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倩怡 廣東財經大學 廣東廣州 510220
如今,網絡科技給人類生活帶來便利的同時,網絡犯罪和恐怖主義已給全球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威脅與挑戰。高度網絡化的社會大環境下,利用國際法上的調整應對這一新危機是各國面臨的新問題。
由于,網絡恐怖主義是在傳統恐怖主義的基礎上融合了網絡信息技術,現有的反恐公約和網絡犯罪公約不能完全涵蓋當前網絡恐怖主義行為所有的表現形式。因此,構建新的、有針對性的國際法律制度來應對網絡恐怖主義是十分必要的。
綜上所述,本文通過對網絡恐怖主義國際法律制度和有關國際法理論與實踐的研究,同時結合我國的實際情況,思考我國在網絡恐怖主義方面存在的法律問題,并針對性的提出法律建議。
當前,關于網絡恐怖主義并無統一的定義,主要有以下幾種觀點:1、“網絡恐怖主義是非政府組織或某些秘密組織有政治動機并試圖對信息、系統、程序和數據進行的襲擊,并由此引起對非戰斗目標的暴力活動。”這種表述是從網絡恐怖主義的目的入手的,即以目標為導向來界定網絡恐怖主義。2、“網絡恐怖主義犯罪是將因特網技術引進恐怖主義犯罪活動中,通過計算機、因特網或其他網絡技術,發動恐怖襲擊的犯罪形式。”該觀點強調犯罪手段需借助互聯網、計算機等相關技術,犯罪類型屬于恐怖主義犯罪,但不包括以計算機本身為攻擊對象的恐怖主義犯罪。筆者認為,網絡恐怖主義是由非國家行為者或一定條件的國家行為者,為實現特定的目的,利用網絡信息技術手段,或作為目標對象,對社會或人等造成威脅、恐慌的活動或行為。
與傳統恐怖主義相比較,網絡恐怖主義具有以下特征:(1)隱蔽性,由于網絡活動通常都是匿名進行的,這種較強的隱蔽性為網絡監管帶來了一定的困難,同時也為懲治網絡恐怖主義犯罪分子帶來了一定的難度。(2)分散性,網絡恐怖主義的分散性主要體現在實施者的分散與被攻擊對象的分散性上。(3)高效性,相對于傳統恐怖主義行為,網絡恐怖主義更為高效,主要體現在組織策劃方面與實現目的方面。(4)成本低,與傳統的恐怖主義相比,網絡恐怖主義運行的成本較低。無論是在時間成本還是金錢成本上都要比傳統恐怖主義低的多,行為者只需要具備一定實施網絡攻擊的技能,便可能產生極為嚴重的后果。
聯合國系統內的反恐法律規范和2001年《網絡犯罪公約》是針對恐怖主義犯罪制定的重要國際法律規范和區域性國際公約。這些法規或公約無法完全適用于網絡恐怖主義。因此,本章以探討聯合國反恐法律法規和2001《國際犯罪公約》為主,來分析網絡恐怖主義的國際法律制度。
聯合國及其專門機構共主持制定了19項國際反恐公約。這些反恐公約為各國懲治特定恐怖主義提供了國際法依據,對于加強國際反恐合作發揮了有效作用。但這些法律法規、公約在規制網絡恐怖主義時存在著一些問題,主要表現在:
1、缺乏統一定義。普遍接受的網絡恐怖主義定義是國際社會對其進行統一規制的重要前提。目前國際社會還未對網絡恐怖主義的定義達成明確共識,不同學者、國內立法和國際組織的觀點林立。
2、缺乏統一國際法。目前尚未針對網絡恐怖主義進行有針對性的統一國際立法,上述19項國際反恐公約雖然在一定情況下也可以適用于網絡恐怖主義,但由于并非專門性公約,因此法律適用準確度較弱,難以為規制網絡恐怖主義提供直接指引。
3、缺乏有效的國際執法能力。缺乏規制網絡恐怖主義的統一國際法,當前最直接、最有效的規制方式仍有賴于各國國內立法。但鑒于網絡恐怖主義所具有的分散性特點,理論上網絡恐怖主義實施者可在任何國家或地區借助計算機實施網絡恐怖主義行為,在此情況下僅僅依賴國內法便顯得明顯不足。
《網絡犯罪公約》(Convention on Cybercrime,以下簡稱《公約》)。《公約》旨在加強國際合作以提升打擊網絡犯罪的能力,為其締約國打擊網絡犯罪提供了直接的國際法依據,同時也為其他國家或地區進行國內或區域立法提供了重要的參考,具有一定的積極作用。但《網絡犯罪公約》也如下的缺陷:
1、制定主體具有局限性。《公約》主要是由歐盟、美國、日本等主導制定,主要體現網絡發展水平較高,網絡發展程度和價值觀均較為接近的上述國家的利益與現實需求,未能充分反映發展中國家與新興國家打擊網絡恐怖主義的客觀需要。
2、內容的滯后性。《網絡犯罪公約》制定的時間早,其所規定的網絡犯罪形式也只能體現當時的時代背景。當前的網絡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對《網絡犯罪公約》帶來了巨大的沖擊,現有罪名已難以滿足現實的需要。
3、非專門性公約。《網絡犯罪公約》并非一個專門規制網絡恐怖主義的公約。筆者認為,網絡恐怖主義作為網絡犯罪的表現形式之一,理論上對其可以適用《公約》,但鑒于網絡恐怖主義行為主觀方面的惡劣性與后果的嚴重性,其行為方式已顯著超越了《公約》所規定9種罪行的范疇,若仍以《公約》的規定對相關行為適用普通網絡犯罪的條款進行懲治,則容易導致罪刑不相適應,對網絡恐怖分子的震懾力也會遭到顯著削弱。
2001年9月,聯合國安理會通過了第1373號決議,該決議再次確立了安理會根據1945年《聯合國憲章》所賦予的權利。該決議被認為聯合國反恐行動中的里程碑。不過安理會的決議也存有以下這些問題:
1、從內容上看,1373號決議并未直接指出恐怖分子利用互聯網等信息通信技術實施恐怖主義行為,而是呼吁各國盡快交流恐怖主義集團使用通信技術的情報。可以看出此決議缺乏對網絡恐怖主義明確的界定,同時在措辭上也是引用“呼吁”這種缺乏強制性、命令性的詞語。
2、從目的上看,恐怖分子利用網絡實施或準備實施的一系列恐怖行為與傳統恐怖主義行為所要實現的目的是一致的。可以認為1373號決議要求各國采取的措施也包含了針對網絡恐怖主義行為采取的措施。安理會只是對各國提出采取措施的要求,對于各國的落實情況缺乏追蹤和監督。
綜上所述,以現行的反恐公約及議定書和安理會決議為基礎形成的聯合國反恐法律規范為國際社會打擊網絡恐怖主義的國際合作提供了重要的國際法基礎。但目前,還沒有制定針對網絡恐怖主義犯罪的全球性公約。隨著網絡犯罪帶來的挑戰日益增加,聯合國系統內的反恐法律規范已不能為打擊網絡恐怖主義跨國犯罪提供充分、有效的法律基礎。
我國刑法分別對計算機犯罪和恐怖主義犯罪進行了規定。但對于兩者的結合體,我國法律尚未對其法律性質予以明確規定。筆者認為,我國刑法應當將網絡恐怖主義犯罪歸類為恐怖主義犯罪,認定為后者的子集并予以規制。
1、從構成要素來看,網絡恐怖主義完全滿足恐怖主義的構成要件。由于網絡恐怖主義是結合新時代特點的產物。因此,傳統的恐怖主義并不足以涵蓋網絡恐怖主義的全部內涵。一方面,網絡犯罪形式多樣,網絡恐怖主義只是表現形式之一;另一方面,網絡犯罪在行為方式、危害結果、主觀動機、法益侵犯等方面并不能完全涵蓋網絡恐怖主義犯罪。因此,如果在刑法上將其歸類為網絡犯罪,則有以偏概全之嫌。
2、從定罪量刑方面,將其歸類為網絡犯罪無法做到罪刑相適應。《刑法》將計算機犯罪歸類為擾亂公共秩序罪,將恐怖主義犯罪歸類為危害公共安全罪,且后者的定罪量刑顯著重于前者。而網絡恐怖主義犯罪作為兩者的結合體,其行為既擾亂了公共秩序,也危害了公共安全。如果將網絡恐怖主義歸類為網絡犯罪,則可能出現量刑畸輕、罪刑不相適應的情況。綜上所述,筆者認為就網絡恐怖主義行為法律性質的認定而言,在刑法上將其認定為恐怖主義犯罪予以規制較為合理。但必須承認的是,網絡恐怖主義犯罪在形式上也符合網絡犯罪的特征,以至于在法律規定不完善的情況下,甚至可能需要適用網絡犯罪的有關規定對部分網絡恐怖主義行為予以規制。
《反恐怖主義法》第3條對“恐怖主義”提出了定義,但《反恐怖主義法》立法目的是充分調動社會力量以防范和規制恐怖活動而非刑事制裁,在處罰的力度上與《刑法》存在較大差距,有關定義難以為《刑法》適用所直接采用,而《刑法》本身并未就恐怖主義提出明確定義,也未就網絡恐怖主義的具體定義表明自身態度。因此,現行立法尚未明確網絡恐恐怖主義的行為邊界及表現形式。就《反恐怖主義法》本身而言,該法第3條對“恐怖活動”的定義也存在一定缺陷。《刑法》第120條第三款明確了對宣揚恐怖主義、極端主義、煽動實施恐怖活動的行為定罪量刑。但現實中是否會出現一種將恐怖主義美化的情況,這時候法律該如何規制呢?立法上還存在空白,有待完善。
應明確網絡恐怖主義的定義,完善構成要件,確定行為邊界,為規制該行為提供精確的指引。《反恐怖主義法》第3條所規定的“恐怖主義”定義具有一定的借鑒價值,但由于該法層級較低,內容難以為《刑法》直接采用,因此可以考慮將該條規定納入《刑法》,提高其法律地位,從而提升法律適用性。在此基礎上,還應明確與恐怖主義相關的其他概念,如恐怖活動、恐怖分子等。
出臺配套的法律法規,填補法律空白。針對我國法律目前尚無法規制贊揚、美化、辯護、開脫網絡恐怖活動等行為的現狀,可以考慮制定單獨法條,并設置情節嚴重標準,做到罪刑相適應。除了完善刑法之外,更要注重各種法律措施的配合,要將刑罰與非刑罰方式綜合起來共同打擊網絡恐怖犯罪活動。
中國作為聯合國安理會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以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一方面要積極倡導并參與以聯合國為主導的打擊網絡恐怖主義全球性公約的制定,另一方面也要更有力地發揮發展中國家的代表作用,在制定網絡空間國際反恐規則中爭取發展中國家的共同利益,與占據網絡技術優勢的發達國家就某些核心問題取得最大共識。其次,在區域合作中,中國也應該積極參與領導反對恐怖主義的斗爭。
最后,重視國際組織的作用。除了聯合國之外,中國也應加強與其他國際組織的合作,如歐盟、國際刑警組織、上海合作組織等,充分利用國際組織資源,從而更加有效地打擊網絡恐怖主義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