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輝
吳兆騫是一位以描寫東北邊疆而著稱的邊塞詩人,他的詩文集《秋笳集》不僅以其長于描繪東北邊疆優美的自然景色而著稱于世,而且由于其中的一些詩篇指斥了沙俄的侵略暴行,歌頌了黑龍江流域廣大軍民的抗俄斗爭而被后人所稱道。本文對吳兆騫邊塞詩的思想內容及藝術特色進行了分析評述,揭示了吳兆騫邊塞詩沉郁豪壯詩風形成的原因。
在中國東北流人史上,吳兆騫是一位以描寫東北邊疆而著稱的邊塞詩人,他的詩文集《秋笳集》真實地反映了十七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國東北邊城的自然景色與社會生活,無論是思想內容還是藝術特點都獨具特色,頗為后人所珍重,因此,本文對其思想內容與藝術風格略陳管見,以就教于方家學者。
吳兆騫(1631—1684)清江南吳江人,字漢槎。吳兆寬弟。少有才名,與華亭彭師度、宜興陳維崧有“江左三鳳凰”之號。順治十四年科場案,無辜遭累,遣戍寧古塔,居二十三年。友人顧貞觀求明珠子納蘭性德為之緩頰,舊日文友宋德宜、徐乾學集資納贖,始得放歸,又三年而卒。有《秋笳集》。
江南科場案使吳兆騫由“自許文章堪報主”的傲慢公子一變而為階下囚,投荒萬里。生活的劇變,引起詩風的變化,一變其前期綺麗深博的風格而為抑郁悲涼,詩的內容也多是反映在清朝封建統治下知識分子無辜被罪,遠戍塞外的痛苦遭遇。三百年前的寧古塔,天寒地凍,居民寥寥。此地無廬舍,掘地為屋以居。地遠嚴寒,至其地者九死一生。從吳兆騫的信文中便可窺知一二:“寧古寒苦天下所無,自春初到四月中旬,大風如雷鳴電激咫尺皆迷,五月至七月陰雨接連,八月中旬即下大雪,九月初河水盡凍。雪才到地即成堅冰,一望千里皆茫茫白雪。”
吳兆騫久戍東北,對東北各族人民有了深厚的感情,對他們的生活習慣有了深刻的觀察,因而寫出來親切感人,他的《瓜兒伽屯值雨,晚過村叟家宿即事》是這方面的代表作。
虎跡平林畔,牛聲草舍旁。渡河兒跋馬,繞限婦驅羊。殘靄收空壑,斜暉下短墻,逢人惟戍客,問土是巖疆。瓦擊參為餌,蘆罌酪作漿。留賓登土銼,延叟坐繩床。齏切青絲菜,盤行赤穎粱。
雨后斜陽,平原上一片和諧美麗的景色。孩子女人,各事其事,和藹可親。客人來了,坐在土炕上,參為餌,酪作漿,青絲菜,赤穎粱。這是一幅多么淳樸、親切的宴會圖啊!只有詩人對生活充滿了熱愛的情感,才能刻畫得如此細致逼真。
東北極邊與沙俄接壤,當時稱之為羅剎、唆龍、老羌,時常侵入黑龍江流域。康熙十七年,羅剎侵入黑龍江與松花江會口處,寧古塔將軍巴海擊敗之。吳兆騫寫詩送行。
烏孫種人盜侵邊,臨潢通夜驚烽煙。安東都護按劍怒,麾兵直度龍庭前。牙前大校五當戶,吏士星陳列嚴鼓。軍聲欲掃昆彌兵,戰氣遙開野人部。卷蘆葉脆吹長歌,雕 弓失聲相摩。萬騎晨騰響朱戟,千帳夜移喧紫駝。駝帳連延亙東極,海氣溟蒙際天白。龍江水黑云半昏,馬嶺雪黃署猶積。蒼茫大旌旗行,屬國壺漿夾馬迎。料知寇兵鳥獸散,何須轉斗摧連營。
用一種歡快的調子,歌頌了軍民御侮的精神,表達了必勝的信念。
寧古塔獨有的荒涼氣息潛移默化地改變著吳兆騫的思想,這段漫長的經歷終究給他帶來了蛻變。吳兆騫的一首《長白山》“長白雄東北,嵯峨俯塞州。迥臨泛海曙,獨峙大荒秋。白雪橫千嶂,青天瀉二流。登封如可作,應待翠華游。”恢弘大氣,這是生活在江南的詩人所無法比擬的。瀑布一樣的白雪,從天而降,何等的壯觀、氣勢。旅游,在三百多年前是沒有的事情,江南人能到東北看雪、爬長白山,絕無僅有。“自山麓至半山,皆黑松林,亙三百余里,不見日月,樹根相糾如網,地皆深淖,馬行七日乃畢。”他在荒涼的東北找到了解開心靈的枷鎖,他看到了另一番的驚奇與喜悅。“黑松巨林,镺蔓黝邃”“寒蕪莽莽,石道冥冥”,“黛凝復嶂,煙暝虛嵐”在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面前,吳兆騫激發出前所未有的潛能。一千八百字的《長白山賦》,雕、鷂、鷹、豺、貘、熊、鼬、貂等珍稀動物在他筆下栩栩如生。“日暮山深少行客,四野秋風吹瑟瑟。黃云垂葉暗孤城,白月生寒照空磧。”句句清美、壯麗,一覽無余。
吳兆騫如果沒有流戍塞外的痛苦生活,很難寫出如此豪壯、高亢、悲涼、幽怨的詩篇。正如屈原被放逐吟出千古絕唱《離騷》,司馬遷遭宮刑完成不朽巨著《史記》一樣,不幸的遭遇反倒促成了他輝煌的文學成就。流放塞外迫使他走出了平靜的書齋,從而使其詩歌創作起了質的變化,《秋笳集》既是吳兆騫吟唱北國邊塞風物的心曲。誠如沈德潛所云;“漢槎極人世之苦,然不如此,無秋笳一集,其人恐不傳。天之厄之,正所以傳之也。”由于他長期過著被遣戍的生活,和邊地人民一同經受了戰亂、饑餓、寒冷的熬煎,使他的詩歌創作有了深厚的生活根基,開始面向生活,反映現實。從而創作出上述這些具有新的內容、新的風格的現實主義詩篇。特別是詩人被遣戍的后半期,由于生活視野的開闊,使作品愈來愈具有人民性,內容也愈來愈充實、豐富,以致于逐漸形成了他的邊塞詩的質樸遒勁、氣骨渾厚和高亢悲壯的藝術特色和風格。
(作者單位:哈爾濱理工大學國際文化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