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主權債務危機成因分析

萬雅芳

摘 要：早在希臘之前，世界上就爆發過不同形式的主權債務危機，但是都在短期內得到有效控制。希臘的主權債務危機卻未得到有效控制，持續時間長達九年，甚至引發全歐洲主權債務問題。從希臘國家內部、歐盟制度設計和來自世界范圍的影響三個維度進行分析，探究希臘債務危機的成因所在。

關鍵詞：希臘;主權債務危機;成因

中圖分類號：F830.91? ?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19）25-0095-03

引言

早在20世紀80年代，韓國、拉丁美洲國家、東南亞國家等皆紛紛出現主權債務危機，但是這些主權債務危機都在短期內得到了解決。2009年希臘償債能力受到國際社會質疑，國際三大信用評級機構在對希臘的經濟做出評估以后，紛紛下調了希臘的信用等級，由此，希臘主權債務危機爆發。隨后，歐洲多國紛紛開始暴露債務問題，德國等經濟發達國家也開始出現經濟下滑趨勢，2010年這場由希臘引發的主權債務危機在全歐爆發。

一、希臘主權債務危機概況

希臘是一個占地面積131 957平方公里，只擁有1 079萬人口的小國[1]。一開始，希臘拖欠的債務并不多，大約為500億～600億歐元;經濟規模很小，只占歐元區的2.6%;征稅能力較強[2]，但是在危機發生以后，持續時間卻長達九年，給國際金融市場帶來巨大的動蕩，更是引爆全歐危機。在希臘之前，歐洲地區已經發生過權債務危機，先是北歐冰島，而后世是中東歐。但在歐盟和IMF 的援助之下，這些債務問題都得到了有效控制。為何希臘主權債務危機卻遲遲未得到有效解決？

二、希臘主權債務危機的原因

（一）希臘內部原因

1.產業結構簡單，經濟基礎薄弱。在加入歐元區之前，希臘屬世界發達國家，但是其經濟水平在歐洲處于欠發達水平。希臘國內產業模式單一，工業發展落后，主要依靠旅游業和航海業作為其支柱性產業[1]，以此拉動經濟增長。但是旅游業和航海業是周期性產業，需要依靠外部環境，具有極大的不穩定性。旅游業存在淡季和旺季之分，淡季到來時，旅游業對經濟的增長作用微乎其微。金融危機的爆發使得國際貿易受到嚴重的波及，進一步影響了希臘航海業的發展。農業是希臘的另一項產業，但是因為其單純種植傳統農作物，沒有可以進軍國際產品市場的高附加值的農產品，因此農業對經濟發展的作用一般。希臘嚴重依賴周期性產業，造成其財政收入低，通貨膨脹高，失業率持續上升的狀況。

2.不符合國情的高福利社保制度。為了維持社會制度穩定，減少社會的不穩定因素，保障政權的平穩行使，歐洲國家在二戰以后，開始實行高福利的社會制度。希臘在加入歐盟以后，沒有根據本國的實際情況設計社會保障制度，而是直接效仿歐洲其他國家的做法，制定高福利的社保制度，大幅度提高居民社保水平，降低養老金領取年齡下限，提高養老金最低標準等[3]。2010年，希臘的養老金支出占GDP的11.9%[4]，位于歐洲前列，高于同期德國，是同期英國的兩倍。但是希臘卻不具備歐洲發達國家的經濟基礎，高水平的社會福利已經嚴重超出其經濟承受范圍。“棘輪效應”和“工資剛性”[5]使得改變社保制度成為不易之舉，歷屆執政政府不愿冒著下臺的風險去改變民眾固有的消費方式和工資收入。因此，社保制度改革無法提上日程，高福利的社保日漸腐蝕希臘本不牢固的經濟基礎。

3.與經濟狀況發展不符的宏觀經濟政策。希臘不僅效仿歐洲其他國家的社保制度，還模仿北歐等國的經濟政策，將經濟增長作為經濟發展的唯一目標，而忽視穩定物價、增加就業和保持國家收支平衡[5]。加入歐盟以后，享受著歐盟的低稅率，希臘不僅沒有調整產業模式，改革經濟增長方式，反而開始通過刺激消費來拉動經濟增長;利用歐盟寬松的貨幣政策進行大額借貸，刺激國內的消費和信貸。2009年希臘財政收入占當年國民生產總值的36%，而財政支出卻高達 53.6%，財政赤字高達 363億歐元[6]。另外，加之沒有辦法使用自己的貨幣政策進行經濟調整，于是進一步大舉借債維持自身運轉，促進經濟增長。

4.帶著隱患進入歐元區。根據歐洲共同體部分國家于1992年簽署的《馬斯特里赫特條約》規定，歐洲經濟貨幣同盟成員國必須符合兩個關鍵標準，即預算赤字不能超過國內生產總值的3%，負債率低于國內生產總值的60%。希臘在加入歐盟之前，屬于經濟欠發達國家，經濟水平和經濟狀況距歐盟的標準還有很大的距離，沒有達到赤字率3%和債務負擔率60%的標準。為了能夠成功加入歐盟，希臘與高盛聯合，高盛為希臘設計出一套“貨幣掉期交易”方式，為希臘政府掩飾了一筆高達10億歐元的公共債務。通過變相創新金融產品、進行債務重組等一系列復雜的金融操作，進行數據造假，掩蓋其負債累累的事實，從而使希臘在賬面上符合了歐元區成員國的標準，并最終于2010年成功加入歐盟[7]。高盛為了防止希臘經濟狀況進一步惡化，危及自身，于是在希臘加入歐盟以后，賣掉所有希臘債。進入歐盟之前負債累累的事實本身就是債務危機的一大隱患，加之高盛集團的落井下石行為更是讓原本糟糕的希臘經濟雪上加霜。

5.希臘人懶散的本性。倫敦市長曾在某報刊專欄說道：“希臘人若是能夠像德國人一樣勤勞和節儉，改變其國民惰性，這場災難將能夠被扭轉。”[5]由于歷史文化的影響，很多希臘人有著很重的享樂主義的思想，他們認為自己曾是世界文明的貢獻者，現在有理由去享受國家給予的一切福利。加之希臘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使之沒有生存環境的威脅，所以自古以來就缺少憂患意識和危機意識。希臘政府的高福利制度也助長了希臘人不勞而獲的本質。

6.希臘腐敗嚴重。希臘的腐敗情況一直很嚴重，2011年希臘排名第80名;2012年希臘得分36，排名第94名;2013年得分40，與中國一同排名第80名。希臘一個小島有680名“盲人”中498人是冒充的，用以騙取每2月724歐元的補助。冒領養老金的比例也很高，一次調查就發現有4萬人死亡后沒有申報繼續領取養老金。高官腐敗方面，希臘前國防部長阿吉斯·索卡扎波洛斯在軍火交易中收受5 500萬歐元賄賂。希臘還存在嚴重的“吃空餉”的事件，2010年秋季大選前，政府內突然增加了2.7萬個領取薪金的名額，可是很多名字只出現在工資單上，根本沒有職位。在希臘特權階層還有各種名正言順的特權。比如希臘的公務員每天基本上只用上4小時的班，月薪2 000歐元，是企業職工平均工資的3倍，如果他們會電腦、懂外語、能準時上班，還能享受額外津貼，最多可達1 300歐元。公務員每年可以領取14個月的工資，每年至少一個月的帶薪休假，公務員去世后，其子女還能繼續領取父母的養老金。國有企業的員工待遇更好，被中遠收購的比雷埃夫斯港的碼頭工人，即使是初級技工月薪也能達到3 000～10 000歐元，每年還有6周的帶薪休假。希臘陷入債務危機后開始削減公共部門的支出，結果希臘公務員和國有企業發起大規模的罷工。希臘國有電力公司發出威脅會“讓全國陷入一片黑暗”，國有交通公司也威脅要讓全國交通癱瘓[8]。希臘的腐敗也在日漸腐蝕著希臘的根基，債務危機也因此一發不可收拾。

（二）歐盟制度問題

1.歐盟的監督機制未起到實際作用。在歐洲，歐洲中央銀行主管歐洲的貨幣政策，但是各個成員國可以獨立實施其財政政策，也就是實施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相分離的制度。歐盟委員會的《穩定與增長公約》規定成員國的財政赤字與GDP的比例不得超過3%，債務余額與FDP的比例不得超過60%。2000—2008年，各國上報給歐盟委員會的數據顯示，財政赤字占比GDP 的平均比例是2.9%，但是實際上這一數字應該是5.1%[2]。事實證明，希臘存在數據作假的情況，這一造假情況應該早于2000年，但是歐盟卻沒有發現。究其原因是歐盟無法對成員國的數據進行審查，首先，歐盟統計局不能合適成員國的數據;其次，歐盟財政部門和預算部門相脫離，對成員國的財物健康狀況進行監督所依據的數字來源于個成員國的統計局;最后，歐盟側重注視結構性赤字，即對經濟周期調整以后的赤字。雖然理論上機構性赤字更具合理性，但是由于結構性赤字需要對進口缺口進行評估，而進口缺口的數據很難計算，這就導致歐盟的財政數字與實際相脫節。

2.“不救助”條款的不合理性。享有完全的財政政策自主權的成員國，在歐洲中央銀行統一的貨幣政策的控制下，容易產生“負外部性”心理，即自己舉債試圖讓歐盟其他成員國為自己的債務埋單。為防止這種情況的出現，歐洲的《穩定與增長公約》規定了不救助條款，即禁止其成員國對發生主權債務危機的國家實施救助。理論上該條款很完美，但是實際上，卻有其不可避免地弊端。即使規定歐盟不對債務國進行救助，但是債務國依舊可以請求IMF的援助，所以這一條款的威懾作用大打折扣。另外，歐盟各成員國經濟聯系緊密，實際上早已成為經濟共同體，一個成員國的經濟波動難免會波及到其他成員國，嚴重時甚至可能引發金融危機。2008年，美國沒有對雷曼兄弟施以援手才導致金融危機加劇。當希臘主權債務危機爆發時，歐盟怠于施以援手，最終考慮到希臘破產可能影響自己，甚至引發金融危機時，才決定實施救助，但是在歐盟對希臘實施的三輪援助中，每一次的談判方案都經過漫長的談判，并且附有嚴苛的條件[7]，救助效果大打折扣。

（三）世界范圍內的影響

1.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希臘有40%的國債是由其本國商業銀行所持有，由于會計準則的差異，歐洲銀行的資產發展較為緩慢。根據IMF的估計，目前歐洲銀行仍然持有近一半的資產減記未入賬，而如果大量持有的國債價值出現虧損的話，無遺會給歐洲的商業銀行帶來新的資產損失，使得本就低迷的信貸雪上加霜。金融危機使得全球金融危機推動私人企業去杠桿化、政府增加杠桿。希臘政府的財政原本處于一種弱平衡的境地，由于國際宏觀經濟的沖擊，惡化了其國家集群產業的盈利能力，公共財政現金流呈現出趨于枯竭的惡性循環，債務負擔成為不能承受之重。金融危機引發全球經濟出現下滑，歐洲經濟也一度陷入低迷，為了緩解經濟壓力，各國政府紛紛推出刺激經濟增長的寬松政策，試圖穩定本國經濟，免受金融危機的進一步影響。金融危機以后，希臘舉債事實被暴露無遺，加大財政支出進一步導致財政赤字嚴重，高福利、低盈余的希臘無法通過公共財政盈余來支撐過度的舉債消費，加之本就存在巨大經濟隱患，爆發主權債務危機也就不足為怪了。

2.國際信用評級機構的影響。信用評級不僅是對被評級國家的償債能力做出評價，還是對政治和經濟狀況做出很好的預估。信用評級能夠有效減少金融市場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減少金融市場危機的出現，因此國際評級機構在金融市場的作用不可謂不大。但是，當一國財政狀況出現問題，面臨債務危機風險時，信用評級機構會對該國重新進行重新評估，結果往往是下調該國信用等級，經濟本就雪上加霜的債務國一旦被下調信用等級，面臨的結果往往是爆發債務危機。具體而言，一國的信用評級一旦被下調，投資者出于自身利益考量，往往會選擇撤回對該國的投資。不僅如此，評級機構還會撤回對相鄰國家的投資，這將使得相鄰國家的融資成本上升，反過來作用于被評級國家，另外，信用評級一旦下調，被評級國家將會面臨借貸難的局面，因為信用評級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一國的償債能力，償債能力下降的國家會更難得到外界的資金援助。加劇了其主權債務危機爆發的風險。

2009年10月開始，質疑希臘償債能力的聲音開始出現，同年11月，希臘政府宣布上一任政府數據造假，2009年財政赤字占GDP的真實比例是12.7%，而不是所謂的6%。這一聲明導致國際三大信用評級機構開始下調希臘的信用等級，2009年12月16日晚間，國際評級機構標準普爾宣布，將希臘的長期主權信貸評級下調一檔，從“A-”降為“BBB+”。標普同時警告說，如果希臘政府無法在短期內改善財政狀況，有可能進一步降低希臘的主權信用評級。這已是希臘一周內第二次遭受信貸評級下調的打擊。本月8日，另一家評級機構——惠譽國際信用評級有限公司剛剛將希臘主權信用評級由“A-”降至“BBB+”，并引發了希臘股市大跌和國際市場避險情緒大幅升溫。另一評級機構穆迪也已將希臘列入觀察名單，并有可能調降其信貸評級希臘主權債務危機全面爆發。

結語

希臘產業結構單一，經濟基礎薄弱，主要依靠周期性產業作為其經濟支柱是危機發生的經濟原因;指定不符合其國情和經濟基礎的高福利社保制度是危機發生的社會原因;制定不合理的宏觀經濟政策，將經濟增長作為唯一的目標，通過大量發行外債刺激經濟增長是政策導向問題。另外，隱瞞債務、以不合理的方式進入歐盟是這場危機的隱患所在。歐盟層面，首先是歐盟的監督機制未能起到實際作用，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相分離致使成員國“負外部性”心里的產生，規定了債務率和赤字率，但是卻無法辨別成員國上報的數據的真實性;其次是“不救助”條款不僅不能起到震懾作用，反而會在危機到來之際成為拖延救助的借口，錯過最佳救助時機。

全球信用評級機構對世界上的各個國家的信用等級做出評價，可以減少信息不對稱和世界金融市場道德危機隱患的發生。但是當一國面臨債務危機時，評級機構的信用等級下調卻是雪上加霜的行為，往往會造成斷崖式的影響。

危機是制度的驗金石，檢驗一項或多項制度是否合理就看它是否能有效解決危機。希臘主權債務危機，持續時間久、造成的影響惡劣，恰恰表明了希臘國家內部、歐盟體制，以及全球信用評級機構的制度設計都存在問題。解決制度問題才能讓一場災難變得有意義，從希臘血與淚的危機中，汲取教訓，防止悲劇重演是希臘、歐洲乃至全世界的國家要做的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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