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光中的“黑金”往事

張鐸

2019年6月11日，內蒙古自治區委原常委、呼和浩特市委原書記云光中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云光中是內蒙古人，在當地官場摸爬滾打了42年。

“云光中落馬，既震撼又平靜。”一名熟悉當地政情的人士介紹，云光中是副省級干部，資歷深厚，尤其是主政“煤都”鄂爾多斯長達八年，深陷各種利益關系中，他的落馬不知會牽出些什么，故而說“震撼”。

至于“平靜”，則是云光中“要出事”的消息一年前便傳出，現在坐實，似乎“水到渠成”。尤其是近年來，11名在鄂爾多斯工作過的廳級干部相繼落馬，這些人要么與云光中在一個班子共事，要么是云光中的下屬，在云光中提攜下屢獲升遷。

主政“煤都”

云光中生于1960年，17歲時進入呼和浩特市土左旗公安局工作。此后，他的仕途一路順遂， 30歲任副處級，37歲升正處，38歲任縣委書記。41歲時，云光中離開呼和浩特，任烏海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在烏海、滿洲里多地歷練后，2008年2月，云光中調任鄂爾多斯市任市委副書記、副市長。2008年底，云光中順利接任市長。

彼時的鄂爾多斯，仿佛一列狂飆突進的火車。與此同時，國際能源價格大漲與中國經濟起飛所產生的巨大能源需求，讓坐在煤堆上的鄂爾多斯一飛沖天。最高峰時，鄂爾多斯一年的煤炭產量占到全國煤炭產量的六分之一，那時的鄂爾多斯被稱為“小山西”。

一名從山西來鄂爾多斯淘金的煤老板介紹，鄂爾多斯在幾年時間之內，幾乎把山西一些地方的故事重演了一遍，荒漠變煤礦，房價比肩一線城市，街上名車遍地，以及“黑金”對官場的腐蝕。

這名煤老板還提到一個背景，山西煤礦聲名在外，北京的央企與省內大型國企早早在當地布局，盡管山西煤老板很多，但大型煤礦始終掌握在國資手中。鄂爾多斯起步階段，國企關注較少，成為民企自由馳騁的舞臺。2003年，除了鐵路、熱電、管道等基礎設施產業，鄂爾多斯的本土企業幾乎全部民營化，四大民營企業成為當地煤炭產業當仁不讓的主角。

在云光中之前落馬的11名鄂爾多斯廳官中，無一例外與煤有關。有人收受賄賂，低價轉讓煤礦，還有人干脆亦官亦商，本身就是煤礦的幕后老板，直接參與倒賣煤礦。多名內蒙古官場人士表示，云光中的落馬，同樣與鄂爾多斯的煤脫不了干系。

同流合污

一名鄂爾多斯的商界人士回憶說，云光中是2008年春節前后來鄂爾多斯赴任的。不過早在元旦節，消息就傳開。

有一天，云光中在呼和浩特碰上大雪，航班晚點，候機廳里遇見了好幾個鄂爾多斯的煤老板。這些人都是飛去滿洲里的，彼此笑稱對方“消息靈通”。那時的云光中正擔任滿洲里市委書記，也自知即將調任鄂爾多斯。

為了迎接新市長，鄂爾多斯的煤老板可謂各顯神通。一名烏海籍的煤老板趕去滿洲里時，還請烏海市的一名老領導以及另一名處級官員隨行。烏海距離鄂爾多斯不遠，云光中曾在烏海擔任市委常委，邀約云光中的故舊隨行，他認為能融洽感情。

從那時起，鄂爾多斯的圈子里便流傳出，云光中是個性情中人，好說話。一名當地人士表示，這句話還可以翻譯成，云光中收錢辦事膽子大。

據知情人士透露，云光中赴任鄂爾多斯當天，隨同自治區委組織部的官員一起返回呼市。當晚與第二天，他便出現在不同飯局上，飯局中均有鄂爾多斯的煤老板。

一名內蒙古官場人士表示，說鄂爾多斯的官場風氣是云光中搞壞的未必公允，但云光中擔任鄂爾多斯市長三年、市委書記三年，的確未能扭轉當地風氣，甚至同流合污。

當時的官場風氣，從一樁事情中就可窺知。鄂爾多斯市政協原主席王鳳山受審時，其辯護律師提出，有兩筆錢不應計入受賄，因為送錢的三人都是市級領導，沒有明確請托事項，彼此送錢屬于禮尚往來。

班子成員間的友誼，需要靠彼此送錢來維系，荒唐到何種地步！據知情人士透露，在這些“禮尚往來”中，云光中并沒有缺席，在對之前落馬的11人進行調查時，有多人供述，曾向“一把手”云光中送紅包禮金，云光中也大多笑納。

云光中的家人還介入鄂爾多斯的煤炭生意中。據一名知情人士介紹，在云光中家人的撮合下，一名陜西的煤老板收購了該市一座煤礦，但開采后發覺效益不佳，為此找到云光中本人。當時正值云光中爭取副省級的關鍵時刻，事情被壓了下來。至于具體如何善后，外人不得而知。

政商糾葛

2014年，云光中出任自治區政府副主席，兩年后轉任自治區委常委、呼和浩特市委書記。有媒體報道，離開鄂爾多斯時，云光中動情說道：“永遠關注這片熱土。”

云光中這番話倒不是虛言，隨著近年來多名老部下接連落馬，云光中對鄂爾多斯的關注一刻未停。據當地一名知情人士介紹，云光中曾派自己的司機來鄂爾多斯，探望一名落馬官員的家屬。

鄂爾多斯多名官員栽在了異化的政商關系上，云光中也未能幸免。據知情人士透露，云光中經常與富商聚會，即便在鄂爾多斯時也毫不顧及影響，在五星級酒店的包間內飲酒作樂。云光中酒量大，前期只喝茅臺，后來換了口味，改喝高檔紅酒，白酒不怎么喝了。

當年民間借貸在鄂爾多斯盛極一時，許多人將多年積蓄投入所謂的金融企業，最終雞飛蛋打。卷入民間借貸的官員也不少，甚至有些煤炭企業將此變成行賄手段。

據一個當地人士介紹，有幾家所謂的投資公司就是煤老板開的，并不對外募集資金，只針對政府官員，且承諾的利息極高，通常是年息30%，高的50%。官員投1000萬元進來，一年后收走1500萬元。煤老板還要千恩萬謝，說多虧這筆錢解了燃眉之急。官員心知肚明，卻自認為能以此規避黨紀國法。

之前落馬的鄂爾多斯官員中，就有人用這種手段獲利上千萬元。多名當地人士表示，盛傳云光中與家人也把錢投進去“理財”，且獲益頗豐。

因為之前多起案件都牽涉云光中，相關部門曾找他談過話。一名內蒙古官場人士分析，找云光中談話的事許多人都知道，“不過從云光中落馬后的通報來看，既非自首，也沒有主動投案，想必他拒絕了組織給予的機會，堅持說自己沒問題”。

（摘自七一網/《廉政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