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盒中的“珍珠”

文＞＞＞李國華

三年自然災害留給我刻骨銘心的饑餓的記憶。野菜充饑，草根填肚，村里經常有人餓死，一幅凄慘恐怖的情景，至今還令我不寒而栗。

那時，我正讀初中。國家每月供應18 斤成品糧。早晚3 兩煮粥，中午3 兩用大飯盒蒸飯，自己可以放一些雜七雜八的副食品。每到上午第四節課時，一雙雙饑渴的眼睛便不時向食堂方向“掃描”。那種難忍的饑餓感，沒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是根本無法體驗的。

一個上午，第四節課開課不久，我胃內翻江倒海似的難受，一股一股酸冷的胃水直往上涌，到了咽喉，我強咽下去。胃酸的涌勢更猛，沒辦法，我只得用書本遮蓋著，疏通這股急流。全班同學的目光忽然一起射向我，他們以為我這個學習部長在偷吃零食呢！那場面，使我狼狽尷尬極了。

午飯時，我慌慌地打開飯盒，卻一下子怔住了：胡蘿卜不見了，飯盒里躺著整整一盒米飯。晶瑩潔白的大米飯占據了大半個飯盒。在糙米飯的映襯下，似粒粒珍珠。我強咽下涎水，問周圍：“誰拿錯飯盒了？”見無人應聲，我只得開始吃飯。“珍珠”那部分未敢動筷。

整個下午，我心緒難寧，滿腦子都是“珍珠”。課余時間，我幾乎問遍了所有同學，就是沒找到“珍珠”的主人。晚上，我只得美餐了一頓！

那一夜，我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九天仙女長袖舒展，正向我飯盒中播撒“珍珠”。

一連三天，我飯盒中的“珍珠”不斷，我開始“盯梢”飯盒，終于揭開了謎團，原來是她——文娛部長月梅大姐。

她是我同班同學。我倆關系特好，她總像大姐姐一樣眷顧呵護我。她住在沿海邊，常常帶一些鹽蒿糠、鹽蒿精讓我品嘗。特別是鹽蒿精那香噴噴、油漫漫的美味，如今是千金難求了。有一次，她帶我來到了黃海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大海的寬廣，大海無邊無際，海浪一浪一浪地涌向海灘，浪與浪之間距離有十多米。月梅姐拉著我的手，我們卷起褲腿赤著腳，跳過一個又一個浪峰。突然，在我們面前出現了海市蜃樓！我第一次領略了大自然的神奇和壯觀，驚嘆不已！

月梅大姐多才多藝，她自編自演謳歌時代的節目曾在臨海鎮劇場演出。當時的她手舞紅旗，載歌載舞，用優美的歌喉唱著“我們是中華民族新一代”。我們為她鼓掌、喝彩。

月梅大姐還寫過七律長詩，在學校黑板報上將我表揚。我仿佛看到了一條無形的教鞭，將我向那充滿希望的未來帶領。

在那艱難的歲月里，我倆的友誼像是清澈見底的小溪，那份真切和真情，還有那份依戀，仿佛是一種同學情和姐弟情交織在一起。

畢業五十年，老同學聚會。我在會場搜尋月梅大姐的身影，卻沒有找到，感到無比失落。

月梅大姐，你在哪里？尋尋覓覓，我終于獲取了月梅大姐的電話號碼，發出了半個多世紀后的問候：“月梅大姐，我是國華，你好！”只聽到手機里傳來哽咽之聲，許久，才傳來回應：“國華，你好！”

從交談得知，月梅大姐和老伴退休后都上了老年大學文學班。她現為石家莊市作協會員、河北省散文學會會員，給我傳來了她的游記散文。《神奇天門山》《美麗張家界》……我欣賞美文，如身臨其境。

月梅大姐：江蘇射陽是我們的家鄉，如今是黃海之濱一顆璀璨明珠，高樓林立，夜晚流光溢彩……

月梅大姐，為人間播撒珍珠的九天仙女：我心中盼望你回來，愿為你導游，愿你用手中之筆，也為家鄉增光添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