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滌明

針對網傳“陜西榆林一男子乘奧迪車闖會場”一事,陜西省榆林市定邊縣委宣傳部官方賬號“定邊宣傳”通報稱,2019年8月17日,定邊縣紀委介入調查。經定邊縣紀委常委會研究,決定對定邊縣人社局副局長張宏學進行立案審查。8月29日,張宏學受到黨內嚴重警告處分,并調離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系統,責令辭去定邊縣第十八屆紀委委員職務。
“奧迪局長”遭遇“翻車”,栽在執勤人員手中。“有權”敗給了“無權”,看似不合邏輯,卻是對法紀與規則意識的再次重申。有理不在聲高,有理更不在權大,這樣的常識如果更深入人心,那“權力通吃”潛規則的生存空間必然會更加逼仄,不經查的官員自然而然也就少了。
現實中,被聚焦到輿論場上的官威官員,都是各有各的“威”。有的官員習慣問別人“你知道我是誰嗎”;要不就說“我是某某部門的,讓你們領導馬上來”;還有的人習慣說“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能……”。
不管是什么形式的“威”,目的無非是向別人“介紹”自己的權勢能量。在一些信奉官本位、權本位的人看來,亮身份、打官腔都是可以“橫著行”的“硬通貨”。
“張局長”的官威官腔,特點是沒有一點委婉含蓄,直直白白地告訴對方:我是局長,我是“管簽合同的”。不但自己管自己叫“張局長”(把“副”省了),而且還想讓對方知道,“張局長”名氣很大——“你連張局長都不認識?”
在短短不到一分鐘的視頻中,“張局長”的每句話都堪稱簡潔明了,寥寥數語便將自己的身份、身份夾帶的“能量”高效展示出來,沒有一定的官本位底蘊的積累,演都演不出來。這也是“張局長”能夠迅速“走紅”的原因吧。
當年,縣委書記焦裕祿走村調研,一位老人問他是誰,焦裕祿說“我是你的兒子”。他也可以說,我是縣委書記,來為你們解決困難的,但以“兒子”自稱,卻能把黨員干部和人民群眾之間的關系闡釋得更生動。現在,我們當然不必要求官員都使用這樣的語言稱謂,但是,像焦裕祿那樣擺正為官者的身份角色,明晰公職倫理邏輯,注意語言和行為上的謙虛謹慎,理應成為公職人員特別是領導干部的一門必修課。這方面,張宏學副局長顯然缺少必要的修煉。
“我是張局長”這種“大言不慚”,恐怕不只是倫理修養不足的問題,更大程度是出于以權謀私的需求。一張嘴就先把官職“挺在前”,而毫無心理障礙,直叫人懷疑,“張局長”是不是早就習慣了拿職務身份當“通行證”,甚至已經成為一種“生活方式”。
對“張局長”耍官威事件,需要從兩個層面調查和反思。除了語言和行為舉止的不端,“我是張局長”的優越感以及“明年不要來找我簽合同了”的威脅,是否不經意間暴露了以權卡人甚至權力尋租的慣常性動作。所謂“官小腔大”,不僅是缺乏修養的作風問題,也可能是權力未受有效約束的真實寫照。
在為陜西定邊方面及時回應輿情、迅速處置點贊的同時,我們也當深思,為何以“奧迪局長”為代表的一大批囂張官員不經查?
首先,官員行事囂張,往往缺乏的是法紀、規則意識,否則也不至于說出雷人之語、做出雷人之事。法紀、規則意識的缺失,必然導致他們恣意妄為。權力導致腐敗,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一旦“有權任性”,違法違紀也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些官員在公開場合的囂張言行,絕非一時的“怒發沖冠”,而是平日驕橫跋扈成習慣,在不如己意時的不經意流露。可以說,不經查的往往是他們平時的違法違紀行為。平日的“有權任性”與“關鍵時候”的囂張,可謂“相互成全”。
其次,還是日常的監管與約束出了問題。“奧迪局長”之所以說出“張局長也不讓進”,肯定是因為他在平時只要報出局長的身份,甚至不需要亮明身份,就可以暢通無阻,哪怕是他的要求不合理。攔下他的執勤人員,恰如皇帝新衣童話中的小孩,“只認規則不識局長”的較真難能可貴。但是,如若沒有網絡民意的巨大推力,張局長沒被立案審查,執勤人員是不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當然,發現存在問題的官員,不能總在輿情爆發后,而應該讓監管始終前置,讓領導干部不敢隨心所欲,時刻做到謹慎用權,讓遵紀守法成為習慣。如此,才不會在公開場合做出有損個人形象、有損組織權威、有損政府公信力的行為。
(摘自七一客戶端/《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