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天真的老板很難

袁岳

人都有天真的年份，當我們不知世事的時候、當我們不認識父母以外的其他人的時候、當我們在家靠父母在校聽老師的時候，我們往往很天真。

天真的人不太知道天高地厚，說話不知輕重;天真的人，不知道世人中有好有壞，容易輕信別人的好話;天真的人憑好奇開口，可以不斷地追問;天真的人把看到的事情脫口而出，全沒考慮有人會尷尬;天真的人摸東摸西，自己人與其他人之間的分別尚不嚴謹;天真的人“見異思遷”，很多事情淺嘗輒止;天真的人覺得其他人應該幫助自己，沒考慮其實社會關系中幫助需要付出交易的代價;天真的人急于表達自己，對于傾聽別人缺乏耐心。天真幾乎就是真誠，但是卻不如真誠那么有分寸與選擇性。

如果是在一個孩子身上，天真基本算天性;而在一個成人身上，天真基本算毛病。如果是在一個員工身上，天真算是缺點;而如果在老板身上，天真基本算罪過。因為老板不是一個自然人，他是一個法定代表人，如果他對眾人之事沒有足夠的判斷與考慮，天真的說法與做法大概會遭眾人笑話與鄙視;老板被假定為高于員工的領導，他被假定為應該有起碼的城府與涵養，如果他只有天真或者有多一點的天真，那么他會被認為是膚淺與陰差陽錯的富二代。天真的人憑什么成為老板？或者老板為什么還可以天真？

我傾向于要做一個天真的老板。看了情況，有了想法，老是變通或者壓抑比較兩面三刀，直接說出來還是比較可取，時間長了大家無非知道這就是他的個性;很多事情，不明白就問，不清楚就追，不服氣就質疑，難免場面上有些尷尬，但是在眾多懂得圓滑妥協、不吃眼前虧的人中也是樹立了特色，靠著本色就可以“雞立鶴群”，在人人都是IP的時代，這樣天真的IP更亮眼;太復雜的人不交往，太復雜的事不涉入，吃了虧喊出來，不想吃虧也擺在桌上說，看起來會損失一些機會，但是卻不會陷入自己不能掌控的泥潭，或者在別人做的局里不能自拔;不會見風使舵少了高層的老大，不會折沖迂回少了該發的橫財，沒有權衡照顧也不懂腐敗送禮，這樣的人至少做點自己踏實的生意，不會那么一驚一乍地鬧心血管疾病。而更重要的是 ，也許天真的老板少，天真的員工不少，如果天真的員工死心塌地跟了天真的老板，形成的生態也是很強大的。而在天真的范圍內，這樣的圈子與生態也許更加持久靠譜，而不如那些復雜的生態那么功利與勢利。

是天真的老板死得多，還是復雜的老板死得多，這個不好說。但我覺得這是老板的兩個“品種”，有的老板具備復雜的能耐，有的老板只有天真與保持天真的功力。其實要做老板，做好老板，能長期做老板，做成可持續的老板，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作為一個大生態，期待全部是天真或者復雜的老板也是不現實的，而如果在這樣的生態里，天真與復雜的老板各有空間與位置，那么這就是一個很好的商業生態了。我覺得今天的中國社會，給予天真老板的空間是在變大的，而天真著做老板的人是更稀罕且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