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高貴的禮物
——記西楚霸王烏江別姬

杜泓孜 重慶八中-16級文科

不愿迷失于波濤洶涌的大海，只愿與你化作矛尖上的一朵浪花，瞬息消亡。

——題記

十二月下旬的烏江邊，寒風凜冽，楚漢兩軍之爭已經持續四年之久，面對尸橫遍野的垓下戰場，項羽的內心是痛苦而矛盾的。想當年，追隨自己出入生死的十萬大軍，現已所剩無幾，血色奔涌著，與天邊的一抹霞光混為一色，本應欣賞眼前這落日美景，但此刻這位被稱之為楚王的人幾近萬念俱灰了，這一抹慘淡的霞光仿佛也給項羽栗色的雙眸涂上了一層淺淺的猩紅，他矗立良久，直到月亮爬上半空，在銀色月光的籠罩下，血色也淡了一些。此時，楚漢兩軍都停歇下來，面對自己僅剩的二十八騎士兵，項羽頓覺求生無望，但他始終還不想放棄。劉邦的兵士也停下來，比較自己在戰斗中披上的新傷。夜是最靜的時候，不論勝券在握的劉邦亦或是敗局已定的項羽，項羽相信此刻的劉邦是坦然的，應該早已呼呼睡去了。

而項羽知道，這可能將是自己的最后一個夜晚，帶著僅剩的二十八騎士兵如何能突破漢軍的包圍?這將是一次毫無懸念的對峙，盡管自己一身英雄豪氣，也難敵漢軍人多之優勢。四面楚歌之時，還有八百將士跟隨左右，因為寡不敵眾，更加劇了項羽心中的失望情緒，漢軍已經占領了楚地，楚人已經都投降了嗎？那自己該如何是好，完全沒有了睡意，只有在帳中飲酒解愁，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虞姬亦陪伴左右，楚霸王不禁悲歌：“力拔山兮氣蓋，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早已泣不成聲，追隨霸王多年，夫妻恩愛，相敬如賓，落得如今這份田地，想必虞姬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項王之舉引得手下將士無不掩面落淚。隨后項羽帶著這八百將士殺出重圍，渡過淮水，無奈被人欺騙，漢軍窮追不舍，手下兵士如今也只剩下這二十八騎。天明之后，該如何沖殺到烏江邊上呢？我又如何有顏面見江東父老呢？江面上的寒風吹起他雜草般的亂發，更將他的思緒吹成一盤散沙，他覺得自己像長在懸崖上的一蓬沙草，寒風吹走了沙子，草也就沒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它執意要離開，執意為感受那風的狂舞一起躍下懸崖。而人生還有什么遺憾呢？自從他遇見了劉邦，幾年來與劉邦來回爭斗，自己從未輸過，劉邦這一介草莽，怎敵得過出身王侯將相家的自己，對于劉邦，項羽從心底里是蔑視的，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一介草莽，違背了合約，使了一些伎倆，將自己追打至此。他無法接受自己被劉邦打敗的事實，曾經被他凌辱的劉邦，居然將他逼上了投降的絕路，即使被他逼上絕路，項羽也知道，只要自己不投降，留的一世英名，自己才是最后的贏家，劉邦也只能在歷史上留下一個以無恥小人之伎倆戰勝我楚霸王的惡名。他充其量就是一個贏得了掌聲的小丑。而于后人而言，我項羽都是一個不屈不撓的錚錚鐵漢，讓劉邦一輩子生活在我項羽的陰影之下，想到這里，項羽笑出了聲。

他準備回到營地，轉過身便看見自己心愛的美人虞姬站在月光里。這是一個美麗的女人，自相識以來，霸王都只傾心于她一人，她也跟隨霸王多年，征戰沙場，從未有半句怨言，對于這個女人而言，霸王的情感是復雜的，既有愛慕，又有佩服，更有不舍。因為天明之后，倘若自己選擇死亡來報答江東父老，這個女人又該如何是好呢？這是一個無罪的女人，但因為她是楚霸王的女人，她必將受到漢軍的裁決，倘若不會受到裁決，那么等待她的，有可能是無盡的凌辱和痛苦，然而霸王實在不忍心讓她與自己一同赴死。

寒風瑟瑟，而虞姬穿得單薄。仆人婢女早已打發走了，從她臉上看不到一絲怯懦，有的只是堅毅的表情，霸王心想這個女人是配得上我的，虞姬跟隨霸王征戰多年，想必虞姬隨時都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吧。為了能配得上霸王的一世英名，虞姬也沒想過要茍活于世。

項羽攬過虞姬的肩膀，二人就這樣并肩站著，一切盡在不言中，就這樣，靜靜等待黎明的來臨。太陽漸漸升起來了，血與殺氣又將被喚醒，它們不再睡意朦朧，它們爬向項羽，爬向虞姬的背影。

祭祀之時已到了。用鮮的血與生命書寫敵人的勝利和其飛揚的極致灑脫。虞姬抽出了項羽的佩劍，橫在自己的頸上。項羽不會阻止她，他已被沙場的氣息掩蓋了一切的愛與人性。但他站了起來。

“我們，還有來生……”

這是令人膽寒的一場獻祭，高貴得人不寒而栗。只是項羽能承受這份高貴而冷血的禮物。

項羽知道身后密密地擁來了一群要來扛鰲頭的螻蟻，而他努力沖殺出一條血路，沖向烏江岸邊，至少江東還是我楚霸王的天下，然而，霸王拒絕了烏江亭長的好意，面對追擊的漢軍，不給他們留下任何羞辱自己的機會，自刎于烏江岸邊，留下了一身豪氣英明與世人評說。

也許，追隨項羽是虞姬一輩子最愚蠢的錯誤。但她不會后悔。 人終有一死，我愿在你的臉譜上多一筆情誼，多一段柔情。

烏江不會記得劍芒閃爍的寒光，而我會記住，你是我生命中濃墨重彩的一筆。然而她的死是值得的，因為項羽最后也用自己的生命作為最貴重的禮物答謝于她，于是便有了后人歌頌二人悲壯凄美愛情的所有故事。

以我命獻祭，作一次高貴的陪葬。

——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