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智視域下網絡語言研究
——以2014-2018年度十大流行語為例

■燕 芳/黃淮學院

網絡語言是隨著社會和網絡的發展而產生的一種特殊語言，它的產生與網絡熱點和社會熱點息息相關，由此網絡語言也成為語言學研究的熱點之一，目前有很多學者和專家從認知、語言學、社會學等角度對網絡語言進行分析，從心智哲學角度對網絡語言進行分析的還比較少，本文從心智哲學視域下，在相關心智哲學理論的指導下分析網絡語言背后存在的生成機理。

一、心智哲學與語言研究、認知科學的關系

心智哲學與語言研究、認知科學的關系：哲學的發展經歷了本體論向認識論、認識論向語言論的轉向:本體論關注客體的存在;認識論關注主體認識能力的獲得和發展;語言論關注主客體的中介:語言。從哲學形態來說, 現代西方哲學正經歷著分析哲學-語言哲學 -心智哲學的嬗變。心智哲學的發展同語言哲學的發展是一脈相承的,它繼承了哲學研究的積極成果 。語言哲學最初的研究對象是人工的形式語言，后來轉向研究人類的自然日常語言，在研究自然日常語言的過程中就要注重語言的語用分析，也就是更加關注人和身心的關系。因為語言的表達是人類對外界的感知，自身感受和認識的反映，這樣語言哲學變開始研究人類身心問題，也就成為當代心智哲學研究的對象。隨著認知科學對心智問題的研究越來越深入，心智哲學有了很大的發展空間，并逐漸從語言哲學中分離開來。心智哲學研究的著名學者塞爾(John Searle)在 20 世紀末一篇談哲學未來的文章上說:“50 年前,語言哲學被認為是第一哲學,而現在這一位置已為心智哲學所取代。”人們據此作出概括 :塞爾認為 20 世紀的第一哲學是語言哲學，21世紀的第一哲學是心靈(智)哲學。傳統哲學的研究對象是整個世界及人與世界的關系，心智哲學的研究把人與人的心理特征都做為研究對象，因此心智哲學與認知科學的研究互相印證、互相聯系。心智哲學是認知科學的基礎，認知科學在心智哲學的指導下進一步發展。心智哲學既是對認知科學身心關系技術探索的哲學指導,又是對在探索中的所得作出哲學升華。

二、網絡語言語料整理

本文選取2014-2018年度《咬文嚼字》和人民日報公布的當年十大流行語作為語料，分析近5年具有代表性的網絡語言生成特點。

2014年網絡流行語：頂層設計、新常態、打虎拍蠅、斷崖式、你懂的、斷舍離、失聯、神器、高大上、萌萌噠

2015年網絡流行語：獲得感、互聯網+、顏值、寶寶、創客、腦洞大開、任性、剁手黨、網紅、主要看氣質

2016年網絡流行語：供給側、工匠精神、小目標、洪荒之力、吃瓜群眾、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葛優躺、套路、一言不合就xx、藍瘦香菇

2017年網絡流行語：不忘初心、砥礪奮進、共享、有溫度、流量、可能XXX假XXX、油膩、尬、懟、打call

2018年網絡流行語：錦鯉、命運共同體、店小二、官宣、教科書式、確認過眼神、退群、佛系、巨嬰、杠精

三、心智哲學下的網絡語言

（一）意向性理論下的網絡語言

當前心智哲學研究的三大難題為意向性、意識問題和感受質問題，其中意向性為人們在思維過程中表現出來的某種傾向、取向、意圖等，意向性主要包括意向態度和意向內容。在認知活動中，認知主體的感覺總是從對自身有意義的事物中去選擇。在語言研究中，意義的起點是從心智的意向性開始，而且意義的充分表達也有賴于意向性的展開。

（二）屬性二元論下的網絡語言

戴維森（D.Davidson）在《Mental Property》一文中認為物質有物理屬性和心理屬性的雙重屬性。事物自身所擁有的，可以通過觀察實驗表現出來的屬性是物理屬性；事物的物理屬性作用于感知主體的心理所得到的心理感受，則是心理屬性。

2018年網絡流行語錦鯉，本意是指一種非常漂亮的高檔觀賞魚，因其顏色鮮艷而且多樣化，深受人們喜愛。2018年國慶期間，支付寶舉辦了一個抽獎活動，幸運中獎的人為被叫做“中國錦鯉”。此次活動后，“錦鯉”一詞開始流行，網絡上同時也出現了“錦鯉祈愿”、“錦鯉轉運”、 “錦鯉還愿”、“錦鯉保佑”等網絡熱詞。“錦鯉”變成了“好運”的代名詞。錦鯉的物理屬性是體格健美、色彩艷麗、花紋多變、泳姿雄然。早期的錦鯉飼養于寺院神社，只有皇家王宮貴族和達官顯赫家族的人才能見到，人們便把它看成吉祥、幸福的象征。由于錦鯉外形漂亮，而且只有皇家王宮貴族和達官顯赫才能看見，由此引發出來的心理感受使感知主題產生了“幸福、吉祥、好運”的聯想和信念，這就是它的心理屬性。通過心理屬性表達出來的含義就是前文所說的意向態度。

（三）心理隨附性下的網絡語言

心智哲學中的隨附性是指心對身的隨附。“心-身因果關系不是一般的因果關系，因為心智不完全服從物理的因果關系，而具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性或非確定性或非物理性，如通常所說的意志自由。心理對物理關系是既依賴又獨立的，不同于完全確定性的因果關系。”戴維森把心理對于物理的這種關系叫做“隨附性”。2018 年網絡流行語店小二，是指古代在茶館、酒館、驛站、旅店等店面里面服務的人，相當于今年所說的服務員。在以下句子中：政府要當“店小二”讓客商來江蘇創大業（http://js.people.com.cn/n2/2016/1101/c360300-29233758.html）。此句中的店小二已不再是指在驛站、茶館、酒肆、旅店等處負責侍應的人，而是指推動 經濟發展、為企業提供服務的政府部門及其領導干部。網絡語言中“店小二”在表達者的意向里，把店小二的物理屬性省略了，把店小二身上所體現的熱情周到的服務精神給突顯了，因此演化出推進經濟發展，為老百姓、企業提供服務的政府部門和領導干部。

（四）涌現屬性下的網絡語言

涌現屬性是同涌現事物一起出現的該事物的屬性；涌現事物及其涌現屬性是具有一定自主性的新的質，從語言運用的角度來看，涌現出來的新質是和上文提到的隨附性和不可還原性相關的。2018年網絡流行語巨嬰，該詞所表達的基本層次的事物是體形巨大的嬰兒，隨著“高鐵霸座”、“重慶萬州公交車墜江”等事件的出現，人們在大腦里對“巨嬰”的物理屬性進行了整合，指心理滯留在嬰兒階段的成年人。這些人身上都具有以自我為中心，沒有規則意識和道德約束，結果若超出自己預期的情況，就會情緒失控，產生過激行為，給社會帶來危害的特征。這些特征是“巨嬰”物理屬性涌現出來的心理屬性，具有隨附性和不可還原性。

用以上相關心智哲學理論來分析網絡語言可以總結為：網絡語言的新意是由表達者的意向態度和意向內容來決定的，事物的屬性分為物理屬性和心理屬性，物理屬性是事物本身的屬性，心理屬性是物理屬性在人們心智中涌現出的心智感受，由于心-身隨附性，這些心智感受具有不可還原性。以2017年評出來的十大流行語油膩一詞為例進行分析，油膩的物理屬性是指含油脂成分過多。2017年微博上有人發了這樣一個帖子，談“中年男性去油膩步驟”：（1）不戴各種串。（2）簡單運動，沒有大肚子。（3）勤刷牙洗澡保持衛生。（4）不穿唐裝僧袍等類似服裝，不穿老來俏，盡量以純色為主。（5）不說我認識xxx，傳授人生經驗等話語。（6）不灌別人酒，也不喝醉麻煩別人送回家。（7）不在聚會時朗誦詩歌然后開始哭。（8）不群發微信。（9）不留長發、胡須。（10）不主動往年輕人團體里扎。（11）吃自助餐按需取食，不定位餐廳地址，不發朋友圈。（12）不得了小便宜告訴大家。這些內容立即引起網友熱議，此時的油膩一詞，在網友意向性的選擇下，突顯了“油膩”的心理屬性，體現出人們在物質生活條件提高后，對精神生活的追求。隨著油膩一詞在網絡上的走紅，進一步泛化為油腔滑調、世故圓滑、不修邊幅、邋遢不堪的人。由于心-身隨附性，油腔滑調、世故圓滑等這些心智感受具有不可還原性。

四、結語

本文在心智哲學視域下研究網絡語言，在意向性、屬性二元論、心物隨附性、心理涌現屬性等心智哲學相關理論的指導下，以2014年度至2018年度《咬文嚼字》和人民日報公布的當年十大流行語作為語料，具體分析了近5年具有代表性的網絡語言的生成特點。通過分析得出以下論點：網絡語言的新意是由表達者的意向態度和意向內容來決定的，事物的屬性分為物理屬性和心理屬性，物理屬性是事物本身的屬性，心理屬性是物理屬性在人們心智中涌現出的心智感受，由于心-身隨附性，這些心智感受具有不可還原性。本文希望能從心智哲學的視角下找到網絡語言分析的新突破和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