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建文(北京)
1
有人敲門的時候,陳禮正在發呆。
辦公桌一頭靠近墻角的地板縫里爬出一只潮蟲,背部是灰色的,跟通常見到的一樣,沒什么特別。如果說有什么特別的,那就是爬得特別慢,類似電影里的慢鏡頭。可能是吃多了,或者歲數大了,再不就是有病……陳禮眼不錯珠地盯著潮蟲,分析著慢的種種可能性。這只潮蟲與時間是什么關系?它爬得快慢與時間的流逝是不是呈正比?……
敲門聲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越來越清晰,終于來到門外。
“誰呀?進吧!”
門開了。“陳老師啊,我給你介紹一下。”李所說著一側身,門口一個姑娘全身亮相,兩只大大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陳禮。“這是來咱們所里實習的雅靜姑娘,姓易。你就給帶帶吧。”陳禮回過頭,沒有起身。雅靜進來,四下里打量著。“這兒條件挺好哇!”說著大方地把手袋放在一張空著的桌上,坐下來。
李所不知何時不見了。
陳禮瞥了一眼潮蟲,潮蟲的一圈細腿似船槳劃個不停,卻沒走出多遠。
“你是學歷史的?……哪一段?”
雅靜把目光收攏來,鼓著眼睛一笑:“哪一段也不是,學的是法律。”
“法律?那……”
“這兒真挺好。”雅靜那大而無神的眼睛里是一種陶醉的迷茫,“溫馨。我以后找個這樣的單位,有個這樣的辦公室就滿足了。”
“你就用那張桌子吧。書架里有書,你隨便看。”
陳禮覺得無趣,轉身低頭接著去看潮蟲。學法律的能來歷史所實習,還是所長親自引見,有來頭啊……
雅靜倒是不認生,好像上級來視察,這兒走走那邊看看。北窗外是一條馬路,不寬,兩旁擺滿了賣菜、賣雜貨的小攤,把馬路擠得只剩下一條縫;過路的、買東西的、閑逛的就在這條縫里手腳并用似游泳。雅靜推開窗戶探身下望,一團嘈雜的聲浪破窗而入。
“快關上快關上!有什么可看的!”陳禮有點發急地喊,把雅靜嚇了一跳,趕緊關了窗戶。
“亂糟糟的市場有什么可看的?”
“過去一個乞丐,還挺時髦的,剃個小貝頭……他肯定比同行收獲大。”
“管那些呢,”陳禮把口氣緩了緩,“那個窗戶可不能開,開了這辦公室就成了集市了。”
“這哪成?一年四季不開窗戶這哪成?也不想想辦法?”
“怎么沒想,去找市里,城管也來了,管了幾回,不管用,就這樣了。”陳禮兩手攤開,西方式的肩膀一聳,“法不責眾嘛!”
“李所長說你是歷史所的骨干,做人也正派……”
“李所是——這么跟你說的?”
“是啊,他說跟著你能學到好多東西,所以就安排我到你這里了。”
陳禮腦子轉了幾圈,也沒轉出什么道道。
“他還說,這個所對知識分子很寬容,也很照顧,比如辦公室都是每人一間,允許人才有一個成長的過程。”
“允許人才有一個成長的過程?什么意思?”
“他說他是學習美國的麻省理工學院做法。據說,那個愛因斯坦有輕度的自閉癥,小時候不合群,時常著魔似的絮絮叨叨的,長大了是個悶騷型,和他人也不大溝通。他在麻省當教授的時候,一直什么東東也沒搞出來,但是學院還是高薪養著他,后來他果然就成了世界級的大科學家。”
陳禮愣愣的,聽得云苫霧罩,不知這個來路不明的雅靜從哪里淘來的這些來路不明的消息。
“陳老師在做什么課題?”
“我么……也、也沒什么課題。”隨即想到愛因斯坦,趕緊補充道,“在弄大西國。”
“大西國?就是柏拉圖提到的那個?”
“你的知識面倒是挺寬呵。”
“這倒談不上。大二選修課的時候我選了柏拉圖,所以讀過這一段。當時也就是溜了一眼,沒當回事,這么說還真有那么回事?”
雅靜的眼睛瞪得好大。陳禮暗嘆——看看人家范……的眼睛!
“那么古老,肯定找不到多少資料,沒有資料也就不容易出成果,吃力不討好。陳老師為什么選了這個課題?”
陳禮沒有吭聲。
“嗯……算啦算啦。”可能覺得不妥,雅靜在書架里信手抽了一本書,翻了幾頁,“其實學歷史挺好。”
“好什么好,坐冷板凳,而且是越坐越涼。還是學法律好,現在依法治國了,學法律前途無量啊!”
“前途無量找個實習的地方還這么難,以后找工作不得更難?不止找工作難,什么不難?活著就難。”雅靜撇撇嘴。
陳禮想不明白,這代人怎么會這樣。
“陳老師看電影嗎?”
“不怎么看。新聞瞎掰,電影比新聞還瞎掰,有那工夫——”
“這你就不明白了。能從瞎掰里面發現真實,這才是高手。”雅靜把椅子拉近了些,“我看了一條微信,說媒體批國產的那些青春片,什么《致青春》《同桌的你》《匆匆那年》之類,沒一個不是懷舊啊、傷感啊。為什么懷舊、傷感?就是因為眼下不快樂。國外的青春片就不這樣,像《美國派》《暮光》《饑餓游戲》,就沒有一點懷舊的情緒,說明了什么?——說明中國的年輕人不開心!”
陳禮笑問:“那么是不是老年人更開心?”
“這么說……也不是沒道理。你想啊,我們這代人怎么過來的?從上幼兒園到現在,我的印象中只有書包,背著書包上學,其他的什么也沒有。從家長到社會,眼里只有一個成績,看你考試怎么樣,除了考試,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計。所以啊,從上幼兒園一直到出校門,就是一個讀書動物。這叫什么人生?”
“我倒是看不出哪一代不累。50后、60后、70后是不是比你們幸福了?比起來,我覺得你們80后好多了。累什么?——好了,咱們不討論這個了。你來實習,可能和你畢業找工作有關系,需要我做什么?或者說需要我怎么配合你的實習?”
雅靜高興起來:“陳老師太善解人意了、太務實了。是這樣,我的實習時間大概一到兩個月的樣子。這段時間呢,我可以幫你干些什么事,不過你也別指望我能干多少。總之實習結束,鑒定上你給美言兩句就可以了。”
“那好,就這樣。其實我這里也沒什么事,你隨便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yes!”
“你來電話啦,你來電話啦……”
是劉老師打來的。接過電話,陳禮說“我有點事出去一下”,丟下雅靜走了。
劉老師叫他去學校一趟,沒說什么事,但肯定是兒子的事。二十分鐘的車程,到了第二小學的大門口,打發了出租,匆匆來到五年級教研室。屋里只有劉老師一人,年輕的臉上沒有生氣的樣子,陳禮松了一口氣。盡管看起來對方比自己年輕好多,但陳禮每次被召見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兒子經常惹禍,給老師和班級帶來負面影響,因此上策是裝孫子。記得第一次被召見,劉老師很兇,陳禮忍了又忍,差一點沒摟住火。但是后來,也許是次數多了,劉老師和氣了許多,或者說溫柔了些,有那么幾次,陳禮甚至覺得劉老師有點可愛。
“陳老師不要擔心,你兒子沒有淘氣。”這句話由劉老師溫潤的聲音說出來,使得陳禮完全放了心,“那你急火火地把我叫來干嗎”,話到嘴邊又壓了下去。
“是這樣,陳老師,雖然這孩子沒有淘氣,但是我覺得這事可能比淘氣還嚴重……”
陳禮的心又吊了起來,這小子到底還是惹了禍。劉老師起身給陳禮倒水。看這個樣子一時半會還說不完,陳禮心里萬種念頭,預想得一個比一個嚴重。劉老師把水杯放在陳禮面前,說:“小明這孩子原來在班里屬于比較淘氣的一類,但是近段時間有些發蔫,我還以為他身體出了什么問題。前天下午放學的時候,我看到他趴在欄桿那里往外看著什么。我走過去,發現外面幾個家長正拉著孩子的手往校外走。”
劉老師沒再說下去。陳禮發現她的眼底有些泛紅,心里就有了些感動。
回來的路上,眼前頻頻閃現劉老師那雙泛紅的眼睛。到單位時已是中午,便直接去了單位食堂。人事科的小王兩手小心地端著堆得高高的餐盤,斜眼瞥見陳禮,扯嗓子喊:“嗨嗨陳頭,下午接著評職稱!剛才去你那里不在!”“知道了!”餐廳里亂哄哄的,跟菜市場無二。要讓別人聽到自己的話音就得大聲,于是越發嘈雜。打了飯菜,陳禮找了個空位。旁邊一人的臉埋在盤里,正吃得賣力,聽到拖椅子聲,抬起半邊臉,塞得沒有空隙的嘴里只能發出“嗚啦嗚啦”聲。陳禮趁此嘴無還擊之力,立即實施語言轟炸:
“你幾年沒吃飯了?啊?!……你這么個吃法對得起誰?對得起黨和政府嗎?這是餐廳,不是豬圈;面前是餐盤,不是槽子!……你的那點貢獻能換來你塞進去的食物嗎?……”
被狂轟濫炸的這位叫方解石,是陳禮的大學同學。同學之間可以好得像親兄弟,也可以仇恨如死敵。陳禮對方解石雖沒到死敵的地步,但芥蒂不小,卻無抓手,啞子吃黃連說不出,于是只好采取時不時半真半假的方式泄憤。方解石急于下咽,臉憋得似母雞下蛋。“你小子太不地道。”陳禮不知此言何意,等來的下文是夸張的吧唧吧唧大嚼。
2
揮揮手
轉身離去
每次都是永別
再次相見
已不是原來的你
……
回辦公室的路上,兩段詩句忽然蹦上了腦際。雅靜沒在屋,地板上那個潮蟲也不見了——隨著時間一起流失了。
窗外閃過一道細影,快得好像是一個念頭。應該是燕子。唔,畢竟是四月了,爬墻虎已醒來,一片嫩葉童子捉迷藏般露出半個臉,偷窺窗里的陳禮。陳禮咧了咧嘴,算是打了個招呼。
3
吃過晚飯,兒子在自己的房里寫作業。兩年前和秦豐離婚,小豐判給了陳禮,這套六十平米的房子是所里分的,自然是秦豐搬出去。他如今仍然光棍一條。秦豐對他的傷害,使他到了有點恨所有女人的地步。不過劉老師說得對,單親家庭對孩子的成長沒有好處。小豐的房間門開著,陳禮看著兒子小小的背影,一陣心酸。——那就是當年的自己嗎?如果讓我重新來過,我還會是今天這個樣子嗎?
時間一去永不回頭。對過去的每一天,現在想來都非常珍貴。他時時想起秦豐,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時光。往者不可諫,來者可否追……
小豐做作業一直到九點多,做完收拾好書包,來到廳里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地看電視。電視主持人正在說:“王敏利用擔任中共山東省委副秘書長、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中共山東省委常委、省委宣傳部部長、省委秘書長、濟南市委書記等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巨額財物……”陳禮看了兒子一眼,說:“還不睡?明早別起不來。”“嗯。”小豐兩眼盯著屏幕,答應了一聲卻沒有離去的意思。擰哧了一會兒,偷眼看著陳禮:“爸……”從褲兜里捏出一個疊了幾折的紙放在茶幾上。“什么,這——?”“是五塊錢。”陳禮一臉疑問,不知兒子要干什么。“是李前給的,說班里選體育委員那天投他一票,別的同學他也給了。爸,這算不算受賄呀?”陳禮心里笑得打跌,嘴里說:“不算。拿人錢給人辦事是受賄,你不給他投票就不算受賄。睡去吧,錢放這兒。”
小豐很痛快地起身睡覺去了,似乎如釋重負。望著孩子無憂無慮地搖晃著小腦袋,陳禮感慨萬千。這個世界上如果還有一點點純潔,那么只在孩子們的天地里了。然而,他們也開始拉票“賄選”了!就想起下午的職稱評選會,立刻火不打一處來。
社科院系統每年一次評職稱,歷史、文學、地理等幾個相近的所被劃為一組,各所按比例出人組成評委會。會議地點今年輪到歷史所。當東道主的好處,大家心照不宣,通常嘴下多少是留點情面的;再說了,這種“評”跟評先進、評勞模之類本質上沒什么大差別,照顧的是面子、關系,只要不損及自己的利益,嘻嘻哈哈,大家不傷和氣。但是這次評審會卻是古怪,有幾個評委好像午飯誤食了什么。
陳禮研究生畢業分到歷史所,專攻先秦史,但沒有專著出版,好在發表了數十篇文章,湊合也算是“硬件”。寫述職報告,熬了好幾個通宵,寫完照鏡子,臉上多出好幾條紋路。不過也值了,這個述職報告拿到哪兒都可以說是呱呱叫,“向前敲瘦骨,猶自帶銅聲”。再說當了四年副研,名義上還是個古代史室的負責人,申報正研,不能算是糟蹋納稅人的錢吧?
所以念完述職報告,陳禮還有點顧盼自雄的意味,好像正研如探囊取物手到擒來。
接下來的程序就是評委發言。文學所的林評委開頭炮:“陳老師的述職報告很好,做了不少工作,而且有成果。不過呢——我們只是探討,啊——就那個什么《呂氏春秋》……唵,文章名字我記不起來,就是探討包含各家思想的那篇。我覺得就有商榷的余地……”另一個評委接道:“對,我也有同感,問題嘛,不是沒有。比如說《呂氏春秋》的作者問題,還有,這本書是以儒家學說為主?還是以道家學說為主?和通行的中國通史——比如白壽彝先生主編的通史,好像觀點不大一樣啊……”
后來評委們一個不落地發言,話題無一例外地集中在《呂氏春秋》上,差不多把職稱評審會變成了學術研討會。陳禮的腦子一時有些空曠,評委們嘚吥嘚吥的聲音遙遙地游來蕩去。后來就被撮起一股無名火,終于摔門而去。
想不明白,評職稱怎么會評成這樣。風頭不怎么對勁嘛,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名堂?
4
“陳禮在嗎?”不等應答,王老太便推門進來,“雅靜也在?”雅靜打了招呼,趕緊給王老太讓座,然后知趣地出去了。王老太轉向陳禮道:“在不吱聲!”
“這不我還沒來得及答話嘛,你就……大姐你臉色可不大好。”
王老太當人事處長,二十年沒動地方,為人不錯,所里許多人都叫她大姐。“你是不是想說更綠了?”
“真的大姐,我不是跟您開玩笑。”
“好啦,真的假的無所謂,等退休了再殺回去,把臉色徹底改了!”
“千萬,千萬,大姐,您退休了就不要再為股市做貢獻了。中國這個股市是個什么地方這些年您還不知道?”
王處炒股年頭不短,據說虧的錢差不多能買一輛中級小轎車。股市長年綠肥紅瘦,有人說,看中國人的臉色就知道是不是股民。
“咱不說這個。李所叫我跟你了解一下,嗯,那天是怎么回事?”
提起這事,陳禮火往上撞:“大姐,那天您也在場,這些人是不是吃多了胡吣?我參加這種會也不是一兩次了,有那么評職稱的……”見王處不吭聲,又說:“我懷疑這里邊有點什么不對。”
“你別瞎琢磨了,有什么不對?大姐勸你一句話,不管什么事,都不是一個人就能左右得了的。”
……
王處走后,陳禮咂巴了半天王處的話。雅靜回來無聊地翻了一會兒書,見陳禮還在發呆,便說:“看來斗爭還很激烈。”
“丫頭懂個屁!”
“不許說粗話!”雅靜的嗓門高了八度,外面有人接口:“誰說粗話?”門“咣當”一下推開,方解石進來,目光在雅靜的臉上輕輕拂了一下,轉向陳禮:“來了個大美女也不給我介紹一下。”
“這位老師,自我介紹一下,”雅靜起身大大方方地道,“我姓易,容易的易,叫易雅靜,高雅的雅,安靜的靜。請多關照啦!”
“易雅靜,這名字好,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唵,我姓方,以后……”方解石拉著雅靜伸來的手,陳禮看著他刮得黢青的后腦勺,有猛擊一巴掌聽聲脆響的沖動。方解石在椅子上坐下來,看來一時半會兒還不想走。
“方大人有什么指教?”
“你看看你,老同學怎么這么說話!”
陳禮嘆了一聲:“老同學這回是折戟沉沙了,敗得很慘,那你是來慰問老同學的嘍?”
“那算什么事。你好歹還有成果,還能上會評個職稱什么的。我是天天陷在事務堆里,”方解石看了一眼雅靜,“我這是來求老兄提攜的。”
“這你可是拜錯了廟門,找我提什么攜?要提攜找所長啊!”
“說正經的,”方解石對陳禮的怨氣毫不在意,他把椅子拖近些說,“我在科研處整天瞎忙,到頭來沒有成果誰管你?不管怎樣你還有些成果,有成果還……那么難,我這樣的不更得憋茄子?所以,來找老同學,怎么樣,肯不肯幫幫忙?”
“怎么幫?”
方解石扭捏著,似不好出口。陳禮道: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得便署上你的大名。是這個意思?”
“那樣是最好了,不過哪能……剝削你的勞動?我的意思是,唵,給你……打打下手。聽說你正在搞什么大西國?”
“鼻子倒是練出來了。是又怎么樣?”
“我是想,我對這個課題也很感興趣,能不能咱們一起……唵,一起……”
陳禮遲疑了一下。方解石在科研處;無論什么事都是可變的,也就是說,一件事不僅僅是一件事,而是兩件事、三件事……
“就怕把你領進死胡同。”這話等于默許,方解石心滿意足,閑聊了幾句起身走了。
兩人在閑聊時,雅靜在一旁一聲不吭,方解石達走后,問:
“陳老師,這個課題到哪一步了?”
“怎么,你也想摻和一下?”
“在你的印象里學法律的是不是就該冷冷的,只有眼下的,其他什么也沒有?”
“哪會有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是個冷門,不止學法律的,就是學歷史的,也不大有人愿意去弄。”陳禮感嘆了一聲,“現在呵,人心里琢磨的盡是怎么快點變現,所以只顧了眼前,誰還傻哄哄地去管幾千年前的鳥事!”
“那——你干嗎要做這種……傻人呢?”
陳禮哼了一聲,老半天沒有回答。
“不知您研究到哪一步了?我是想,如果快要完事了,那就算了;如果沒有,我是不是可以幫上忙?……”陳禮剛要說話,被雅靜打斷:“陳老師,我先說明一下,這不是為了什么實習成果,或是像剛才方老師那樣要求署名。我不要求署名,也不要勞務費。”
“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我就是愿意!這個理由可以吧?是不是很高尚?”
這樣的人時下不多。陳禮心里有點疑惑不定。
“好吧,我也不好打擊你的積極性。再說,如果我不讓你參與,或許碰巧就扼殺了一個未來的史學大師……嗬嗬嗬……”
雅靜也笑了。“我可從來沒有這個野心,學了這么多年的法律我還沒弄清楚呢。說真的,陳老師,現在到哪一步了,看看我能幫上什么。”
“一直在收集資料,現在還是缺了些,不過還沒動筆。”
“那太好了,陳老師,說實在的我也幫不了多大的忙,但是我可以給你敲字,怎么樣?這樣可以加快速度,你看好不好?”
“好,那就一言為定!”
陳禮情緒大好。他的打字水平不怎么樣,這下有了替補。雅靜要早些說,就不會讓方解石參合了。想起方解石,陳禮心里涌起一種很復雜的情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