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的表現

王程媛

〔摘 要〕油畫作為“舶來品”在中國已有百余年歷史，如今油畫在中國愈來愈富有“中國風”知史才能明新替，其中緣由需要油畫工作者探尋清楚，才能使中國油畫的得以更長遠的發展，更加深入實踐“油畫中國風 ”。

〔關鍵詞〕油畫；中國風；單純

《從中國繪畫的表現方法談到油畫中國風》一文的作者為《開國大典》油畫創作者董希文，于1957年發表于《美術》雜志。此刊創辦以來便全面且及時地展示中國美術的發展現狀，為推動中國美術創作的繁榮、發現與培養美術新生力量，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中國美術的發展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自1956年毛澤東5月正式提出針對文藝和學術發展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雙百方針”從而1957年帶來中國美術大動蕩的一年?！靶滤枷搿蓖鈦硭囆g的大量涌入與“舊傳統”中國傳統藝術和傳統油畫家的創作產生劇烈沖擊，使大批藝術工作者倍感迷茫。在這個關鍵時期，董希文的這篇文章，為大批如同在黑夜中行走的中國油畫工作者點亮了明燈，繼1943年董希文前去敦煌研究民族傳統藝術時隔14年，此文內容足以充分闡釋出他在此之間沉淀出的研究感悟與經驗。

“吸收外來的，把自己的民族藝術加以發展。”為此文的主旨，“單純的表現”為此文的精華。吸收外來，且將自己的民族藝術提煉出并單純表現，便是如何創作出中國油畫風的要義?！拔胀鈦怼睕Q不是簡單地把我們的油畫，畫得跟國外的油畫大致相同，而是研究油畫大師們的油畫技法、汲取油畫大師們的作畫理念。

中國地大物博，蘊含幾千年的歷史文化，構成多彩的中國民族特色藝術。提煉古代繪畫、書法與國外油畫的共性與特性，將特性融入油畫中。我們應當以極大的努力去理解自己民族傳統，多接近、多熟悉民族藝術，建立起對于自己民族藝術的感情，提高有關民族藝術應有的知識。

“單純”在繪畫中是一種境界，單純的表現是將復雜的東西加以提煉，去表現最本質的東西。單純表現不好便成了單調，兩者之間有著本質區別。

一、“單純”在國內繪畫的理念

1.繪畫手法上的單純 中國繪畫的通性就是留白，單純的表現畫中物，使一幅畫中，物體與空白之間得到最有效的調和，讓所描繪物體得到最有效的凸顯，讓畫面得到最大程度的“透氣”。留白往往為觀者帶來充分想象力，是體現單純、詩意、空靈的最好方法。敦煌壁畫作為最早外來文化與中國繪畫結合的產物，在中國留下了璀璨而寶貴的遺產。

1943之后的敦煌考察對董希文在油畫風格的轉變與藝術追求起到根本性的作用。董希文將敦煌壁畫這種韻律且不失力度的用線方法運用于油畫中，巧妙將白底變為代表沙漠色的土黃底，把敦煌壁畫中的經典色彩組合運用于油畫，塑造出風吹藍空白云，風吹黃沙動，風吹哈薩克女子黑衣白紗，畫面的流動感，且充分體現出民族地域特色。分別在蘇州美專、國立杭州藝專、上海美專，三所中國早期美術教育進程中最權威的學府中的學習經歷，為董希文打下深厚繪畫基礎，使之形成了簡潔有力的創作風格與藝術氣質。自小隨古玩家的父親尋訪古玩字畫，書畫的精妙、瓷器的優雅，使之自幼年起便得到了一定的藝術文化熏陶，積累了民族藝術方面的養料。董希文中國風油畫創作理念的出現絕非偶然。

2.創作素材的單純 純粹的中國民族文化題材為在中國土生土長的民族文化特色，中國56個民族，每個民族各具民俗風情，與當地人文、地理地貌、氣候緊密結合，匯聚形成中國民族文化特色。延伸出的服飾、習俗、特產、節日，成為最能體現中國民族魂的繪畫創作素材。哈薩克族主體在中亞、西亞，中國境內，哈薩克族是圖蘭人種的分支，是黃種人與白種人混血的產物，血緣上以突厥人為主，信仰伊斯蘭教。具有鮮明的人種血統與民族混合的特色。

后來的中國當代畫家，將董希文單純的表現民族文化創作理念傳承。1980年陳丹青因他的七幅《西藏組畫》一舉成名，青藏高原的原住民。是中國及南亞最古老的民族之一。通過描繪藏民的日常生活片段，單純專注人物的精神氣度與神采風韻，陳丹青筆下的藏民不似往常印象中的熱烈，而是深沉、樸實。“西藏——是我與歐洲繪畫的活中介”①陳丹青將法國鄉村繪畫的人文精神與中國少數民族藏族的人文實況結合，他筆下的《康巴漢子》魁梧精壯，坦坦蕩蕩，渾身充斥著力量。

3.刻畫造型的單純 中國傳統藝術中篆刻、書法均是線的表現，線是中國美術造型的基本方法。單純地從所繪物體中提煉出線，并在線條表現力上體現出物體的質感、運動、輕重的變化實質不易。

當代畫家王琨曾表示他一直以來都在為筆墨而追求筆墨，追求單純，追求本質?！袄L畫如果脫離自己的傳統文化，就像無水之源，無根之木。”②他將從書法中學到的精髓運用到油畫中，一盆水仙在他的書法用筆下充滿張力。國外早期油畫以視覺真實為主，把“寫實”繪畫推向極致，而中國繪畫講究 “似與不似之間”，講究形象、質感、生命三個因素的結合，降低外貌形象與內在本質的關系，重視線的用法，重視“勢”的重要性。

4.顏色運用上的單純 中國繪畫具有很強的裝飾性，中國繪畫一開始就不是自然主義的描寫，漢代壁畫、敦煌壁畫、唐宋山水，用色單純且平面化，然而中國繪畫卻能夠在平涂中產生節奏，在單純的色度與色素中得到很好的調和。在水墨與天然礦物顏色的調和下，中國繪畫給人以溫和、清新淡雅的感受。

張冬峰的風景油畫，在當代山水畫愛好者中同樣備受喜愛。曾有山水畫前輩表示黃賓虹的山水畫與張冬峰的風景油畫頗有相似，二者繪畫的共性在于以簡單的黑白灰點線面，隨意點綴勾勒，卻又細致入微，顏色過渡微妙，單純的顏色與墨色的樸素簡潔卻又層層變換。在筆法上，略帶書寫性、巧用皴法和筆墨效果，在技法上又融合西方油畫厚堆的涂抹，在顏色的運用上充分汲取中國山水畫用色單純的清新淡雅。他將從西方風景畫家柯羅與中國山水畫得到的元素提煉匯聚，形成了富有自身創作特色，富有中國風的風景油畫。張冬峰的畫給觀者一種自然、雅致、輕松的感覺，他的油畫飽含詩意，有效傳承傳統人文畫寄情山水的習性，對廣西風景有著純粹真摯的熱愛，內心輕松、自然、淡泊的心態，對油畫風景畫的一片真誠，使之將廣西地域的風景感覺刻畫的出入木三分。

二、“單純”在國外繪畫的理念

早在1908年野獸派馬蒂斯曾表達“力求達到所應用手段的純粹性。”③的創作理念，其許多作品中都具有裁剪與拼接的痕跡，他用剪子作畫筆，利用裁剪的手法可以僅僅關注物體的形，流暢的線條可以概括出物體的輪廓和體積，拋開其余所有繪畫元素的拘束，使創作更隨性、更直接、更直觀、更純粹。

畢加索曾在晚年說：“我十四歲就能畫得像拉斐爾一樣好，之后我用一生去學習像小孩子那樣畫畫?！焙⑼亲顔渭儫o邪的，孩子們的想象力天馬行空，無憂無慮，不經世事。畢加索的公牛創作步驟圖最能體現他這一創作理念。為了完成一幅單純用線條構成的牛，創作出數張牛，期間研究牛的構造，如何組織線條，如何進一步的刪減且使“公?！钡母拍钜恢贝嬖?，每一稿都有其獨特意義，畢加索用一個直觀的過程告訴觀者，它的抽象創作并不是憑空想象，為了看似單調的幾條線，他花費了大量的時間與精力。

“單純”對于國內與國外的藝術工作者有著和而不同的理解，單純的表現理念在國內與國外的藝術工作者的創作中有著千姿百態的體現。自民國時期以來，國內油畫工作者憑著一顆單純的樹立中國油畫民族風的心，使中國油畫民族風格邁出實質性的一步，

董希文在《從中國繪畫的表現方法談到油畫中國風》文中所期許的“一個油畫家血液里充滿了自己民族傳統的因素。”才能夠把“外國的油畫技巧吸收過來，融合了自己的血液，變成真正自己的東西?！比缤幻斗N子，在當代每一個中國油畫工作者的心中深深扎根，宋人筆意、陶瓷、篆刻、敦煌壁畫的色彩構成……鮮明民族氣派，當代的中國油畫工作者，在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中左右逢源，堅定的民族風格探索精神，力求將“油畫中國風 ”這陣風在當代世界藝術林中，刮得令國外友人瞠目。

（責任編輯：牧鑫）

注 釋：

①《西藏組畫記事》.陳丹青.中信出版社.2016.

②《王琨亂彈》.王琨.廣西美術出版社.2013.

③《畫家筆記—馬蒂斯論創作》.亨利.馬蒂斯（著）.錢琮平（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

參考文獻：

{1}.美術.董希文.1957年第1期.

{2}.中國油畫百年圖史（1840-1949）.劉新.廣西美術出版社.1996.

{3}.20世紀中國美術論稿.劉新.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

{4}.張冬峰.水天中.廣西美術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