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女漢子的“底線”

岳煒

〔關鍵詞〕水滸傳;解讀;教育啟示

〔中圖分類號〕 G44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2684（2019）27-0077-02

今天，我們來說說《水滸傳》中的三個梁山“女漢子”。通過她們的故事，談談女孩的教育。

一

先說第一個出場的——“母夜叉”孫二娘。她出場的回目，叫作《母夜叉孟州道賣人肉，武都頭十字坡遇張青》。這個回目，看著就挺瘆人。武松為哥哥武大郎報仇，殺了西門慶、潘金蓮，被發配孟州。途中經過十字坡，遇到開黑店的孫二娘。

對于孫二娘的形象，書中是這樣描寫的：……露出綠紗衫兒來，頭上黃烘烘的插著一頭釵環，鬢邊插著些野花……下面系一條鮮紅生絹裙，搽一臉胭脂鉛粉，敞開胸脯，露出桃紅紗主腰，上面一色金紐。

這副形象，看上去就有點嚇人，讓人不寒而栗。難怪金圣嘆讀到這里，感嘆道：“常言美人之美，乃在或遠或近之間。今寫此婦人，既遠近皆詳矣，乃覺眼前心上，如逢鬼母，何也？”

鬼母，鬼母，看來“母夜叉”的綽號，確實很形象。形象嚇人還不算什么。孫二娘的買賣更讓人恐怖——賣人肉包子。而且，細讀這一回，我們會看到，作為一個女流之輩，孫二娘這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比如，用蒙汗藥麻翻了武松和押送的公人后，她對店小二們輕描淡寫道：“（武松）這等肥胖，好做黃牛肉賣。那兩個瘦蠻子只好做水牛肉賣。扛進去 ，先開剝這廝用！”

把殺人說得這么輕松，可見這個角色是多么殘忍的一個人！我們說，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能夠做到如此殘忍，一定不是偶然的。這種性格的形成，肯定與其成長、生活環境有莫大關系。我們來看看她的家庭環境。在書中，孫二娘的丈夫、菜園子張青自我介紹道：“小人姓張，名青，原是此間光明寺種菜園子。為因一時爭些小事，性起，把這光明寺僧行殺了，放把火燒做白地;后來也沒對頭，官司也不來問。小人只在此大樹坡下剪徑。”

看吧，一時興起，就殺人放火，可見這個丈夫就不是什么好人。繼續看張青介紹孫二娘的父親：“原來那老兒年紀小時專一剪徑，因見小人手腳活便，帶小人歸去到城里，教了許多本事，又把這個女兒招贅小人做了女婿。”

這個老孫，小時候就是個劫匪。所以見到張青這樣一個殺人放火的危險分子，不僅沒有反感，而且還“惺惺相惜”，招他做了女婿。可見，這家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兒。在這樣的環境中，孫二娘又怎能擁有健全的人格？所以，她才能和丈夫：“依舊來此間蓋些草屋，賣酒為生;實是只等客商過住，有那些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藥與他吃了便死，將大塊好肉切做黃牛肉賣，零碎小肉做餡子包饅頭。”

從孫二娘身上，我們可以聯想到今天屢屢發生的那些校園欺凌和未成年人暴力案件。那些肆無忌憚地傷害他人的孩子，身上就有孫二娘的影子。如果一個孩子缺乏對生命最基本的敬畏和是非觀，其釋放出的人性之惡，是非常可怕的。這背后，反映出了生命教育的缺失。

健康人格的形成，與生命教育密不可分。作為父母，應該讓孩子從小就懂得珍愛自己的生命。并以此為基礎，引導其尊重他人的生命。然后，再讓孩子學會珍惜周圍動植物的生命，與大自然、地球乃至整個宇宙和諧相處。這其中，包含了“生存教育”、“發展教育”和“死亡教育”三個部分。

生存教育，就是要告訴孩子如何保護自己，在遇到危險時如何自救，躲避危險;發展教育，就是讓孩子在探索自然的過程中，找到生命的意義，從而更加珍視生命，熱愛生活;死亡教育，就是通過孩子能夠接受的方式，幫助其了解、認識和接納死亡，進而珍惜自己、他人，乃至所有生物的生命。

這三部分是一個完整的、連續的過程，是生命教育的核心所在。如果接受了這樣的教育，孫二娘斷然不會成為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如果有了這樣的教育，也就不會再有那么多的青少年暴力事件。

生命教育，是一種底線教育。

二

再說第二個女人——“一丈青”扈三娘。作者對初次登場的扈三娘這樣描寫道：蟬鬢金釵雙壓，鳳鞋寶鐙斜踏。連環鎧甲襯紅紗，繡帶柳腰端跨。霜刀把雄兵亂砍，玉纖將猛將生拿。天然美貌海棠花，一丈青當先出馬。（120回本）

很明顯，這一丈青是個英雄人物。出場后的她，一連打敗多位梁山好漢。最后還是豹子頭林沖出馬，才活捉了她。然后，梁山軍馬攻進莊去，殺了扈三娘全家。讓人氣憤的是，被捉上梁山的扈三娘，卻被宋江送給矮腳虎王英為妻。扈三娘和王英，一個貌美如花、本事高超，一個相貌猥瑣、本事低微。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太不般配了！而且，以宋江為首的梁山人，還殺了扈三娘的家人。那就是她的仇人啊。

可讓人不解的是，面對這一切，扈三娘竟然乖乖地順從了，從頭至尾沒有一絲反抗。甚至，她死心塌地地追隨王英，效忠梁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上梁山以后，扈三娘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其實，翻遍整個《水滸傳》，扈三娘的臺詞也不過三句。她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沒有感情，沒有想法，渾渾噩噩地過完了一生。她為什么不反抗？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在梁山生活下去？

對此，我們只能這樣解讀：人一旦進入一個環境中，就容易被這個環境所改變，甚至同化。但在這里，我們不談環境對人的影響。我們要談的是身體和感情的底線。一個女孩，從小學會守住身體和感情的底線，是無比重要的。身為父母，一定要告誡女兒：不要為任何事情出賣、傷害自己的身體，漠視、扭曲自己的感情。如果不珍視自己的身體和感情，人，也就成了像扈三娘那樣一個沒有血肉的符號而已。

三

第三個女人是“母大蟲”顧大嫂。這是一位真正的女漢子，單從綽號就可見一斑。

看看原著中對她的描寫：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插一頭異樣釵，露兩個時興釧鐲。有時怒起，提井欄便打老公頭;忽地心焦，拿石錐敲翻莊客腿。生來不會拈針線，弄棒持槍當女工。（120回本）

母大蟲的形象，躍然紙上。后邊的故事中，先是組建團隊營救解氏兄弟，后又在智取大名府、攻打東平府等重要事件中做臥底、傳訊息，顧大嫂出色的謀劃和行動能力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盡管顏值不高、脾氣不好，但在梁山的三位女頭領中，顧大嫂無疑是最讓讀者欽佩且喜愛的。因為她不僅為人俠義、古道熱腸，而且有想法、有主意，敢作敢當。且看她在逼迫孫立跟自己上山入伙時說的幾句話，便可見其性情：“若是伯伯不肯去時，我們自去梁山泊去。如今天下有甚分曉！走了的倒沒事，見在的便吃官司！常言道：‘近火先焦。伯伯便替我們吃官司、坐牢，那時沒人送飯來救你。”“既是伯伯不肯，我今日便和伯伯拼個你死我活！”

金圣嘆在這里禁不住感嘆：絕妙大嫂，佩服其言，可以愈瘧。余象斗贊其“膽志勝一丈夫”。同時代的李卓吾也在評點中說：“顧大嫂一婦人耳，能緩急人如此;如今竟有戴紗帽的，國家若有小小利害，便想抽身遠害，不知可為大嫂作婢否也？”意思是說，遇到事兒，顧大嫂有勇有謀，處亂不驚，比一些當官的男人還要有擔當、有膽識。比較起來，那些人或許只能做顧大嫂的奴婢。甚至，還有人稱她為“女版魯智深”。

顧大嫂的性格特點，歸結為一點，就是獨立、有主見。這一點，是扈三娘身上缺少的，甚至是看不到的。所以，這里就涉及了一個女孩子的獨立問題。這個獨立，分三個方面：經濟獨立、人格獨立和思想獨立。

經濟獨立，是尊嚴和自信的基礎;人格獨立，自主性才會強，才會養成獨立思考的習慣;思想獨立，才能擁有自己的價值觀，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從而為之努力。這三個“獨立”，就是一個女人的生活底線。有了這些，她才可能擁有美好的人生。

看看顧大嫂，不管是經濟、人格，還是思想，都做到了獨立，所以她才擁有了精彩的人生和較圓滿的結局。

四

現在流行一種說法：男孩最需要的是陽光教育，而女孩最需要的是底線教育。底線教育中，最重要的就是生命底線、身體底線和感情底線，還有生活底線。梁山三位女頭領的故事，讓我們認識到了這三條底線的重要性，為我們教育女孩提供了必要的啟示。

（作者單位：山東省泰山教育創新研究院，濰坊，261000）

編輯/于 洪 終校/梅 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