亟待解困的書隱樓

陳侃

書隱樓是上海唯一保存完整的大型清代民居，也是唯一被列為上海市文物保護單位的私人住宅。然而，有關書隱樓的話題一直繞不開“心痛”“拯救”等字眼。它所面臨的困局，是歷史建筑保護工作嚴峻形勢的一個縮影。檢察機關的介入讓書隱樓迎來了解困的契機，但情況仍然復雜。

小修小補

書隱樓是一座占地2000多平方米，建筑面積超過1000平方米的建筑，相傳為清代乾隆年間江西學政沈初所建造，后被郭萬豐船號主人所購。如今，該建筑內仍居住有其后裔郭女士。“關于書隱樓保護的線索最初來源于輿情監控。”舒俊灝是上海市黃浦區人民檢察院第五檢察部的檢察官，他向記者介紹了檢察機關受理書隱樓保護一案的來龍去脈?！笆袡z察院發現并向我們移交了線索，我們經過初步調查和走訪后，以公益訴訟立案?！?/p>

書隱樓目前的保護情況不容樂觀。它屬于市級文保單位，但按照相關規定，其管理歸屬于區文物保護單位。“目前，該建筑內部已經非常破舊，比如一些清代的石雕，受風化作用的影響，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很難將其與過去的精美進行聯想。”黃浦區文物保護單位受制于經費等問題，無法對其進行大手筆的修復，近年來只能在小范圍內進行修補工作，針對一些即將倒塌的柱子進行維護。

修繕難題

以“書隱樓修繕”為關鍵詞，在互聯網上可以檢索到超過1萬個結果，曝光度不可謂不高。但書隱樓的狀況并未因此有所好轉，用“病入膏肓”“破敗不堪”等詞匯來形容其內部景象也并不為過。究其原因，不外乎修繕經費以及書隱樓本身產權的復雜性這兩點。

有關部門曾經組織專家對書隱樓的修繕費用進行評估，結論是1億元到2億元之間。要知道，作為上海市著名歷史建筑，豫園每年的修繕費也只需百萬元。另外，書隱樓每年小范圍內的修補費用只有10萬元到20萬元。

書隱樓的產權問題，更是工程無法繼續推進的關鍵。記者了解到，在20世紀80年代，書隱樓的產權屬于郭氏家族的6戶兄弟姐妹，尚且明晰可辨。然而，在30年后的今天，其共有人已經由原來的6戶發展成包括郭女士在內的24戶人家。產權人眾多的事實直接導致眾人對修繕方案意見不一致，加大了溝通協調的難度?！案鶕嚓P規定，如果要對共同擁有的不動產進行處分或者重大修繕，必須經過全體共有人的同意。對于書隱樓的修繕需要征得包括郭女士在內的所有24戶產權人的同意?！鼻也徽搶τ谒泄灿挟a權人的身份確定，僅僅是將這些人全部召集也無法實現。“在這24戶人家中，已經有不少人移居海外，即便是郭女士也未必能與所有人都取得聯系。”

盡管難題一直客觀存在，但有關部門的努力卻從未停止。政府部門曾經多次試圖通過房屋置換及經濟補償等形式取得書隱樓的產權，以便對其進行更好的修繕，但是都沒有成功。其主要原因就是產權人眾多且意見不統一。2002年，相關部門還曾提出先墊資進行修繕，同時與郭氏家族簽訂協議，若后者今后出售該房屋，再歸還相關費用，但這一提議同樣遭到了拒絕。

如何拯救

目前來看，在無法征得郭氏家族全體一致同意的情況下，還有三種可以嘗試的途徑，需要進一步論證之后，盡快付諸實踐。

首先，可以對書隱樓進行搶救性修繕。相關部門可以根據規定要求郭氏家族履行修繕義務，若其拒不履行，則可以由相關部門予以搶救性修繕。這一提議的法律依據在于，我國《文物保護法》第二十一條規定，如果非國有不可移動文物具有損毀的危險，其所有人不具備修繕能力的，當地人民政府應當予以幫助;所有人具備修繕能力而拒不履行修繕義務的，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可以予以搶救修繕，所需費用由所有人負擔。

在搶救性修繕方案中，如果能夠證明郭氏家族具備修繕能力卻不履行修繕義務的話，那么由其承擔相關費用并無問題，即便其拒絕承擔，也可以不當得利為由起訴其償還。但是如果郭氏家族不具備修繕能力呢？這將涉及另一個問題，即是否有必要動用國家的力量來對私有建筑進行保護？

其次，有學者提出可以嘗試相關部門代履行的方式。我國《行政強制法》對行政強制執行作出了規定，即行政機關或者行政機關申請人民法院，對不履行行政決定的公民、法人或其他組織，依法強制履行義務的行為。目前可以肯定的是，郭氏家族負有對書隱樓進行修繕及保養的義務，事實證明這一義務并沒有履行。因此，相關部門可以根據《文物保護法》《行政強制法》等規定自行或申請人民法院強制執行，在此過程中委托第三方對書隱樓進行修繕，由此發生的修繕費用，由郭氏家族承擔。但這一方法同樣也有需要進一步明確的地方：修繕費用如何收回。

最后，是以征收的方式來完成對書隱樓的修繕，即對書隱樓及周邊一定范圍內的房屋住宅進行拆遷及重新規劃。記者通過走訪發現，書隱樓周邊是一片老舊住宅區?？梢詫[樓及其周邊進行拆遷，進而對該區域的土地重新開發及規劃，以達到對書隱樓修繕的最終目的。這種方式不僅保護了書隱樓，還可以對其進行合理的開發，使其重新煥發應有的光彩。

結語

近日，記者來到位于本市黃浦區天燈弄77號的書隱樓實地探訪。當穿過極具老上海氣息的小弄堂到達目的地時，頗有一種大隱隱于市的感覺。對于上海這樣的國際化大都市而言，書隱樓等歷史建筑的存在無疑增添了不少文化氣息，也使得這座現代化的城市多了幾分歷史的厚重感。作為一座歷史悠久的大型建筑，不論遇到什么樣的難題，書隱樓都應該受到其所應得的保護。然而，這座老宅究竟還能支撐多久，恐怕沒人能給出確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