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枝,肖覃,張銘
(三峽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湖北宜昌 443002)
在全球經濟增速放緩的背景下,人力資本越來越成為促進經濟繁榮的關鍵因素,而作為人力資本核心的企業家精神無疑成為研究的焦點,越來越受到管理學、經濟學等眾多學科重視。企業家精神研究的歷史相對較短,但經過數十年的發展已較為成熟。研究涵蓋企業家精神的內涵與測量、前因與結果以及干預開發等。作為一個完整的系統化理論,企業家精神的內涵和測量研究既是其他板塊的基礎,也是打開這一理論魔方的鑰匙。
通過文獻梳理,我們發現,企業家精神測量工具可劃分為兩類:一類是以調查問卷為代表的主觀測量,另一類是以替代指標為代表的客觀測量。管理學研究中通常使用量表,而經濟學學者更青睞指標或指標體系,這種差異性是由學科特點決定的。該研究擬將這一主題限定于管理學領域(見表1),并以研究層次為分類依據對測量研究進行回顧。
個體是企業家精神研究的起點。早期研究關注企業家群體的特性,量表主要是對創業、創新相關的個人特質或對個體創業傾向、動機的度量。個體層面的第一類量表主要是測度個體的創新、風險承擔、成就需要、合作、責任精神等特質,各量表間差異較小。如由中國企業家調查系統編制的問卷從四個方面進行測度,涉及挑戰意識等。在對5 920份問卷進行統計分析后發現,企業經營者在創新和機會發現維度上的自我評價較高,而在冒險和挑戰維度上相對較低[1]。蔡華等關注非公有制經濟體中的個體,最終編制了包含學習、合作、責任、敬業、創新五因子的初始問卷[2]。辛杰和吳創、譚新雨等均吸收了Covin和Slevin的研究成果。辛杰和吳創在此基礎上加入蔡華等學者強調的合作精神、濟世精神兩個維度,經檢驗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達0.854[3];譚新雨等則對Covin和Slevin量表進一步修訂,并將企業家精神與創新績效的關系置于政府部門的背景下考察,經檢驗問卷的Cronbach's α系數值為0.89,并具有較好的效度[4]。另外,郭錦墉等聚焦于農業領域的合作社理事長群體,編制的企業家精神問卷涵蓋創新精神、學習精神和合作精神三維度,總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數達到了 0.822[5]。 De Jong et al.提出內部企業家精神行為 (簡稱IB)概念并開發了量表,用179位荷蘭員工樣本檢驗了問卷,其Cronbach's α系數高達0.91[6]。王炳成等則開發了基于中國情境的員工企業家精神問卷,包含團結合作、寬容失敗等5個子維度,Cronbach's α最低值為0.703[7]。王炳成等在之后的一項研究中對量表進行了精簡,其中合作精神、創新精神、求知精神、責任精神子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均超過了0.7[8]。中國學者針對不同群體開發的企業家精神問卷均包含合作、責任等維度,這些特性符合中國傳統價值觀,帶有鮮明的本土色彩。
以上量表均將企業家精神視為個體特質,另一類研究則將企業家精神視為一種傾向或行為。如Bolton和Lane開發了個體企業家精神導向問卷。以大學生為樣本的研究顯示,個體創業導向構念具有三維二階結構,這一問卷具有較高的信度和效度[9]。Robinson et al.認為,態度變量比個體特質或人口統計學變量更能識別企業家,于是開發了創業態度導向量表(EAO)。該量表涉及自尊、變革、成就需要、個體控制四個維度。研究顯示,除了成就感外,其他三個分量表均能顯著地識別企業家,且該量表內部一致性系數均符合標準[10]。林可的研究旨在檢驗這一量表在中國的適用性。該研究基于74份有效問卷,結果顯示創業態度導向量表(EAO)不能顯著地區分企業家與非企業家,其跨情境適用性在該研究中未獲支持[11]。在分析環節,研究者認為問卷“水土不服”的重要原因可能是中國企業家的特性與這一問卷的維度不太吻合[11]。
企業家精神的內涵之一是創新。以創業團隊、二次創業、戰略變革等為表征的創新逐步納入企業家精神研究的范圍,企業家精神的內涵不斷拓展,研究對象也不再局限于單個創業者,研究層次逐漸從個體發展到團隊和組織。
此類研究主要與公司相關,以團隊為對象的研究相對較少。如本土學者陳忠衛和郝喜玲設計了團隊企業家精神量表,除了傳統的創新等維度,協作進取和分享認知也被包含其中。量表的信效度檢驗顯示,總體α值為0.837,且各效度值都很高,量表的有效性得到保證[12]。
若以企業為分析單位,研究主要側重于戰略變革和內部創業等方向。Covin和Slevin所編制的公司企業家精神量表是其中的經典,量表包含主動性、風險承擔、創新性三個維度共9個題項,且量表信效度均符合標準[13]。此后,中外學者陸續進行了檢驗或修訂,如Naman和Slevin基于西方情境的檢驗結果顯示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805[14]。在中國情境中,衛維平以企業中高層管理者為調查對象,研究發現總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值高達0.851,各分量表信度系數值也超過了0.7,因子分析證實企業家精神是一個三因素的高階構念[15]。此外,Morris et al.對問卷做了適當修改后,比較了在“個人主義-集體主義”文化上有差異三國(美國、南非和葡萄牙)的公司企業家精神水平[16]。Lumpkin和Dess的創業導向量表則是在三個分量表的基礎上添加了競爭性和自制力維度[17]。但有觀點認為這五個因素之間內涵接近,可能存在重復。彭國紅(2011)對 Covin和 Slevin以及 Morris的企業家精神測量量表進行了綜合,從創新性、主動性和冒險性三個維度來衡量企業家精神,每個維度含有三項問題,總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達到了0.812[18]。毛良虎等同樣基于Covin和 Slevin的量表并根據實際需要進行了修訂,該量表包含創新精神、開創精神和冒險精神三個因素共9個題項,各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均在0.8以上[19]。總體而言,這一類型的量表及其改進版都側重于企業家精神中的“創業”含義。
另一類測量工具則注重公司企業家精神的“創新”含義。如He和Wong的研究搜集了新加坡和馬來西亞制造業的公司樣本,旨在研究雙元創新對企業績效的作用,因子分析證實創新涉及探索式和利用式創新兩個因子,且問卷信度、判別效度較高[20]。國內學者蔣春燕和趙曙明采納了這一問卷,將兩因子分別等同于漸進型和激進型公司企業家精神,信度檢驗表明Cronbach's α系數值均在0.80以上,除了模型擬合外,各項效度也較為理想[21]。另一經典問卷則由Zahra開發。Zahra將戰略變革作為企業家精神的一個重要維度,檢驗結果表明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均在0.7以上[22]。孟秀蘭等的研究發現后發企業的企業家精神可通過動態能力影響企業技術創新[23]。其中,公司層次的企業家精神測量直接選取了Zahra所開發量表的部分題項,經檢驗Cronbach's α系數高于0.7,且效度檢驗也符合標準[23]。中國學者王麗敏等針對國有大型企業開發的企業家精神量表包含創業精神、合作精神等6個維度共計18個題項,量表基本符合信效度標準[24]。李巍和丁超則從創新精神和冒險精神兩方面對企業家精神進行測量,該量表在蔡華等所開發的企業家精神量表的基礎上進行了適當修改,包含11個問項,Cronbach's α值均大于標準值0.7,量表的收斂效度也較為理想[25]。

表1 企業家精神測量代表性研究
無論企業家精神的含義是側重于創業還是創新,兩類問卷的開發過程通常都只考慮常規公司,具有國際化傾向的企業以及非營利組織則較少被考察[26-27]。為此,Zhou在Knight和Cavusgil編制的國際企業家精神導向量表的基礎上進行了修訂,使量表由8個題項擴充為14個,而且用中國本土樣本驗證了問卷的信度,各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均在0.7以上[26-27]。楊大兵、余文君等均采用了這一量表,楊大兵在研究中采用CITC指標對問卷進行修改后,問卷整體Cronbach's α系數由0.822提升至0.895,驗證了問卷在中國情境的適用性[28]。余文君等在因子分析結果中剔除了不符合標準的題項,最終包含10個題項三維度的問卷能解釋76%以上的變異[29]。此外,還有Helm和 Andersson經過專家學者評估量表內容效度、主成分因子分析檢驗信度等一系列程序開發的非營利組織社會企業家精神量表,研究發現具有企業家精神的組織得分更高[30]。
整體而言,個體層次的企業家精神主要測量相關的個人特質或傾向,團隊與組織層面的問卷則主要關注創新等組織行為或戰略決策,各層次間的側重點略有不同。目前,企業家精神測量研究雖成果豐碩,但仍存在諸多問題有待解決。一是在研究層次上,存在著層次間的測量不平衡。既往研究主要集中于個體、團隊和組織層次,國家及社會層次的企業家精神測量研究較少涉及,不同層次之間的發展不平衡。二是問卷質量上,問卷的開發視野較為狹窄,即使是經典問卷也存在較多不合理之處。如Covin和Miller在評價Covin和Slevin的公司企業家精神量表時認為,這一量表存在題項設置不合理的缺陷。具體而言,同一份問卷中既有偏好屬性的問項又有行為屬性的問項,這使得企業家精神導向的屬性模糊不清,不利于后續研究[31]。三是研究情境上,現有問卷主要是基于西方情境,中國情境的企業家精神問卷數量相對匱乏。企業家精神是一個復雜的現象,在不同情境中的表現不盡相同,如中國民營企業家精神問卷中涉及合作維度,而國外量表卻不含此項。總體而言,基于特定情境的問卷開發仍顯不足。展望企業家精神測量的未來研究,我們認為,后續研究應關注三個方面:一是推進社會或國家層次的企業家精神測量研究。二是完善既有問卷或開發新問卷以提升問卷質量,綜合考慮環境、文化、企業內部其他因素對測量研究的影響。三是未來應注重測量工具的跨情境適用性。此外,理論的整體發展是由各個主題相互促進的,因此,學者還應關注與測量相關的其他研究主題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