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柳伊
白色的自行車緩緩地從落葉地毯上壓過,我推著車子,也揣著一窩煩惱,走在回家的路上。
已是深秋,橘黃色的枝葉,厚而輕地鋪蓋在石子路上,我因寒冷縮起了身子,車輪壓過的底下蹦跳著一串枝葉破碎的脆響。我低頭看看地上五彩繽紛的落葉,又抬頭望向上方的梧桐樹——露出半截光禿禿的枝干,幾簇稀疏的葉片團,垂頭喪氣地掛在枝頭,頗有幾分凄涼的氣氛。我想:為什么梧桐樹要拒絕美麗的葉子掛在枝頭呢?
忽然起了風,梧桐葉子窸窸窣窣地唱起了歌謠,腳下的落葉如暗潮涌動著,迎接新成員的加入。恍惚中,我仿佛聽到了有誰在輕聲喚著:“不,不……”是枝葉不甘于離開大樹嗎?
我的試卷也被風從自行車筐里拽了出來。我一把抓住,再一次看見老師在作文上畫去一堆華美藻飾、我認為的富含哲理的句段,寫道“刪!”。可這些句段,讀起來那么優美,為什么要刪去?我不解,心頭困惑更添一層。
風呼嘯地刮著,巻下一大片一大片的枝葉,過猛的力度擾得我頷首低眉,紛亂了思緒。我有些恍惚了,記憶里是不是有一個課堂,關于風和落葉?
往日的回憶如老相片般一點一點明晰起來,那堂科學課上,老師的話語仿佛在耳畔回蕩:“……你們知道,為什么秋天的梧桐樹要讓風刮下樹葉呢?”
是呀,為什么?
我在漸漸溫和下來的風中瞇著眼,望向頭頂那棵高大的梧桐樹。粗壯有力的枝干鋪天蓋地地伸展著,掛在枝頭的枯葉一片片凋落,愈來愈空曠的枝干,露出身后澄澈的天穹,米色的鳥哼一曲小調,在云間劃過一道動人的痕跡。
仔細端詳枝干,壯實的褐色枝干,一寸寸抽出遒勁的枝條。幾乎不掛葉子的枝頭,干凈地挺立于風中,像一位位清高的詩人立在崖邊,吟一句“只盼來年發綠葉”。
“因為,只有當樹舍去了枝葉,才能有空地留給明年的新葉發芽啊……”我猛地想起科學老師的話,心頭一驚,再次抬首望枝干,那光滑的枝干里,蘊含著勃勃生機,飽含著梧桐樹甘于舍去愛葉的智慧。原來,梧桐樹有如此長遠的眼光,當它對心愛的枯葉說“不”,當它忍痛請秋風刮下葉片時,便是為它的成長做了鋪墊。它將生機和希望藏于身下,以期盼來年的茂盛情景。原來,學會取舍,也是成長中的一門必修課。
我的心沉靜下來,再次看看我的作文,才發現那些被畫去的句子,都與文章主旨無關。那些句子再美,不舍去,便是整篇文章的累贅。我張張嘴,小聲地對這些句子說:“對不起,盡管我喜愛你們,但我必須對你們說——不。”
風聲呼呼地吹著,卷起梧桐樹金色的枝葉,輕輕落在我肩頭。
小作者通過對梧桐樹葉片的觀察,由自然葉落的特征,聯想到作文內容以至生活中的取舍問題。可謂立意深刻,構思巧妙。
指導老師:洪玉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