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編輯部
有些事件在歷史進程中的作用,往往過了很多時間后才被發現,尤其是當這個發現與歌德所說“意義的發現”聯袂來臨時,這個事件便會被載入歷史的光輝冊頁里,變成一個特殊的時刻,從此有別于所有的時刻。對共和國動畫歷史而言,1950年3月便是一個這樣的特殊時刻。
1950年3月,東北電影制片廠美術片組從長春遷至上海,成為上海電影制片廠美術片組,較之長春,曾經的“十里洋場”上海文化氛圍更符合動畫事業的發展需求。這是一次行政意義上的調整,屬于共和國成立初期各行各業名目繁多的組合調整中極為平常的一次,不過這次調整在未來的時間里造就了一個關乎民族藝術的偉大事業。巴爾扎克在《人間喜劇》的“序言”里說:“機緣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小說家。”這次機緣光顧了初生的共和國動畫事業。“要想達到豐富,只消去研究機緣。”七十年的動畫事業豐盈而繁榮,機緣在時間中的一次浮光掠影,掀開了共和國動畫電影最初的序章,更是開創了共和國動畫電影史上第一個“黃金時代”,以及后來的一次次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驚艷時刻。
不過,就此認為中國動畫電影七十年的流光溢彩起始于一次機緣,那么,我們必定會深深陷入唯心主義而偏離辯證唯物主義。1890年9月,恩格斯給約·布洛赫的信中寫道:“……這里表現出這一切因素的交互作用,而在這種交互作用中歸根到底是經濟運動作為必然要素,通過無窮無盡的偶然事件(即這樣一些事物,其中內部聯系很疏遠或很難確定,使我們把它們忽略掉甚至認為它們并不存在)而向前發展。”恩格斯的意思很明確:所謂的偶然必定是與必然聯系在一起。七十年后再回望,那一次從北到南的搬遷看似是偶然,實則是必然,這個必然即是共和國第一代動畫藝術家們深沉而執著的初心——探索中國動畫民族化道路。
如果用一個詞語來概括新中國成立后動畫電影所呈現出來的特色,那一定是中國氣派。1950年代,第一代動畫導演特偉提出“探民族形式之路”的重要觀點,在他的帶領下,新中國動畫藝術家們積極探索民族化的創作道路,在內容和形式上尋求中國傳統文化資源與動畫藝術的結合,攝制出一部部充滿民族藝術魅力的動畫片,如第一部剪紙動畫《豬八戒吃西瓜》、第一部折紙動畫《聰明的鴨子》、第一部水墨動畫《小蝌蚪找媽媽》,等等,這些動畫片,即使是今天看來依然是經典之作。魯迅說,唯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這些動畫片,更是憑借別有意蘊的中國風格頻頻摘取各種國際獎項,讓中國元素驚艷世界舞臺。
“開始同樣也是進入一個嶄新的世界的門檻”,擁有了別具一格的開始,共和國動畫更是走上了一段異彩紛呈的征程:從黑白片到彩色片,從藝術短片到電視動畫系列片、影院動畫長片,從傳統二維動畫、偶動畫到電腦三維動畫,七十年之路是從民族化到現代化、從產業化到國際化的一次又一次的升華。
我刊本期特別推出“讓畫動起來——共和國動畫七十年”專題,邀請閆含、阮婷、楊軼、林立文等8位作者以詩與真的生花妙筆為我們講述了特偉、靳夕、錢家駿、王樹忱4位共和國第一代動畫藝術家的精彩故事。他們的故事即是共和國動畫電影七十年的故事。大歷史不強調個人的作用,個人的所作所為只是大歷史中一個個連接點,但當時間走到一個節點,歷史需要回顧的時候,這些連接點的重要性會被重新發現,成為與時間、與事件相關聯的重要意義的承載者,共和國第一代動畫藝術家們便是這個重要意義的承載者。
2016年5月17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中首次明確提出了“加快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的重大論斷和戰略任務,強調著力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在指導思想、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等方面充分體現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中國氣派”是共和國第一代動畫藝術家們的初心:如何尋求中國傳統文化在動畫中的依托,如何在民族精神內核與西方價值場域之間尋找平衡,爭取自己文化立場的自由身份,創作出既具有民族性又具有世界性的動畫作品——這七十年間,他們守住了初心。
守住了初心,當是一個沉甸甸而熠熠生輝的詞語。“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七十年的流光溢彩,必將只是開始,共和國動畫事業依然需要新時代動畫藝術家們不忘初心再出發,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