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維柯《新科學》中的歷史哲學觀首次提出“天神意旨”即“天意”的概念,并以此來解釋世界歷史的發展。本文會經過闡釋維柯認為歷史會經過的的三個階段,即神的時代、英雄時代和人的時代,始終從人出發去看待歷史。然而維柯的理論有缺陷。
關鍵詞:《新科學》;三種時代;人; 缺陷
維柯的《新科學》,不僅對于當時的人們還是現在的我,都是一個不小的思想沖擊。維柯將歷史的進程和規律理解為是神意的推動結果。這就是“新”的地方,這是第一次從有天意規定的發展的一種永恒法則的哲學原則出發,以經驗的方式構思人類歷史——宗教、社會、統治形式、法律制度和語言的歷史;這種發展既不是以進步的—歷史學的方式,也不是以循環的—宇宙學的方式把握到的[1]。之所以維柯會在其歷史觀里加入“神”的意旨,是因為如果人聽憑自己,就會處在自私的專制統治下;他只熱衷于自己的私利,這種私利將會摧毀全部社會生活和歷史生活,從而摧毀人自身。只有借助神明天意,才能把人控制在家庭、民族、國家和人類內部[1]。神明的作用,在于引導我們靠近絕對正確和永恒的天意。由此,維柯的整個歷史哲學觀都在這一原則的基礎上展開。
一、三種時代
維柯將歷史的進程大致分為三個時代:神的時代,英雄時代以及人的時代。通過對三個時代的了解我們將會對維柯的思想有一個進一步的認識。下面我就分別闡述三個時代的特征以及他們之間的聯系。
第一個階段,神的時代。維柯將這個時代解釋為“其中諸異教民族相信他們在神的政權統治下過生活,神通過預兆和神諭來向他們指揮一切,預兆和神諭是世俗史中最古老的制度”。大洪水過后,諾亞之子開始分離,閃族、含族和雅弗族的后裔墮落到自然野獸狀態。當自然界有變化時如閃電雷鳴,也就是天神意旨安排的某些機緣,他們對自己幻想和信仰的那個天王(Uranus)和天帝約夫(Jove)的極端畏懼所震撼,其中一部分人終于不再浪游,跑到某些固定的地方隱藏起來,和某些婦女定居下來,由于敬畏神靈,過著宗教的貞潔的男女結合勝過,在隱蔽中進行婚媾,生育出得到承認的子女,這樣就建立起家庭。之后通過長期安居和埋葬死者,他們終于建立和劃分了對土地的占領權[2]。于是神的時代開始了。在這個階段,我們可以發現神人不分,由于人的自然社會性和合群性,讓人以家族的的形態走到了一起,家庭中的家族長就類似國王。
在這里,出現了重要的三個原則:宗教崇拜、婚姻關系以及財產權。這三個原則是歷史構建的原則。世界各民族到處都從宗教開始[2],宗教也是文明的根源,是使人成為人的根源,家庭要通過宗教來奠定,接著要在家族的基礎上通過法律才能成立起政體[2],而宗教的禮拜儀式把預示性的占卜、婚姻和喪禮統一在一起。婚姻不僅僅在于血脈的延續,還在于家族的開始,諸多禮制的開始;而建立和劃分了對土地的占領權,就是財產權的最初表現。維柯將這三個原則放在了人類起源的開端,今后社會歷史的變動很多都是因為這三個因素的變動而造成的。由此,最早的家族誕生了,但是這樣的家族是分散的,結構相對簡單的。
之后便有了外來人的到來,他們為了躲避災難而逃到這里,家族長收留了他們并未他們提供了庇護所,他們作為奴隸稱為“家人”。這些“家人”們不信神,自然他們不受神明的庇護,因而就連對人類制度也不能和高貴的人們有所共同聯系[2]。所以“家人”沒有權利舉行儀式典禮,包括祭祀儀式、婚禮儀式等等,他們只像是能勞作出戰的動物野獸一樣。之后外來者越來越多,對于土地的需求、生存的需要開始像家族長提出不滿甚至造反,于是在一個區域內的各族長老覺得大家聯合管理這一塊區域以保持各自的財產會比較好,這就是最初的民政統治權——各族長老父權的結合。于是,分散的家族進入了一種共同的關系當中,家族與家族之間也有了聯系 ,不再是過彼此分離的生活,這也就是城邦的雛形,也就進入了第二個歷史階段——英雄時代。
第二個階段,英雄時代。因為維柯的歷史哲學觀都是以羅馬歷史為參照的,所以這里就不得不說到羅馬的起源。根據傳說,特洛伊之戰結束了希臘和特洛伊長達10年的斗爭。特洛伊王的女婿埃涅阿斯帶著少數親友逃離了特洛伊,一直逃到了羅馬附近的海岸,與當地的王的女兒結婚,成為新王。誒涅阿斯去世之后他的兒子繼承了王位卻離開了這里,在另一座名叫阿爾巴隆加的地方建立新城,也就是羅馬的前身。之后阿爾巴隆加王過世,他的公主被一直渴望王位的叔叔安排成為服侍神的神子,為的是不會有新王子出現。結果,公主在睡夢中與從天而降的戰神馬爾斯發生關系,最后生下了雙胞胎羅慕路斯和瑞摩斯。叔叔自然把這兩個孩子遺棄,他將兄弟倆放在桶里在臺伯河上順流而下,結果被草擋住。嬰兒的哭聲引來了母狼,母狼便用自己的乳汁救了孩子。雙胞胎長大后帶領自己的勢力團體攻占阿魯巴,隨后到了臺伯河的下游,也就是羅馬。但是兄弟倆的關系因為誰來做王這個問題在惡化,所以羅慕路斯殺死了瑞摩斯,成了羅馬王。
維柯提及羅馬的時候用了“羅馬創建者羅幕路的渣滓洞”[2]來形容羅馬的暴力與血腥。確實,在英雄時代,很多事情都是殘忍而野蠻的,這來源于這一時期的貴族制。在這個制度下,本身就是平民與貴族的對立階段。其實,這里的貴族與平民,就是從神的時代的家族長與“家人”的延伸。事實上,直到羅馬帝國時期,子女們和奴隸一樣,都只有一種私人財產,即在父主允諾之下所得到的財產。在最早的時期,父主們想必有權把兒女真正賣掉,竟至可出賣三次之多[2]。兒女和奴隸的唯一不同就在于人生自由權的期限,兒女到一定時間就會離開家庭,而奴隸和奴隸的子女都屬于貴族。這樣的例子很多,根據亞里士多德的記載,英雄們曾發過莊嚴的誓言,永遠與平民為敵就是英雄的民主精神所采取的形式;阿提琉斯·雷克盧斯慷慨就義以保持羅馬實驗的神圣性[3]。
在這個時代,貴族與平民無法通婚,他們壟斷祭祀權利,認為平民沒有神的眷顧,社會的大部分財產也由貴族掌控。貴族與平民的分別,還在于對于生命的態度各不相同。平民是不怕死的,在戰場上為城邦而戰獲得榮譽。貴族是怕死的,超越了自然生命更接近于神;而平民受制于自然,是不怕死的。但是當人面對死亡的時候,個人意志就開始覺醒,也就是說平民在面臨死亡的時候其個人意志萌生,獲得個體性;而貴族是類存在,是一個類概念,沒有個體意識。當人有了個體性和自我意識之后,他才能被稱為一個真正的人。于是,平民會代替貴族,奴隸會代替主人。維柯這里的思想和黑格爾的“主奴辯證法”是相類似的。
所以在這一個時期,貴族并不是沒有壓力的,平民和奴隸也不是默默無聞的,這一個時期始終是在兩個階級的斗爭中進行的。最后貴族后退一步,通過巴布利阿斯法律確定平民會議和貴族會議都有立法權,簡而言之,平民和貴族一樣了,也有了立法權,之后培提略法律更是直接取消了債務奴隸,階級之間的差距更進一步縮小。加之原先平民(“家人”)只用向家族主納稅,但是城邦建立起來之后,不僅要給家族主(貴族)納稅,還要給城邦納戶口稅,這時候身份已經有所變化,即平民(“家人”)也是公民了,也是城邦的一員,自然城邦也會保護平民。平民和貴族的差距進一步縮小。再后來,《十二銅表法》把第二次土地法讓給平民時,平民才終于得到了土地所有權,真正成為了公民,至少是表面上的,因為宗教和婚姻上的限制依舊存在。
在這樣的基礎之上,人的平等就達到了,也就進入了第三個歷史階段,人的時代。在這個階段,啟蒙帶走了很多人們對于神的依賴,偏離了神的軌跡。人的時代就是世俗化的時代,喪失了虔誠與敬畏,就連對婚姻和宗教這兩大基本原則都沒有原來那樣神圣了。人的時代,在維柯看來,政治會有兩種,一種是民主制,關心個人利益,注重個人,然而發展到一個極致就會造成自由泛濫,并且無人關心公共利益;另一種政體就是絕對的君主制,要么會出現一位獨裁君主,憑武力把全部制度和法律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要么會出現對外征服,在國外找到補救方法,要么就會出現野蠻的復歸,因為極度的私方利益達到極度的軟弱,或者達到極端驕橫,和野獸無區別。①
維柯為了解決這樣的可怕問題,他向柏拉圖尋求幫助。除了上文提到的貴族政體、民主政體和君主政體外,還有第四類政體——真正的自然的貴族政體,這是按照天神意旨安排出來的。也就是說,維柯在這里,所希望的是一種將貴族政體融入到人的時代的狀態。雖然貴族政體對于平民來說是最兇殘的,但是維柯認為,這樣的政體之下,公民是最具有公民德性的,即最具有虔誠、勇敢和公共責任感的,是建立在宗教這一個大原則之上的。由于啟蒙,由于現代化的進程,人們失去了對于神靈的敬畏,因此出現很多復歸于野蠻的行為。只有宗教才能打動各族人民的感情,去做各種德行方面的事,也只有情感才能驅遣他們這樣做,而哲學家們關于德行的得自推理的格言,只有在由高明的修詞術把實行德行的職責的情感煽動起來時才有用[2]。也就是說,要喚醒人的自覺,更好地認識神意,反過來有利于人自身。因此,好的政治應該既要有貴族專政的成分,其合理的部分在于讓地區范圍的精英都能加入到政治生活的討論當中,又要結成聯盟,成為更強大的一個整體。
二、從人出發
我們可以看出,維柯的關注重點,其實是在“人”。維柯認為,這個歷史的——民政的世界毫無疑問是由人創造的,認識神意歷史的工具。因此它的各種原則就能夠并且必須在我們人類自己的精神變遷中找到。雖然歷史是由人創造的世界,但是這個世界同時又為某種與自由選擇相比更為接近命運必然性的東西所征服[1]。這是在自然法的指導之下進行的,這個自然法是人意和神意的辯證法,它不是一種宿命論,維柯不否認歷史的進步,就像他說的“不過這個世界所自出的那種心智往往是不一致的,有時是彼此相反的,而且經常超出人們泛的目的服務,人類心智經常用這種辦法來把人類保存在這個地球上”[2]。就像上文提到的,貴族明明想壓榨平民,多收取一部分稅收,卻無意間將平民的身份變成了城邦公民,而且受城邦的庇護。
三、缺陷
維柯看來,歷史是會復歸的,即“野蠻主義的重演”。人一開始因為需求和公用,開始了行為,接著被功利吸引,再接下來是意識到了方便,在那之后便尋歡作樂,接著揮霍奢侈,最后淪為瘋狂地濫用資源的犧牲品[3]。就像中世紀意味著位于巔峰的羅馬走向滅亡。中世紀的很多現象都體現了一種“復歸”,比如中世紀出現了要塞,這和獨眼巨人的神的時代一樣;比如避難所和庇護所重新開放,就像神的時代一樣,家族長為外來人提供庇護所一樣;比如羅馬共和國再次變成了貴族式的即使憲法結構上不是貴族式的,在政府形式上也是貴族制的;再比如刑罰又變成了殘酷的,平民謀殺案要么由這個平民的領主處理,沒有人能起訴他;要么由另一個能賠償這個平民的領主的損失的領主來處理,這位領主就扮演了奴隸的角色[3]。
但是維柯的缺陷也是顯而易見的。維柯斷言,即使有五十個世界不時地從永恒中誕生,所有的歷史進程都是一樣的。然而現實并非如此。雖然每個民族的誕生都是類似的,但是是因為初始階段的條件相對簡單,干擾因素較少;但是隨著不同因素的加入和改變,情況往往不會是維柯所斷言的那樣。維柯大體上都是依據羅馬的歷史來進行說明和思考的,其實這本身就是有局限性的。其次,維柯自己作品中,“大約”、“非常接近”這樣的詞語已經暴露了自己的前后不一致,這給讀者的理解造成了很大的困擾,甚至有些術語,可能包含多重含義。雖然維柯把民族的性格和氣候與國家的形式和變遷聯系在了一起,但是這樣的考慮還是過于狹隘。
雖然維柯提出,要讓對宗教和神明的虔誠和敬畏進入人的世界,而使歷史有一個發展,這一點本身沒有問題。但是對于不同地區和不同民族的歷史,我們還是應該有一個更廣泛、在一個更高的視野去查看它,而不是僅僅局限于某一個特定的地區而去展開思考。維柯也是一個先驅,所以其考慮欠妥之處也正是我們所需要研究的地方。
注釋:
①參見《新科學》,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年第一版(2008年12月第一次印刷):534-535
參考文獻
[1](德)卡爾·洛維特.世界歷史與救贖歷史[M].李秋零 田薇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139,146,142,149)
[2](意)維柯.新科學[M].朱光潛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10,95,12,15,68,272,538,536)
[3](意)克羅齊.維柯的哲學[M].(英)柯林伍德譯.陶秀璈 王立志譯.鄭州,北京:大象出版社,北京出版社,2009(114,84,150-151)
作者簡介:
歐陽志忻(1994.12-),女,云南省昆明市人,同濟大學哲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外國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