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惠(呂梁學院,山西 呂梁 033000)
2019年2月5日,電影《流浪地球》上映。該電影改編自公認的最具權威性和影響力的國際科幻大獎“雨果獎”的首位亞洲獲得者——中國科幻作家劉慈欣的同名小說,講述的是一個太陽急速老化將導致太陽系不復存在的背景下,人類為了生存開啟“流浪地球”計劃,為地球尋找新家園的故事。自上映以來,《流浪地球》的票房表現十分亮眼,截至2月25日,該電影的票房已經超過44億元,僅次于內地總票房排名第一的《戰狼2》穩居歷史票房排行榜亞軍之席。制造了《戰狼2》票房傳奇的吳京,再一次以銳利的眼光捕捉到了《流浪地球》的巨大潛力,投資6000萬元使《流浪地球》不至因資金短缺半途而廢,反而將該電影打造成了中國第一部硬核科幻電影,開創了“中國科幻電影元年”。如果說《戰狼2》的票房奇跡是一個無法企及的神話,那么《流浪地球》則是一個可供復制的電影傳奇,該電影在創作過程中的艱辛印證了中國科幻電影從肇始到發展在到崛起的艱難過程,非常值得中國影人關注和參考。
世界上第一部科幻電影于1902年問世,是出自被譽為戲劇電影之父的法國導演喬治·梅里愛之手的電影《月球旅行記》。自那之后,西方電影工業憑借精良的創作靈感和技術制作出產了大量科幻電影佳作,成為票房贏家,這些電影中比較具有代表性的包括《大都會》(1927)、《2001太空漫游》(1968)、《星球大戰》(1977)、《黑客帝國》(1999)、《V字仇殺隊》(2005)、《阿凡達》(2009)、《盜夢空間》(2010)、《星際穿越》(2014)、《頭號玩家》(2018)等等。以上電影,包括其他賣座的科幻電影,中國觀眾都貢獻了相當大比例的海外票房,足以說明中國觀眾對科幻電影的接受度是非常高的,但是中國本土科幻電影的票房卻不盡如意,可見,本土科幻電影欠缺“吸金能力”的原因與其本身的制作質量有關。
縱觀世界影壇,科幻電影大多催生于科幻文學,要么由其而生,要么相輔相成。世界范圍內著名的科幻小說家,比如亞瑟·克拉克(英國)、儒勒·凡爾納(法國)、艾薩克·阿西莫夫(美國)等,為創建歐美科幻文化環境乃至帶動歐美科幻電影的誕生和發展做出了非常重要的貢獻。發展至今,科幻電影已經成為美國好萊塢的重要電影創作類型之一,占比達到90%以上。中國科幻文學發展起步并不算晚,起源于1902年。當年,魯迅先生曾在《月界旅行·辯言》中流露出對西方國家的科學技術的贊賞態度,并希望其能被傳遞給國民。自此“普及科學知識”成為中國科幻小說在接下來的90年當中存在的中心價值,這對我國科幻文學的發展與繁榮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不僅制約了科幻作家的創作,也使公眾對科幻文學的理解變得狹隘。爾后,伴隨童恩正在1979年發表于《人民文學》的《我對科幻文藝的看法》走近大眾,中國科幻文學漸漸走出困境。直至20世紀90年代《科幻世界》雜志走向市場化并掀起科幻文學的第三次高潮,中國科幻文學逐漸走向繁榮,發掘和培養出了不少科幻作家,劉慈欣便是其中一位。自從劉慈欣的作品《三體》系列面世并獲得“雨果獎”,慢慢成為暢銷書,中國電影市場發出了“中國科幻元年”的呼喚,不過,伴隨電影《三體》的“難產”,這種呼聲越來越弱直至消失。直到電影《流浪地球》的問世,才彌補了中國硬核科幻電影的空白。
實際上,多年以來,中國電影市場對科幻電影的創作嘗試并不在少數,只不過要么以失敗告終,要么對科幻元素淺嘗輒止,導致電影被劃歸為其他類型電影。
中國第一部科幻電影是張鴻梅執導的《珊瑚島上的死光》,上映于1980年,改編自童恩正的同名科幻小說。這部電影的誕生與同時期美國電影《星球大戰》上映獲得大熱密切相關,在興盛的美國科幻電影市場的觸動下,我國電影工作者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陸續踏上科幻電影的拍攝之路,其中拍攝于1988年的兒童科幻電影《霹靂貝貝》獲得評價較高,這部融入了懸疑、喜劇、家庭倫理和兒童元素的電影具備了比較好的觀賞效果,一度風靡全國。進入90年代后,中國電影市場出品的科幻電影逐漸增多,但是質量并未獲得相應的提升。2008年,周星馳執導的科幻喜劇電影《長江7號》上映,然而,其雖然被定義為科幻電影,不過電影中的科幻元素僅僅是一只外星狗,雖然票房過億,但無論是劇情設置還是技術手段,都難以和好萊塢的科幻電影匹敵。另外,還有一些電影,將好萊塢電影當作制作標桿進行粗制濫造,無論是哲學思考還是想象力,甚至是敘事邏輯和故事情節都顯得蒼白無力,令人失望。比如《全城戒備》(2010)、《未來警察》(2010)等都可歸為此類。
可以見得,中國科幻電影的發展步履維艱,但并不是不可成功,《流浪地球》便證明了這一點。作為一部標桿性作品,《流浪地球》必將“名垂青史”,未來也必定會被其他國產科幻電影所超越,但是這部電影帶給中國影人的啟迪卻是永恒的。
《流浪地球》作為中國第一部硬核科幻電影,其廣受追捧是實力的彰顯。硬核科幻要求科幻情節經得起技術和理論的推敲,故事的發展合理有序。硬核科幻電影不僅是對電影導演、編劇等的創作水平的考驗,更代表了國家電影工業的最高水平。因而,一部質量上乘的科幻電影并不是朝夕便可為之,需要的是電影創作者迎難而上的群策群力。
《流浪地球》的籌備時間長達四年。在前期準備階段,為保障拍攝工作的順利推進,電影創作者引入VR堪鏡技術來協助美術置景。為了最大限度地減少成本并提高工作效率,該電影團隊進行了大量工業化流程的探索和準備工作,包括制作逾8000格的分鏡、逾30分鐘的動態預覽等。另外,為保證拍攝場景盡量逼真,團隊對地下城、空間站、運載車等都進行了實景搭建,置景面積逾10萬平方米。美術團隊為了完美呈現地球在太空“流浪”的奇觀,先后設計了十幾版方案,真正做到了對細節的精雕細琢。觀看電影便可發現,無論是宇航員、軍人的防護服,還是民用的防護服,都是非常吸睛的,為了達到完美的呈現效果,電影團隊特別邀請了國內外兩家特效工作室進行防護服和特殊道具的制作,從而使電影形成了非常濃烈的工業質感。
另外,特效在科幻電影中是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為了完成高難度的視效鏡頭,電影拍攝團隊采用了大量全CG鏡頭,這在國產電影市場是非常罕見的。此外,為了提升電影畫面的真實感,拉近電影與觀眾的距離感,導演郭帆堅持全程采用實景UI的拍攝,從而保證了屏幕反射至人物形象上的面光和眼神的互動更加傳神。
科幻電影的靈魂是特效,但是一部缺乏情感共鳴的電影卻是沒有靈魂的。這看似矛盾,卻道出了拍攝一部高質量的科幻電影的難乎其難。
電影《流浪地球》圍繞“流浪地球”計劃講述了一個關于家國、英雄、故土和親情的故事,這一情節推演奠定了《流浪地球》濃郁的情感基調。在全世界都在模仿“漫威宇宙”科幻時,《流浪地球》用積淀了中華民族5000年文明的文化作為電影的敘事基礎,為中國科幻電影的創作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創作思路。從本質上看,未來人類實施“流浪地球”計劃的做法無異于愚公移山,無數個普通人在中國集體主義的引導下寫就了拯救地球的壯舉,這悲壯而浪漫的流浪之旅滲透了中國的情感倫理和價值觀念,與西方科幻電影推崇的到遙遠的外太空尋找生存希望的生存邏輯背道而馳,不過其中故土難離的文化傳統卻使《流浪地球》散發出了承載著豐富生命體驗的感性之美,電影人物形象“帶著”地球于廣袤宇宙中尋覓生存希望的舉動,是電影創作者關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深切詮釋。《流浪地球》這一大膽且充滿中國特色的創作手法不光帶給中國影人一個弘揚中國發展及文化的全新視角,也為中國電影在全球電影市場發出自己的聲音帶來希望。
在中國電影發展已逾百年之久的2019年,“中國科幻元年”方“千呼萬喚始出來”,這是因為中國科幻電影的衍生與興盛與中國科幻文學的發展、中國時局和政治環境、電影工業技術水平等休戚相關,以《流浪地球》的成功而言,中國電影市場已然成長為一塊適合科幻電影繁榮的土壤,當“硬性條件”的制約解除,那么作為“軟性內核”的劇本打磨就顯得十分重要了。好的劇本必然離不開好的編劇,不過遺憾的是,中國目前的科幻題材原創劇本和編劇人才都十分稀缺。中國現有的科幻電影編劇普遍存在非專業化和零散化的特點,科學知識短缺,科學底蘊較差,對科幻事物的想象僅僅停留在外觀上,很難在科學層面實現自身與人物形象的平等對話,對科學技術帶給人類生活的變化和沖擊的描繪十分鮮見,科幻在這些作家的筆下只不過成了吸睛的噱頭,毫無深度可言,這對于中國科幻電影的創作發展來說,是十分可悲的。因而,要制作一部質量上乘的科幻電影,就必須打造一支擁有科學技術底蘊的編劇團隊,充分發揮科學想象力,從而促進技術與藝術的完美結合和呈現。
《流浪地球》作為中國硬核科幻電影的開山之作,無論是特效技術呈現還是符合科學邏輯的故事陳述,都十分可圈可點,不過,它并非完美到無懈可擊,人物形象塑造扁平化便是其短板之一。《流浪地球》的主要人物包括宇航員劉培強及其叛逆的兒子劉啟,寵愛孫輩的韓子昂及其收養的孫女韓朵朵,劉啟和韓朵朵之所以加入保護地球的大戰之中,單純是因為劉啟想要“回家”,而韓朵朵不想上課,最終卻誤打誤撞成為“天才少年英雄”,不得不說在劉啟這個人物形象上兩種身份的承接和遞進關系過于生硬,出現這種問題的原因在于電影在人物塑造上缺乏立體感和說服力,這是未來中國科幻電影創作者需要注意的地方。
作為科幻類型片,《流浪地球》無疑是成功的,其不單在國內連創票房佳績,更是收獲了廣大國外媒體和觀眾的贊譽和追捧。這部充滿中國文化韻味和狂野想象的電影是中國電影人向全世界展示中國科技實力乃至文化軟實力的問路之石,承載著億萬中國人對本土科幻走向繁榮的期望。不過,與成熟的好萊塢電影工業相比,中國科幻電影的制作水準還差得很多,要實現與海外科幻電影產業的平等對話,仍有很長的路要走,這需要中國影人的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