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建軍
陪伴我左右的,是生活中的黯淡
與閃光,人到中年
我忍住內心的愛怨,不動聲色
公園里,孩子在草坪上搖晃
老人在鍛煉,榕樹下的石椅
依偎的身影,比這個時辰安寧
落葉省略生與長的回憶
償還根的恩情,一只翠鳥
在籠子里跳躍,不甘地鳴叫
需要多少眷戀,才會驚起
歲月的波瀾,我站在路口
主干道分出五條大路
仿佛俱全的五音,唱著遠方
牽引著悲喜交集的人間
三樓的出租房,十五平方米
外露的陽臺,盛著風雨
和對遠方的眺望,樓梯口
遇到的人,相識
卻不知名,他們和我一樣
在附近,為每月的工資服務
房子是別人的,就有些心虛
房東貼出告示:因為物價上漲
每間每月加價二十
我們沒有異議,他鄉的生活
有個家,才算完整
其實,真正的家在千里之外
這里說的家,是出租屋
早出晚歸,交錯晝與夜
熟悉中隔著距離,但有關懷
有切身的溫暖,所以我們
像鳥一樣,珍惜這懸空的巢
看見螞蟻的奔波
看見老鼠的驚慌失措
看見青草面對推土機的戰栗
傍晚的路上,電動車側翻
一名婦女坐地,腿部流著
鮮紅的血,攜帶的物品四散
車輛緩速繞行,路人
投過來同情的一瞥
又匆匆離開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這團火焰,因為良心的錯位
降低了熱度
風帶寒意,作為圍觀者
我站在熟視的盲點
救護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腳手架上,他的身影
貼緊不斷上升的墻壁
紅磚泥灰,靈巧的批刀
粗糙的手掌,命運的繭
正在形成
汗水隱匿在毛孔里
一塊塊磚墊高生活的指數
他俯身,直立,動作協調
仿佛搭著積木,他沉浸在游戲中
夢想總在高處
風吹著身體里的鋼筋
體表的黃銹,與陽光對弈
有時停下來,他看著遠方
夕陽像烙熟的煎餅,散發
晚餐的香味,旁邊
擱著一根鄉愁的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