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海云
2019年3月,習近平主席應邀正式對意大利、摩納哥、法國展開國事訪問,開啟大國外交新局面。習近平總書記在會見法國總理馬克龍時指出:中方一如既往支持歐洲區域一體化建設,希望與法國在聯合國事務、世貿組織改革、氣候變化等國際重大問題上加強戰略溝通和協調。縱觀我國近年來的一系列外交大事件,均充分體現著中國的大國外交情懷與不斷發展完善的全球治理觀。

世界秩序在演進過程中經歷了多次劇變,而國際秩序的劇變通常伴隨著權力、問題與范式的轉移,隨之帶動全球治理范式的轉型。冷戰后,全球化與區域一體化成為勢不可擋的歷史發展進程,全球治理成為大國重要使命。發展中國家逐漸成為國際體系變革的重要催生力量,中國崛起也成為全球治理范式轉型的重要議題,同時彰顯出國際秩序演變的三個重要特征。
1.超越霸權,大國合作,多重力量并存發展
冷戰結束后,美國作為一個超級大國,在綜合國力、權力水平和意志力方面具有比其他國家更大的影響力,保持一定程度的“霸權”地位。這一時期其他國家在全球治理層面話語權缺失現象較為嚴重。隨著全球化的不斷深入,中國崛起,從軟實力、雙邊關系、區域合作等多方面對美國造成一定程度的影響。同時,各國開始基于全球化發展的客觀需求,重新審視“霸權”與“均勢”,積極倡導多極化平衡。非政府組織興起,地區主義逐漸形成,發展中國家開始作為獨立政治力量參與國際政治,小國集團化成為制衡“霸權”“強國”的新興力量。
2.相互依賴加深,競爭與合作并存
隨著全球化不斷深化,經濟合作和技術互動日益頻繁,推動各國參與跨國事務,各國的開放度顯著提高,各國之間的相互依存度也在加深,“全球治理”的重要性日益突出,基于地緣因素建立的自然貿易區的地區作用也日漸突出。從另一角度講,全球化本質上是矛盾的統一體,各獨立行為體因目標與利益的不同,產生競爭、干涉、矛盾、沖突等行為是不可避免的,因此全球化在促進區域一體化進程的同時,也加劇了不同區域的矛盾,帶來競爭,甚至分裂。最為典型的案例就是中美間的大國競爭,國內外有學者將新時期的中美國力競爭類比于戰后的美蘇冷戰,筆者認為新時期的中美國力競逐至少有以下兩點不同于美蘇對峙:一方面,中國是新興大國,本著和平與發展的全球治理觀,在意識形態層面沒有與美國一爭高下或相對抗的勝負欲;二是冷戰時期,美蘇背后均有對應的陣營,而中國沒有以任何方式與任何國家建立軍事聯盟。
在傳統安全威脅日漸減弱的現在,雖然仍存在一定程度的區域間軍備競賽,但國家間的“軟實力”競爭占據重要地位,區域一體化與互利共贏是發展大趨勢,和平與發展是當下全球治理的基本目標。以中美關系為例,雖然近年來,中美關系在某些領域存在較強的結構性矛盾,主要以貿易摩擦形式表現在微觀經濟層面。但是相對于結構性矛盾,中美兩國作為全球治理最重要的兩大經濟體與最重要的兩個權力行為體,兩國間仍在很大程度上存在共同利益與合作需求,這意味著中美間相互依賴的程度深于其矛盾程度,兩國關系走向仍以和平、合作為主。
3.非傳統安全威脅加重
冷戰后傳統的安全威脅逐漸減弱,新的國際秩序下的全球治理需求導向是和平、安全和發展。新國際關系體系建立后,全球資源相互滲透,這也意味著問題與沖突的相互滲透,非傳統安全威脅日益嚴重。較之傳統安全,非傳統安全的定義不是非常明確,但二者至少存在兩個方面的區別:一方面是主體不同,傳統安全主要針對“國家”主體間的安全互動,被威脅主體側重于“國家”,非傳統安全主要針對跨國層面的安全隱患,被威脅主體側重于“人”。另一方面,內容不同。傳統安全的研究內容主要集中在軍事沖突上,而非傳統安全則側重于內部安全威脅,如生態環境問題、恐怖主義、極端主義、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問題、多種跨國犯罪、防疫保健、國際難民等全球性問題。同樣,隨著科技的發展,信息化、大數據時代也已到來,信息安全、隱私安全成為“安全”這一概念的新內容,也是大國參與全球治理的重要議題之一。
古代中國受地緣因素影響,在東亞地區建立了以朝貢制度為核心的地區秩序,直到19世紀前,傳統中國政治、經濟政策仍趨向于封閉。新中國外交經歷了冷戰時期向蘇一邊倒、著眼第三世界、和平崛起等過程,也曾作為戰勝國嘗試參與共同創建戰后新國際秩序,但是因綜合國力等原因被排除在決策圈之外,但外交政策經過幾十年的摸索與調整,正逐漸趨于完善。
1.發展沿革
建國初期,“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外交原則為中國外交理念提供思想基礎。20世紀80年代后期,基于對國際社會后現代結構的實際分析,中國明確了國家利益,樹立了正確的國家安全觀,逐漸自信、自強,以獨立、開放的姿態走上國際社會,提出“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成為國際社會中維持“穩定”與“平衡”的重要杠桿。改革開放后,中國外交政策做出幾項重大調整,確立維護世界和平與穩定,反對國際霸權主義,促進全球共同發展的基本宗旨。中國實行開放型發展政策,參與現有國際規則,逐漸成為牽動國際秩序變革的力量之一。21世紀初,中國提出“和平崛起”外交理念,開始改善與調節周邊國家關系,以中國的發展帶動區域國家的發展,成為推動東亞地區秩序穩定與建設的重要推動力量之一。
隨著綜合國力的提升,中國深刻意識到自身地區大國的國際定位,國際社會也逐漸出現“中國威脅論”“中國麻煩”的說法。基于這一形勢與背景,如何和平崛起,如何協調區域伙伴關系,如何將“全球治理”與地區秩序建設高效統一起來,成為中國面臨的重大問題。同時,“大國責任”與“全球治理”也是中國和平崛起道路上必不可少的重大議題。因為國際責任具有階段性與相對性的特征,不同時期的外交政策受國際環境帶來的機遇與挑戰、體系制度與行為體制度成熟度等多重因素影響,所以中國需要持續關注全球影響力、關注自身國際形象,并在全球治理、非傳統安全等方面承擔越來越重的責任,所以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應運而生。習近平總書記基于對國內外形勢的分析與把握,基于對中國的新形勢、新任務的把握,正式提出“中國特色大國外交”這一概念。需要強調的是,此處的“大國外交”不同于“與大國”發展外交伙伴關系,而是指中國自身作為一個大國產生的外交行為。
2.階段性目標
要定位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的階段性基本戰略目標,首先要明確中國自身的相關定位。第一,就國家的性質和政治而言,中國是一個處于發展階段的新社會主義國家。它在政治上是負責全球治理的主要大國之一,負有提供公共產品,維護國際規范和履行國際義務的責任。第二,在經濟方面,中國是一個發展中大國。雖然近年來西方社會對中國發展中國家的定位提出質疑,甚至出現“中國威脅論”,但是發達國家的評判標準不僅僅局限于世貿組織常規界定標準。黨的十九大報告也強調,中國目前仍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第三,在文化方面,中國傳統文化資源非常豐厚,但是文化建設卻存在滯后性。全球化進程帶來了不同文明間的交融與沖突,但文化是國家的核心標志與最鮮明的特征。從根本上講,中華文化足夠深厚,但文化精髓的發揚、繼承和發展做得并不夠到位。
基于以上多重國家自身定位,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在現階段的目標可以從三個方面解釋。首先是最基本的國家安全層面目標:維護我國領土與主權完整,捍衛我國國家權益。隨著“中國威脅論”的發酵,亞太區域間安全頻繁受到挑戰。以比較典型的南海爭端為例,由現實主義安全困境、資源競爭、民族情緒、領海爭議等多重元素導致的南海局部摩擦不斷。日本修憲、美日同盟戰略調整等,都對亞太區域國家安全構成威脅。至今,南海海域安全與穩定仍是亞太突出議題。我國應發揮地緣優勢,繼續保持陸地邊界線的和平穩定,并以此為基礎,與主要海域大國建立合作,改善中國戰略環境,促進國家安全體系建設。
其次,為和平發展營造良好的國際環境。中國崛起帶來的中國責任也不容忽視,中國應樹立良好的大國形象,時刻注意國際影響力。積極開展與大國間的戰略安全對話,爭取就全球安全、區域安全合作達成一定的共識。同時,將周邊熱點問題收縮在可控范圍之內,避免形成區域內針對中國安全的對抗聯盟,積極推動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全球安全治理。
最后,主動參與國際體系、區域體系制度構建,在創建和平世界的基礎上,為國家發展開拓更廣泛的空間和范圍。中國應繼續圍繞經濟建設來推動社會發展,從而帶動周邊國家的共同發展。戰略目標的設置仍然不能脫離“發展”這一中心。同時,積極主導構建國家周邊安全制度,推動多邊合作,打造國際安全體系,提出更多的中國倡議和中國方案。
西方全球治理的理論與實踐起步都早于中國,基于中西方政治發展存在的較大差異,中國在參與全球治理時,需從中國視角出發,以中國特色外交切入全球治理。
1.政治責任,捍衛國際秩序
中國明確反對貿易保護主義與單邊主義,堅持維護國際規則下的多邊主義,致力于構建新型大國關系,維護聯合國的中心地位,對周邊國家實行“親誠惠容”外交理念,穩定基本國際秩序,為全球治理的持續開展提供保障。中國也始終愿意在多方國際合作框架下展開合作,共同應對各種全球性挑戰。
在2018年布宜諾斯艾利斯舉行的G20峰會上,中國再次重申并強調堅持開放與合作,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維護國際多邊貿易體制,堅持普惠共贏,促進全球包容發展。就區域而言,中國致力于維護區域體系穩定,發起多邊行動與區域合作。在2018年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非正式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將尊重各國的不同發展道路,堅持深化與亞太國家的伙伴關系,共同應對挑戰,在開放包容的基礎上交融互鑒,在良性競爭的同時互利合作。
2.發展責任,引領全球經濟治理
中國占有了全球近1/5的人口,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中國市場已成為全球增速最快、最具潛力的市場,同時中國也理所當然地成為全球經濟治理的重要引領力量。近年來,中國經濟總體水平仍然保持中高速增長,中國經濟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維持在30%以上,為世界經濟增長貢獻約30%的增量,其中,消費對中國經濟增長的貢獻指數約78%。同時,中國進口貿易需求迅速擴大,成為平衡世界經濟的重要力量之一。
我國多次在亞太經合組織(APEC)會議上提出堅持推進區域經濟一體化,深化區域伙伴關系,構建亞太區域開放型經濟發展模式。針對全球經濟治理,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亞太區域應引導經濟全球化實現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中國以“四大主張”引出世界經濟發展的四個基本導向,為全球經濟治理的進一步發展做出貢獻。在2018年7月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十次會晤上,中國提出通過宏觀經濟政策協調方式,實現與金磚國家間的深度對接,從而提升金磚國家及其他發展中國家的綜合競爭力。在2018年9月的中非合作論壇北京峰會上,中非推出以“八大行動”為核心的上百項合作。同年,中國與阿拉伯國家、拉美國家的集體合作也分別取得相應進展。
3.安全責任,維護全球安全
2017年,朝鮮違背國際安全秩序,試射洲際彈道導彈,并以強硬態度對待美韓等國的反應。2018年金正恩對中國進行三次訪問,朝韓兩國首腦舉行多次會晤,朝鮮拆除部分核試驗場,年底朝韓兩國分別拆除部分國防哨所。總體而言,朝鮮半島局勢出現緩和局面。中國積極支持美朝重建互信機制,鼓勵朝韓以此為契機改善兩國關系。同時,中國也積極參與中東地區的和平穩定建設,關注敘利亞、巴勒斯坦安全和伊朗核問題。2017年,因民族矛盾堆積、公民身份問題,緬甸若開邦陸續發生多起恐怖襲擊,昂山素季對此高度關注,我國建設性地提出三階段思路,助力緬孟兩國達成共識。
全球治理正面臨國際形勢的多重轉型,而中國的自身發展也需要依托安全、穩定、包容、開放的全球體系。中國的“全球治理”范式是習近平外交思想在國際社會上的重要延伸,是新時代建設新型大國關系取得的重大成果,不僅為新時代的中國特色大國外交提供了理論支持,更為轉型期的大國全球治理發展指明方向。中國在強調自身實力發展的同時,要堅持用理性的全球治理觀,來管理全球公共事務,合理規避傳統全球治理的困境。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理念將指導中國在全球治理的更多變局中,擔當更多規則、制度的發起者與維護者角色。
(作者單位:南京大學)
責任編輯:彭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