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林紓與葛浩文的翻譯策略

孫菲菲

摘要：通過分析、總結近現代中國翻譯史上的兩位大家林紓和葛浩文的翻譯策略，即刪減和改寫，以期證明葛浩文的翻譯思路深受林紓的影響，從而啟發更多的中文文學作品譯者沿用二人的翻譯思路，助力中國文學“走出去”。

關鍵詞：林紓 葛浩文 刪減 改寫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9）17—0117—02

林紓作為20世紀中國文學翻譯史上的一位曠世翻譯奇才，他本人雖然不懂得英、法等任何一門外語，卻從不惑之年開始翻譯了《黑奴吁天錄》（今譯為《湯姆叔叔的小屋》）等外國小說百十余部，不“信”而“達”且“雅”，堪稱“美而不忠”的譯林典范。而在中國現代文學的譯者中，最為優秀和多產的莫屬美國人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了。他先后翻譯過20多位中國大陸及臺灣作家的60多部作品，主要涉及了蕭紅、白先勇、王朔、賈平凹、莫言等當代知名作家，由此他被公認為“中國現當代文學之首席翻譯家”。美國著名作家厄普代克更是將他喻為中國現當代文學的“接生婆”。莫言本人也坦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其書的英譯者、翻譯家葛浩文功不可沒。在翻譯方面，葛浩文引林紓為知音，對待許多翻譯問題的態度也與林紓一致。本文旨在分別分析林紓和葛浩文的主要翻譯策略，從而為更多的譯者在翻譯策略方面以啟迪。

一、林紓的翻譯策略

1.刪減

林紓在處理《黑奴吁天錄》一書中有關黑人奴隸制內容時，為了突出奴隸制的殘酷性，林紓在其譯作中有意刪減了原作中黑奴感到幸福滿足的場景。原作第四章“An Evening in Uncle Toms Cabin”中原本約有4頁左右的內容是圍繞喬治（奴隸主的兒子）教導湯姆叔叔（奴隸）學習，受到喬治表揚以后克魯大嬸（奴隸）得意洋洋等內容。而在林紓的譯本中在原作中占據12頁之多的第四章被壓縮到不足一頁，而上述這些幸福的場景則簡而話之為寥寥數筆，“解而培夫婦仁愛，克魯夫婦亦歡聚，有天倫之樂。湯姆常受學于主人之子名喬治者，所以稍能讀書。喬治亦甚昵之，不以常奴齒。一日傍晚，湯姆為鄰人延飲，賓主歌呼，方極酣嬉，而喪敗意致之事至矣。”

2.改寫

林紓自幼便嗜書如命，喜讀古詩文，推崇儒家思想。在翻譯《黑奴吁天錄》的過程中，林紓除了上述借用中國本土文化改寫基督教以外，也同樣大膽借用“孝”“義”等儒家經典觀念改寫原作，其中最經典的一段莫過于原作中奴隸主解而培（Mr.Shelby）打算賣掉奴隸湯姆時，他的兒子喬治（George）“離經叛道”的場景。原作中喬治非常生氣，便說如果父親不贖回湯姆，那么他就會“tease his fathers life out”。根據idioms by the free dictionary網站的注釋，“tease out”是指“to separate something that has become entangled”，即將纏住事物分離開，也就是說喬治覺得如果父親不把湯姆贖回，他就要和父親斷絕關系。

與此對比，儒家宣揚“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侍奉雙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種種思想。由于在中國古代長期的封建統治時期，統治者們為了鞏固政權、統治國家，大力弘揚能夠支撐封建統治的儒家傳統思想。原作中這句話顯然與傳統的儒家思想背道而馳。而原作中，奴隸湯姆聽到喬治的這句話，為了勸阻他便回答說：“Oh，Master George，you mustnt talk so about your father！（噢，喬治主人，您絕不能這樣和父親說話！）”介于湯姆是奴隸的身份，其在小說中語氣最重的一句話也便是如此。但思想保守、崇尚程朱理學的林紓為了使譯作中人物的行為和語言更符合中國倫理綱常，便將這句勸導翻譯為：“小主人切勿以一奴之故，致家法阻梗，于理非福。”顯然，其中的“一奴之故”“家法”“于理非福”的表達都是語言和文化經過本土化加工的結果，深刻體現了儒家父子觀念和報答父母養育恩情這些傳統的思想。

二、葛浩文翻譯策略

葛浩文憑借著對中國文學和文學翻譯事業的熱情和執著，已從事40余年的中國文學作品翻譯工作，形成了顯著的個人風格，可以從中英文本對比分析莫言的《豐乳肥臀》葛浩文英譯本中的一些具體例子，探討其主要的翻譯策略。

1.刪減

（1）原文：這是你初出茅廬第一功

譯文：youve tasted success

原文中“初出茅廬第一功”原本出自羅貫中《三國演義》第三十九回：“直須驚破曹公膽，初出茅廬第一功。”原本是指劉備三顧茅廬，請出諸葛亮并拜為軍師之后，諸葛亮第一次指揮作戰就神機妙算，擊退曹軍，扭轉了劉軍節節敗退的局面，后用來比喻初露頭角。而在這里葛浩文沒有大費周章地向英文讀者解釋諸葛亮、劉備、三顧茅廬等復雜的歷史人物背景和關系，而是簡明扼要的指出該說法的核心意義。

（2）原文：經書

譯文：many books

“經書”是指《詩經》《尚書》《禮記》《周易》《周禮》《儀禮》《論語》《孝經》《孟子》等儒家經典。原作中提到的“熟讀經書”是指此人博覽群書，學識淵博。葛浩文考慮到文中這里并沒有深度涉及“經書”的深層文化意義，只是以“熟讀經書”的說法體現出此人的博學，所以干脆簡而話之為“many books”的說法。

從以上葛浩文翻譯“初出茅廬第一功”和“經書”等譯文中不難總結出，對于這類飽含比喻意義，與中國歷史典故息息相關的文化標簽詞，葛浩文為了減少理解障礙，便于讀者接受便在譯文中刪減了相關的文化意義，即刪除比喻等表達形式，直指其深層的核心含義，最終通過舍其形取其意而實現了功能對等。

2.改寫

劉震云的小說《我不是潘金蓮》原本講述了名叫李雪蓮的婦女頂著“潘金蓮”的冤名，為了證明自己在一場荒唐離婚案中的清白走上了告狀之路。在英譯這本小說時，如果譯者完全按照中文題目翻譯成“I am not Pan Jinlian”，那么由于不理解“潘金蓮”在中國古典小說《水滸傳》和《金瓶梅》中代表著不守婦道的形象，英語讀者必然摸不著頭腦，這樣的英譯標題顯然毫無意義，并沒有體現出原作者定此中文書名的文化意義。最終葛浩文將這本小說的題目譯為“I did not kill my husband： a novel”，以呼應原作小說中李雪蓮最終因為前夫遭遇車禍身亡而不再四處告狀的大結局。在中文讀者看來，這一譯名和原文書名幾乎沒有任何關聯，但不難看出葛浩文認為在當今競爭激烈的世界文學作品市場中，吸引讀者的書名遠勝于忠實于原文的書名。

從以上的例子中不難看出，葛浩文所采用的改寫方法既標新立異、奪人眼球，又實為譯者的一種無奈之舉，是將原文精髓和閱讀效果中和作用的產物。目前學界對于葛浩文翻譯的爭議之一便是他頻用改寫這種極具爭議性的做法。

三、結語

通過總結林紓在翻譯小說《湯姆叔叔的小屋》和葛浩文在翻譯小說《豐乳肥臀》和其他小說作品名時使用的兩種主要翻譯方法，即刪減和改寫，不難看出葛浩文的翻譯策略深受林紓翻譯策略的影響。而林紓采用這兩種翻譯方法主要是出于特定歷史背景下的意識形態，從而引導和影響其翻譯策略。與之相比，葛浩文的目的則更為單純，即吸引讀者。盡管原因和目的不同，但顯然葛氏是受林氏翻譯策略的影響，繼續在翻譯文學作品中沿用和發展這兩種翻譯策略。研究葛氏與林氏在翻譯思想上的共通之處，必然對中國本土譯者翻譯中國當代小說具有相當的借鑒意義，并助力中國當代文學走向世界文壇。

參考文獻：

[1]斯陀.黑奴吁天錄[M].林紓，魏易，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1.

[2]莫言.豐乳肥臀[M].北京：中國工人出版社，2003.

[3]Howard Goldblatt.Big Breasts & Wipe Hips[M].Arcade Publishing，2004.

責任編輯：趙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