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了，我的X”構式分析

李永恒 曲阜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山東曲阜 273165

1.引言

“厲害了，我的哥”、“厲害了，我的國”、“厲害了，我的姐”屢見報端，據清博系統統計“厲害了，我的X”以7.7 億+的話題量位居2016年流行語排行榜第一，微信平臺話題量達3.9億+，微博提及和話題總閱讀量達2.9億。流行語“厲害了，我的哥！”不僅風靡網絡，同時也頻繁地出現在廣告宣傳、商品推廣、娛樂節目，甚至是新聞標題中。如今，“厲害了，我的哥！”及其相關構式在網絡語言生活中使用極為普遍。

“厲害了，我的哥！”構式最初源于一名中學生在軍訓時玩游戲被教官沒收了手機，教官在繼續幫他玩游戲時表現得非常厲害。陳述對象主體將其編碼為“厲害了，我的哥！”，贊賞中不乏調侃與詼諧。該構式在網絡語言生活中越來越活躍，已引起學界的關注。本文將以語料為參考，分析該網絡流行語的構式判定與組合方式，構式義與能產性，以及其修辭效應。為了便于討論，我們將“厲害了，我的哥！”及其衍生形式記作“厲害了，我的X”。

2.“厲害了，我的X”的構式判定與組合方式。

2.1 “厲害了 X”的構式判定

根據 Goldberg 的觀點，語言中存在大量的并非通過常規語法規則組合而成的結構，這些結構通過掌握常規的語法規則是難以推衍出來，必須經過專門的整體學習才能掌握的。（張宜生，2015）換句話說，凡是構式，無論簡單與復雜都有自己獨立的形式、語義或功能。任何語言表達式，只要其形式、語義或功能的某些方面具有不可預測性（unpredictable），就可稱之為構式；所以像英語“let alone”這樣的構造，也是一個構式。因此，當代漢語中的一些網絡流行語，例如“厲害了，我的X”，盡管沒有形成特定的句法框架，也沒有某個功能詞作為標記，卻是一種頗具漢語特點的流行構式。

構式語法認為，構式是有意義的語言單位。換句話說，構式本身具有獨立的整體意義，其整體意義不等于組成成分的簡單相加。像“承讓了我的弟” “萌翻了我的妹” “本事了我的兒”等形式，它們的意義顯然不是組成成分義的簡單相加。前者“承讓了我的弟”可以概括為“V了我的N”，“V”和“我的N”構成動作與受事關系，但“我”和“N”并不具有真正的領屬關系。之所以這樣表達，是為了拉近與陳述對象的距離。后兩者“萌翻了我的妹”和“本事了我的兒”可以 概括為“A了我的N” “N了我的N”形式。“萌翻”用作使動，即“使我的妹萌翻了”；而“本事”則是名詞用作動詞，“我”和“兒”具有實際意義上的領屬關系。從語用信息的傳遞來看，三者都表達了對陳述對象的一種贊美與贊嘆。

2.2 “厲害了，我的X”的組合方式

“厲害了，我的X”屬于主謂倒裝句，主語“我的X”位于句子后部，謂語“厲害了”位于句子前部，與常規主謂句的主語在前謂語在后有所不同。有學者據此認為 “主語和謂語可以是動作者和動作的關系。一般來說，在漢語里，把主語、謂語當作話題和說明看待，比較合適”。（王東營，2017）

在“厲害了，我的X”中，說明部分主要由“我的X”構成，X一般為名詞，單音節或多音節，最初為“哥、姐、弟”等稱謂語，但已泛化，可指人、物、現象等。

（1）厲害了我的哥，出門就騎自行車（《搜狐體育》2016年9月26日）

（2）2016：厲害了！ 我的家鄉 （《遼源日報》2017年2月8日）

（3）厲害了， 我的出行 （《中國城鄉金融報》2017年3月24日）

也可以用于新聞標題。

（4）厲害了我的故宮（《中國文化報》2017年2月24日）

（5）厲害了我的西海岸！“制造”到“智造”打造新區樣本（《青島新聞網》2017年4月8日）

3.“厲害了，我的X”的構式義與能產性

“厲害了，我的X”構式謂語前置，說話人急于要說出內心的感受，脫口而出，再進行補充說明。情感敘述，強調，句式上表達突出說話人內心的贊嘆、驚訝、敬佩、震撼等情緒。先感嘆再主語，易使大眾產生共鳴，有強烈認知和修辭效果。

“厲害了，我的X”構式整體表稱贊，稱贊語是極具言者主觀性的話語表達，再結合“我的”拉近言談雙方的距離，整個構式具有交互主觀性。該構式主要有“贊揚中飽含調侃詼諧”、“詼諧中又透著親切溫暖”的構式義。

（6）厲害了我的姐！59歲老賴整容成少女被抓時驚呆辦案人員（《大眾網》2017年7月28日）

（7）厲害了我的四川！自己曝光了8900多個環保家丑（《財經國家周刊》2017年7月28日）

“厲害了，我的X”構式，由于表達者急于傳達焦點信息，后來發覺有的意思沒有說到，于是在后面補上起初省略的部分，更好地起到了一種聽說雙方的信息情感交流方式，先表達言者的主觀態度，再給出說明的對象，更容易產生共鳴。“厲害了，我的X”構式被賦予了較多的感情色彩，或驚訝、或贊揚、或諷刺，具體視語境而論，總體表示言者對一件事情的態度同時拉近與聽者的距離。

據考察發現，“厲害了，我的X”產生之初主要有“哥、姐、國”等可進入，但發展到如今大規模的使用，有大多數名詞可進入該構式，其中包括單音節名詞中的親屬稱謂語、詞語簡稱，以及多音節名詞。

1.親屬稱謂語“厲害了，我的X”產生之初，進入該構式的多是單音詞親屬稱謂語。

（8）厲害了我的姐！ 冉瑩穎回母校演講知性十足（《騰訊娛樂》2016年10月12日）

（9）厲害了我的弟！中國中學編程能力世界排名第二 （《搜狐新聞》2016年12月19日）

2.“國”等名詞簡稱

（10）厲害了我的國！ 這些都是中國最了不起的工程（《中華網軍事》2017年3月24日）

3. 普通名詞

（11）厲害了我的國足！ 中國隊 1：0 力克韓國隊 （《人民網》2017年3月23日）

4. 專有名詞

（12）厲害了我的深圳！國慶假期這些景點統統不要錢！（《深圳新聞網》2016年10月1日）

隨著“厲害了，我的 X”的大范圍使用，同時由于網絡用語求新求異的心理驅動，如今產生了大量變體。如：“厲害了，word X! ”、“承讓了我的弟”、“萌壞了我的妹”、“棒呆了我的嫂”、“美死了我的姐”、“傻了吧我的弟”、“說啥呢我的妹”、“咋滴了我的孫”等，表示言者對某人某事的戲謔態度，幽默詼諧。

4.“厲害了，我的X”構式的修辭效應。

“厲害了，我的X”構式源于一個故事，隨后在網絡得到快速傳播，其出現具有一定的臨時性，這種偶發的、目前還沒有穩定存在的語言現象正是修辭學研究的內容。“厲害了，我的X”其實正是一個修辭構式，人們在特定的網絡語言環境中使用它，還沒有完全在構式中語法化。

一種結構發展成為修辭構式是為了實現某種特定的修辭動因。“厲害了，我的X”修辭構式主要為了實現三種修辭動因：一是更高程度地表現說話人對對方稱贊的情感。“厲害了”前置，是為了突出說話人所要傳遞的贊嘆的心理感受。如，“厲害了，我的中國隊！”是為了強調對中國隊優異表現的贊美之情。二是源于對現實生活變化生動表達的需要。個人生活、社會發展變化日新月異，語言生活需要一種新的修辭構式來表達這種變化。三是表達簡潔、省力。“厲害了，我的X”是倒裝結構，若還原為主謂結構，應為“X 非常厲害！／X真是太厲害了！”修辭構式省略了副詞，采用倒裝結構體現了表達的經濟性原則。修辭構式的命運大多是“在廣泛運用的基礎上逐漸固化演變為新的語法構式”（陸儉明，2016）。也就是說，修辭構式一旦在修辭動因的強烈誘發下大范圍、持久地泛化直至固化下來，那么，修辭構式也就演化成為新的語法構式。但是根據目前掌握的“厲害了，我的X”構式的語料，該構式的語法化可能性不是很大，原因在于：能夠替換“厲 害”的語法單位還是一個封閉的類，僅見“承讓、言重”等動詞，“萌壞、美死、棒呆”等述補結構，“本事”活用為動詞的名詞等，還難以滿足網民日益膨脹的表達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