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名海

蔣介石領導的國民黨不僅在軍事上兵敗如山倒,在經濟上也輸得一塌糊涂。經濟上的失敗導致了戰爭失去根基,失敗的軍事又進一步了拖累了糟糕的經濟,形成惡性循環。而毛澤東領導的中國共產黨不僅軍事仗漂亮,在經濟戰線上也取得了巨大勝利,和軍事戰役相輔相成,形成良性循環。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美國著名經濟學家弗里德曼欽佩不已:“誰能解釋中國在建國初期治理通貨膨脹的成就,就可以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
國民黨在3年內戰中過于倚重軍事力量,只知道打打打,卻不在“靠誰打”和“靠什么打”上多下功夫,對經濟建設嚴重忽略。而中共卻高度重視經濟建設,狠抓工農業生產,切實保證了“糧本位經濟基礎”。
“糧本位經濟基礎”意思是,在解放區的所有經濟運行活動都是建立在糧食或實用物資基礎上的一種特殊經濟結構。這種簡單易行的經濟基礎結合中共嚴密先進的政治架構和組織體系,發揮了巨大作用,產生了良好的效果。
既然糧食或物資就是解放區的貨幣,那么要想籌集更多的軍費,支援前線作戰,就需要把物質生產放到至高無上位置,幫助工農搞好生產。膾炙人口的歌曲《南泥灣》就反映了此情此景,傳唱至今。
農民占中國人口的絕大多數,贏得了他們的支持就贏得了天下。中共高度重視農業生產,首先從調整生產關系入手。舊社會地主占有大量的土地,然后租賃給窮人耕種,收取數量不菲的地租。這是一種落后的生產關系,阻礙生產力的發展。中共大刀闊斧地實行土地改革,在抗日戰爭時期,解放區實行減租減息的土地政策。1946年5月4日,改變為沒收地主的土地分配給農民的政策,切實做到“耕者有其田”。
除了給農民土地,還加強農業技術指導,深耕細作,推廣和交流先進經驗;各級人民政府大規模興修水利,增加灌溉面積,盡可能減少旱澇災害,使糧棉等農作物產量獲得大幅度增長。百姓滿心歡喜,感嘆新舊社會兩重天!
農民的積極性被空前調動起來,踴躍參軍,保衛勝利果實。山東人民參軍人數接近100萬,而東北人民參軍人數接近150萬!須知當時東北總人口不過3000萬,中共以20:1的比例征兵,順順利利。而國民黨政府在3億多人口的國統區征兵138萬,被罵成“抓壯丁”。
中共一方面大力發展工農業生產,積累物質基礎,另一方面又實行戰時供給制,對所有需要財政負擔者,包含軍隊、機關工作人員、工廠職工等,按照基本生活標準供應糧食和物品,從而最大限度地節約資源,有力地支援了前線戰爭。
中共就像希臘神話中的大力士安泰俄斯,從大地吸取無窮無盡力量。貧瘠的解放區能付出巨大人力、物力和財力,支持解放軍越打越壯大:兵多將廣、糧彈充足、士氣高昂。
而國民黨軍隊既缺士兵,又無民眾保障后勤,還制造不出必需的彈藥,缺糧少彈,越打越爛,士氣越發低迷不振。
我們對于槍林彈雨的戰爭耳熟能詳,但鮮為人知的還有貨幣戰,而且其驚險程度絲毫不亞于軍事較量。
抗戰時期,國民黨政府發行的法幣極速貶值,陷入狂印鈔票和通貨膨脹的惡性循環。日偽從淪陷區收集了幾十億法幣,因國民政府實行外匯管制,不能進行套購外匯,那就當貨幣武器投入。歹毒狡猾的日偽和唯利是圖的不法奸商們,把巨額法幣大量投入國統區和紅色根據地,瘋狂搶購物資。
以山東根據地為例。當時產糧大省山東年產糧油蔬果幾百萬噸,價值幾千萬元法幣,而幾億元法幣在一年之內蜂擁進來,相當于貨幣增發了十倍,但糧油卻沒有對應增長這么多倍,因此導致貨幣大幅貶值,物價每天飛漲,糧價一年暴漲十倍,物資被日偽搶購殆盡,民眾苦不堪言,經濟面臨崩潰。雪上加霜的是,蔣介石很快就停發了八路軍的軍餉。
天大的困難也難不倒八路軍。當年蘇區就發行過“紅軍幣”,如今照樣能發行屬于我們自己的貨幣。
當時山東根據地工商局局長兼貨幣政策主持人是薛暮橋。他初中沒畢業,和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高材生宋子文相比,學歷和履歷實在寒酸之極。但若論策略和成就,他能把“宋部長”甩出十八條大街。
薛暮橋針對“金本位”“銀本位”之爭,發明獨特的見解:“貨幣最基本的保證是物資。誰能控制物資,誰就能控制貨幣。”薛局長制定了令人耳目一新的貨幣政策:只允許山東幣作為唯一法定貨幣流通,禁止原來使用的法幣、金銀流通,并將之按市價兌換成山東幣,按季節發行貨幣,并將發行額的一半交給工商局,購買上述農產品和生活物資作為儲備,其余一半則進入市場流通。
解放戰爭時期的國統區法幣貶值到極致,一個工人月薪能發上一麻袋,一個小公務員也要趕著牛車去拉錢,解放區則永遠不會出現這樣情景。首先,絕不會海量地印刷發行貨幣;其次,紅色政府會及時關注和調控。
農產品上市,應增發貨幣,大量收購;到春荒時期,則應拋售農產品,回籠貨幣,這樣就保持物價的常年穩定。根據地工商局掌握著大量生活用品和物資作為儲備,控制貨幣流通數量。如果物價劇烈上升,說明錢多物少,工商局就向市場出售儲存的大米、棉花、棉布、花生、食鹽、花生油等等,回籠貨幣,平抑物價;如物價急劇下降,說明物多錢少,那就增發貨幣,收購大米、花生、食鹽、花生油、棉花、棉布等物資,充實庫存,使物價保持在合理水平。
就這樣,八路軍發明的沒有黃金、外匯儲備做準備金的山東幣,實現了幣值穩定和物價穩定,比西方著名經濟學家弗里德曼提出的貨幣經濟學理論領先了數十年。
更妙不可言的是,山東幣逐漸成為山東根據地周邊淪陷區的主流儲備貨幣,還進入繁華的大上海。因為山東幣信用好,可以隨時變換成必需的食鹽和香噴噴的花生油。長此以往,山東幣成為周邊國統區、淪陷區的儲備貨幣。上海人富裕,也喜歡儲備點山東幣保值。
于是奇跡出現了:日偽對根據地的貿易制裁、物資封鎖悄無聲息地破產了!各種嚴格管控的物品,正被商人和百姓們巧妙地運輸到根據地,換回山東幣,買來花生油和食鹽。即使日偽巡邏隊后期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地收錢放人,因為他們也想讓自己的飯菜里有鹽和花生油。
蔣介石麾下所謂的精明巨商如孔祥熙,喝了一肚子洋墨水的“大國舅”宋子文,只知道生搬硬套美國經濟理論,以為有了黃金白銀、美元外匯做抵押,發行的貨幣必然堅挺。共產黨內經濟政策制定者沒喝過洋墨水,卻通過搞大生產運動,制造出豐富的工農業產品和生產資料,然后對應發行沒有黃金、白銀、外匯做抵押的紙幣,在根據地流通。結果老百姓接受了這種土錢,拋棄了蔣家王朝的法幣。
蔣介石為代表的國民黨高官們始終犯一個低級錯誤:高估自己,低估對手,不自量力,充滿幻想。蔣介石敗逃臺灣后,仍然認為共產黨管不好經濟爛攤子,世界大戰很快就要爆發了,國民黨翻盤在即。
上海的一大批資本家和投機商們認為:共產黨是軍事100分,政治80分,經濟0分。在他們眼里,中共是一幫沒有文化的“土包子”。但他們很快就要為這種自高自大、藐視敵手的錯誤意識付出慘重的代價!
中共能打爛一個舊世界,照樣能建設好一個新世界:
一是保障供應大米、棉花和煤炭。上海解放時,全市糧食儲備只有20000噸,煤只有5000噸,只夠用半個月的。華東局請求中央幫助解決,從東北和華北一火車一火車地調運了大量的大米、棉花和煤炭(簡稱“兩白一黑”),平價供應給上海居民,調配給公私企業。這是國民黨政府做不到的。
二是廢除舊幣,允許兌換成人民幣。上海解放第二天,軍管會主任陳毅就頒布公告,自即日起,以人民幣為計算單位。在6月5日以前,暫準金圓券在市面流通。
1949年5月27日,上海軍管會運來40億人民幣。然后,為舊政權“背鍋擦屁股”,收兌市民手中的金圓券,規定人民幣一元,折金圓券10萬元,為本市第一次比價。
這充分證明,人民政府是有擔當的政府。
三是取締銀元投機,強推人民幣流通。上海雖然解放,但大量的投機資本家們憑借強大的經濟實力,用黃金、銀元和美元興風作浪,導致人民幣難以有效地進入市場。南京路四大私營百貨公司仍然用銀元標價,其他店鋪也有樣學樣,在他們惡意操縱下,銀元價格十幾天就暴漲了2倍,帶動物價猛漲,如大米漲了2.24倍。投機商掌握了大量銀元,翻云覆雨,迫使人民幣持續貶值10倍多,被各大商場拒收。
1949年6月10日上午8時,上海軍管會出動200多便衣警察,控制了證券大樓;10時,華東警衛旅派出一個營,包圍了證券大樓;12000多名工人、學生在大樓外圍封堵交通,宣傳解釋;各區公安人員也迅速行動,取締銀元投機,對投機分子視情節輕重做出相應處理。
與此同時,軍管會做出強制性規定,嚴令鐵路交通等公用事業以及稅收,一律收人民幣;各地私人銀行要查驗資金,等等。如此政治、經濟雙管齊下,一個多月時間,波浪洶涌的銀元投機終于風平浪靜了。
四是兩敗投機商,穩定物價。當年上海等大城市投機分子特多,且掌握巨額資金,其中不乏敵特殘余。他們貪婪成性,不讓炒外匯,我就炒銀元;不讓炒銀元,我就炒實物。從1949年6月中旬到7月中旬,上海投機商們投入巨資炒作米糧、棉紗等,拉動物價大幅上揚:紗價漲了1倍,米價漲了4倍多。
會計出身的經濟專家陳云出任中央財經委員會主任,主持上海財經工作。他下達十二道指令,可用兩條歸納:一是既然發行了8000億元,卻沒有回籠或抵消巨大數量貨幣的物資。那就盡最大限度收縮銀根,停止貸款,回收貨幣。二是最大限度地調集糧食和物資,儲備決戰“彈藥”,要求半月之內完成。
中共組織的淮海戰役共調用50萬噸糧食。而這半個月內,往上海調集的糧食就超過25萬噸。國營中紡公司掌握的棉紗和棉布占了全國總產量一半,對投機商形成絕對優勢。
既然銀根已經緊縮,巨額物資已經到位,陳云下令,給投機商人一個“適當的教訓”。
11月20日開始,上海、北京、天津、漢口等大城市的國營貿易公司開始出售棉紗。投機大鱷們頓時來了精神,蜂擁吃進。國營公司在出售同時,竟然逐步抬高價格。投機商們沒流動資金很快告罄,銀行又貸不出款,他們不惜以50%甚至100%的超高利息借高利貸。
到了11月24日,總體物價水平到了陳云定下的物價目標:7月底的2.2倍。根據嚴密計算,投機貨幣被吸收了大半,而我們還有巨量物資可以當籌碼打出來,既然形成碾壓式優勢,那總決戰時刻就來到了!
11月25日,各大城市的國營貿易公司同時出售紗布。投機商們開始還能吃進,但拋出的物資像大海里的水一樣,越來越多,沒完沒了。投機商們資金鏈崩斷,只得含淚拋售紗布,價格頓時像斷線的風箏一樣,越落越低。上海紗布價格一天就降了一半!政府以前“高拋”,如今“低吸”,乘機以極低價格買進。
陳云隨即使出三條釜底抽薪的狠招:一、所有國營企業的錢一律存入銀行,不得向私營銀行和資本家企業貸款;二、私營企業不準停業關門,工人工資必須照發;三、加緊征稅。遲繳一天,罰應繳稅金的3%。
投機資本家們雪上加霜,破產者比比皆是,一批私人錢莊也遭受連累,紛紛倒閉。
陳云指揮的棉紗之戰精彩絕倫,反擊時間拿捏得十分精確。然后進行的是米糧之戰。
投機商們在春節前后大量買入糧食囤積,等待漲價獲利。但一大批國營糧店很快就拋售了2億多斤大米,糧價不斷下跌。新政府準備了數十億斤大米,正隨時待命拋出!
投機商們只得揮淚斬倉,賠本甩賣。兩戰兩敗,元氣大傷,上海、天津等地投機商們跳樓的跳樓,破產的破產,投機食利階層被干凈徹底地打掃一空了。塵埃落 定,上海以及各大城市物價從此穩定下來了。
紅色資本家榮毅仁贊嘆道:“中共此次不用政治力量,而能穩定物價,給上海工商界一個教訓。”毛澤東評價說,平抑物價,統一財經,重大意義“不下于淮海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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