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管黑洞：被死亡、假幫扶、騙補貼背后

胡宇齊

前往殯儀館掃墓時，發現自己名字赫然出現在骨灰盒上；在扶貧手冊上簽字時，才發現自己享受過很多無中生有的幫扶政策；虛報冒領糧食補貼款，背后竟藏著一窩“倉鼠”……對于這些弄虛作假的案例，就該“問責一個，警醒一片”。

被死亡：活人名字印上骨灰盒

“被死亡”是一種怎樣的體驗？據媒體報道，福建省永春縣霞林村村民李秀清在前往西山園殯儀館掃墓時，發現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現在骨灰盒上。人還好端端地活著，“骨灰”卻擺在眼前，聽來實在恐怖。

更為蹊蹺的是，這竟是該村村民的集體遭遇。消息傳開之后，多位村民發現自己也“被死亡”了，有人找到了自己的牌位，更有甚者“死了很多回”。在西山園殯儀館提供的2017年4月、5月、8月霞林村三批火化人員的名單里，有些人名重復出現。

這咄咄怪事中，究竟藏著怎樣的“貓膩”？

據調查，早在2017年，為配合某建設項目，霞林村一山頭被征用，區域內墳墓被統一遷走，送往永春縣西山園殯儀館火化安置。按當時補償款規定，無主墓賠償款為每座300元，勞務費70元；有主墓則根據大小分為600元、800元、1000元三檔，勞務費170元。

就是這有主與無主的差價，被當時具體操作此項目的村民小組長李培強和收殮工陳培城等盯上了。按當地村民的說法，以前同類項目中，“一半以上是無主的”。而為多領遷墓費和補償款，李培強和四個收殮工不僅用活人名套用在無主墓上，還讓親朋好友假裝墓主后輩簽字，冒領補償款。一番操作之下，當年247座墓，僅一座為無主墓。據永春縣紀委調查組披露，此次事件總共涉及26戶冒領，涉及金額達63000多元。

村里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但在利益誘惑之下，每座墳頭幾百元的蠅頭小利，也會讓某些人跨越底線、丟掉原則、坑害鄉鄰。

假幫扶：享受過很多無中生有的扶貧政策

無獨有偶，此類冒名頂替之事，還不止一起。最近，媒體曝光了精準扶貧中的一起典型案例。

早在2014年，四川省宣漢縣清溪鎮金鵝村村民余明軒，因家庭貧困被識別為貧困戶。

然而，余明軒一家至今還住在100多年前建造的老房里，老房年久失修，原來中間的堂屋早些年坍塌了，兩邊的廂房也出現了屋頂塌落的情況。

2016年的一天，倒塌的磚墻打到床上，差點砸到余明軒身上。房子發生磚墻垮塌之后，余明軒找到村干部，說自家的房子已經成了危房，說不定哪天就會倒塌，希望村里想想辦法，但一直沒得到回應。

國家對于易地扶貧搬遷的指導原則是，對居住在“一方水土養不起一方人”之地的農村建檔立卡貧困人口，實施易地扶貧搬遷。但奇怪的是，像余明軒這樣的貧困戶、危房戶不少，卻一直沒有得到易地搬遷扶貧政策的扶持。

直至2018年年底，余明軒在扶貧手冊上簽字按手印時，才突然發現自己原來享受過很多幫扶政策：包括易地搬遷及危房改造、種植桃樹、養殖雞鴨等等。但是這一切，全是無中生有。

余明軒說，當他到鎮上趕場時，幫扶人員碰到他，就拉他去簽字、按手印，“像我們這些老年人，他們直接讓我這按一下，那按一下”。

騙“補貼”：34名村組干部虛報冒領被“一鍋端”

“本以為只有村黨支部書記呂學文虛報冒領糧食補貼款，誰知背后竟然藏著一窩‘倉鼠！”最近，得知村里34名村組干部因連續八年套取糧食補貼款被“一鍋端”，湖北省襄陽市襄州區古驛鎮唐呂村的村民紛紛拍手稱快。

2018年4月，襄州區紀委監委收到上級移交的群眾信訪件，反映村黨支部書記呂學文虛報種植面積騙取國家糧食補貼款、騙取征地補貼款等問題。誰承想，該問題線索竟然牽出一起窩案。

接到舉報后，襄州區紀委監委立即成立核查組，對上述問題進行核查。為了不打草驚蛇，核查組決定先從古驛鎮財政所入手，一條“2017年6月呂學文曾主動到鎮財政所要求核減30余人糧補面積”的問題線索，引起了核查組的注意。核查組兵分兩路，一路前往古驛鎮派出所調取唐呂村村組干部戶籍信息，另一路到古驛鎮信用社比對分析惠農資金發放明細等相關數據。結果令人嘩然：唐呂村34名村組干部竟然全部參與了虛報冒領糧補。

經查，2008年12月，剛擔任唐呂村黨支部書記的呂學文為了籠絡人心，以助其在村里樹立威信，便私下和當時的村委會主任唐秀才、會計唐光安（已故）商議，利用2009年區里統計新增糧食種植面積的機會，給所有村干部每人每年虛報2.76畝糧食種植面積作為“福利”。隨后，他們將此事告知了全體村干部。據呂學文交代，2009年至2016年，34名村組干部通過虛報糧食種植面積，騙取國家糧食補貼資金共計6.6萬余元，其個人占有1992元。

要“問責一個，警醒一片”

這些弄虛作假的極端案例，可能只是個案。但“木桶效應”證明，恰恰就是這些“短板”，嚴重影響黨和政府在人民群眾心目中的形象。尤其是賠償款、幫扶政策等事項，往往攜帶著強烈的惠民屬性，更不能任由某些“蛀蟲”蠶食。

首先要做的，是徹查案件、強化問責，讓違規者得到嚴肅處理、付出應有的代價，“問責一個，警醒一片”。

更值得關注的是，在監管上還存在巨大的漏洞。比如，就在那張偽造的火化花名冊的最后一頁，還有當時負責這項工作的村委會主任和兩個村干部的簽名，以及霞林村村委會和東平鎮政府的印章。如果村干部們稍一翻閱，多半就能發現張冠李戴的低級伎倆。只能說，事情發展到如此吊詭的地步，反映的是各級人員責任心嚴重缺失。必須細化、強化監督，才能管住利益面前蠢蠢欲動的手。

在余明軒老人的事件中，一個細節值得注意：當他到鎮上趕場時，幫扶人員碰到他，就拉他去簽字、按手印。那么，如何升級我們的監管特別是復核工作，讓普通人特別是那些老實人、老年人的合法權益能得到妥善維護？

針對騙取國家糧食補貼款、征地補貼款的干部，襄州區紀委監委負責人表示：“要著眼‘微腐敗產生的每個環節，對癥下藥，既把存在的突出問題整治到位，又將階段性的成果良好運用。將繼續圍繞群眾最關心的問題，縱深推進群眾身邊的腐敗和作風問題專項治理，讓群眾能夠享有更多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p>

（杜啟榮薦自七一客戶端/《北京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