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靜
每個人都免不了和藥打交道。小小一片藥,現在看起來不起眼,但在誕生之初卻經歷過一段段復雜、曲折而艱辛的過程。現代藥物研發背后,早已不是小作坊,而是一個龐大的生命科學體系,支撐這個體系不斷前進的則是人類與疾病抗爭、捍衛自身健康的不懈努力。
一種新藥是如何從無到有的?那些里程碑式的藥物是如何改變個體命運、改寫人類歷史的?高價藥的“鍋”應該由藥企來背嗎?中國在未來的新藥研發中將扮演什么角色?面對這些問題,你或許能從這本《新藥的故事》中得到一些啟示。
1.新藥是如何產生的
本科畢業于復旦大學化學系有機化學專業的梁貴柏,在20世紀80年代赴美國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留學,并獲得了博士學位。此后,他在美國默沙東新藥研究院工作多年,對新型糖尿病治療藥物西格列汀的研發作出了重要貢獻。現在的他轉向獨立咨詢,致力于中美醫藥界的交流與合作,并進行醫藥科普。
因為有著多年的切身體會,梁貴柏深知一種藥物從科學理論到可安全使用,這背后是一個怎樣龐大的生命科學體系在支撐,這中間需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財力,又需要經歷怎樣復雜的過程。但普通公眾對此幾乎不了解。
這種反差成為梁貴柏寫作《新藥的故事》的動力。在書中,他書寫了11種藥物研發的故事。“選擇這11種藥物,首先考慮的是藥物的重要性和對公眾的意義。”梁貴柏解釋說,“我選擇寫的都是對人類健康影響深遠,可以說是里程碑式的藥物。”
“以人為本”和科學思想是貫穿在這11個故事中的核心理念,梁貴柏希望,通過這些故事,讀者能對創新藥物研發的風險、周期和社會效益有一個全面的認識,也看到這背后的精神內核。
2.怎樣平衡利益與公益
書中11個故事全部來自默沙東的案例。對此,梁貴柏解釋說,這是因為這些是他最熟悉的故事。“在默沙東工作近20年,我知道這些藥物的來龍去脈,哪些可以寫,哪些不可以寫。”
挖掘新藥研發背后的故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梁貴柏看來,只從公開發表的文獻和報道中收集素材是遠遠不夠的,而醫藥界對于知識產權保護又極其嚴格。
去年,電影《我不是藥神》上映,引發了人們對于藥品價格的熱烈討論。在梁貴柏看來,藥賣得太貴的現象肯定有,但只是個別現象。“的確有不良商人通過漲價、賣高價藥來賺錢。但大部分藥企的定價我認為是合理的,也有自身的制衡機制。”梁貴柏介紹說,首先,藥物定價有其特殊性,不能根據生產成本來定價,真正的成本在于研發。
“一種新藥的研發投入是巨大的,同時,它的價格還要覆蓋之前研制失敗所產生的成本。生命科學發展到今天,藥物研發的成功率還只有10%左右。所以,藥廠必須考慮它的專利保護年限以及市場需求,以期收回成本,并有盈余。一旦過了專利保護期,藥品價格就會斷崖式下降。”梁貴柏說。
那是不是因為藥企有了定價權,就能漫天要價了呢?“也不是。”梁貴柏說,這還需要綜合考慮整個社會的購買力。“他們通過考慮國家醫保政策、商業醫保等因素,通過計算定出一個社會能夠承受的價格。國家醫保政策實際上是對藥企定價權的一種制衡。另外,一種新藥研制出來后,往往同類機理的第二種、第三種藥物很快也會誕生,產生競爭,這是來自市場的制衡。”
在書中,梁貴柏也討論了藥企利潤的問題。他在一開篇就引用默沙東制藥公司前總裁喬治·W·默克的話:“制藥是為了人而不是為了利潤,利潤是隨之而來的。如果我們記住了這一點,它(利潤)從來不會失約;我們記得越清楚,它就來得越多。”
“如何平衡利益與公益,保證健康領域有不斷的投入、良性的產出,這是一個考驗人類集體智慧的問題。”梁貴柏說。
3.中國能否“彎道超車”
在書中,從二戰前夜的青霉素研發到如今的抗艾滋病藥物研發、抗癌藥物研發,人類與疾病的斗爭仍在繼續,并不斷向前發展。
如今,從技術層面上看,梁貴柏認為,新藥研發最主要的新特點就是人工智能(AI)。“只是目前,AI在新藥研發領域的應用仍舊在非常初步的階段,而且主要是A(automation,自動化),并沒有多少I(Intelligence,智能化)。雖然也有一些‘學術范例,但與實際應用還有些距離。”但他相信,“AI制藥一定會來的,而且肯定比我們預料的快。”
人類仍在與疾病賽跑,在這個跑道上,中國將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從梁貴柏的觀察來看,中國新藥研發的發展很快,資源投入增長迅速,而且已經初見成效。但是中國醫藥界的“創新性”還有待提高,“Me Too”和“Fast Follow”是目前的主要模式,這與中國基礎生命科學的水平密切相關。
“面對起步晚的現實,很多中國制藥人正在力圖‘彎道超車。”梁貴柏說,“我很希望有人能成功,但這肯定只是個例。中國創新型藥物研發的整體水平要提高,需要國家對于基礎生命科學研究的重視程度進一步提高,資源的投入要加大。這是一項長線投資,隨著中國生命科學基礎研究水平的不斷提高,中國成為制藥強國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