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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朋友忽然問我:“去天安門看升旗要不要預約?”
我實言相告:“我沒看過,我不知道,但我估計網上有攻略。”
幾分鐘后,她駭然對我說:“要凌晨兩點半排隊,三點多進場,四點多就升旗了——天,得一點起床還是一晚上就別睡了?”
我說:“那就別去了吧。”
她說:“這是我給孩子的一個承諾。”
去年寒假《無問西東》大熱的時候,她帶上初中的兒子去看了電影。孩子對清華一見鐘情,誓要進入牛人的行列。
朋友心中暗爽,嘴上卻說:“這志向太小了,你為什么不想上哈佛?”
不料兒子板起臉來:“媽媽,為什么你覺得哈佛比清華好?清華已經是中國最好的學校,如果它不是全世界最好的學校,只因為它的歷史太短,做科研出成績都是需要時間的,百年樹人,大師也不是一天就能煉成的。我是中國人,我想進中國人的學校。我只怕自己不夠好,但我愿意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兒子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她突然間發(fā)現(xiàn):兒子已經高出她一個頭了。
她答應給兒子一次“朝圣”之旅:去清華北大領略書香,去北沙灘感受曾經的五四運動,去軍事博物館,去故宮,去天安門看升旗……
為什么去年的事拖到了今年?因為一整年兒子都為了中考在拼命——想上清華,必須在那之前上本地最好的高中,就像勇士志在屠龍,就得一生苦練劍法。
到了今年暑假,孩子是揣著好成績出發(fā)的。我猜,當五星紅旗升起,聽見“起來!不愿做奴隸的人們”,母子二人都會感覺到淚的咸及熱。
另一個朋友向我苦笑:“我被拋棄了。”
這個夏天,上高二的女兒表示要去新疆支教。她第一個想法就是:該不會遇到騙子了?
并不是,是女兒的學長學姐們和新疆的支教機構一直有聯(lián)系,幾年來每個暑假都會去開短期的集訓班,讓當?shù)睾⒆觽冇袡C會聽一下相對純正的英音、美音,看一下物理實驗是怎么個玩法。
每一個去過的同學,回來后都會感嘆自己擁有的一切:原來連一杯奶茶、一塊雞排,都可能是一種幸福,并不是人人生而有之。并不是誰都能去的,對支教生的體能、成績、性格、口才……都有要求,當申請好不容易被批準后,女兒樂得一跳三尺高,過來告訴她。
無數(shù)問題涌上她嘴邊,不知道先問哪一個好。多少人?幾個男生幾個女生?都是女生一定不安全,但有男生……豈不更不安全?你會什么,你懂什么,你能做什么?你別給人家添亂吧?那邊有水嗎,有電嗎,有網絡嗎,如果聯(lián)系不上大人怎么辦?遇到危險知道如何處理嗎?
女兒終于毛了,大聲叫停:“媽媽,你在說什么?現(xiàn)在中國已經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你把新疆想象成什么樣了?”
女兒挺直腰板,就像她公司里新來的實習生一樣,有板有眼地回答她:“已經好幾年都有學生去過,那里一切都完備。當?shù)睾芘浜希才藕苤苋蠋熞呀浱崆鞍迅鞣N應急預案發(fā)給我們。至于能做什么,這一次將試開一個英文戲劇表演班,我將是助教。”
“你?你是英文夠好還是會表演呀?”她脫口而出又后悔了。
女兒繃著臉說:“媽媽,最重要的是分享,也許當?shù)貙W生從來沒機會看到真人版的英文戲劇,我也永遠不會有機會當眾表演。所以,我們是相互給彼此機會。”
朋友被說服了。
這一去,萬里河山,女兒會看到什么領悟什么,又會播種什么留下什么,都不是她能干預的了。只是,當?shù)貓D上的名詞變成現(xiàn)實,當圖片上的落日發(fā)生在眼前,她相信,女兒對“中國”的理解一定很不一樣。
這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年份。我有個朋友帶著女兒進行古都之旅,最初打算從西安出發(fā),問過我,才把第一站改成了洛陽。兩千年前,周都就建在那里。可以想象他們將一路迤邐,領略歷史滄桑,終站在北京。
另一隊我認識的年輕人已經在延河之旁駐下站來。從此,棗園的燈火、窯洞的沉默,將成為他們成長的一部分。他們中年紀最大的是在讀大二,年紀最小的不過是初中生。
愛是什么呢?愛是想了解,想觸及,想擁你入懷。
愛人如此,愛國亦然。你怎能在這片土地上生長,卻不知道每一寸土壤之名?若你不曾用自己的雙足蹚過它的每一條河流,你怎么能發(fā)自內心地告白:我愛這一個美麗的大國。我屬我國,我國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