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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閃爍(短篇小說)

2019-11-20 03:34:40湯成難
雨花 2019年1期

湯成難

1

從利民橋向東,沿著人民路走到底就是仙城醫院了,醫院的后面是幼兒園、菜場和仙城中學,醫院對面是百貨大廈和人民商場。毋庸置疑,這一帶是仙城最熱鬧的地段了,相較而言,醫院顯得更繁忙一些,不少操著外地口音的人常在這兒進進出出。當然,仙城也有其他醫院,比如洪泉醫院、惠民醫院,但仙城人只信仙城醫院,不光仙城人信,那些周邊鄉鎮的,鄰縣的,外省的人都會從很遠的地方趕來,據說是奔著仙城醫院里一個叫徐霞明的老中醫,七十多歲了,祖傳的偏方,治牛皮癬、癲癇、白癜風、疝氣,等等。至于醫術如何,誰也說不清楚,但墻上的錦旗是一天天多了起來。

外地人多了,飯店和賓館也就多了,治病期間需要吃住,甚至病好了也不急于回去——大病初愈的興奮總使人愿意邁開步子往熱鬧的地方走一走,或者索性在館子里吃幾頓豐盛的,所以,不得不承認這個叫做徐霞明的醫生為仙城的經濟繁榮多少是做了一些貢獻的。

醫院的四周零零散散擠著幾家賓館,門臉不大,但老遠就能看到霓虹燈上的字:莫秦酒店,格村賓館,好家賓館……乍一看名字,以為是全國連鎖的,再仔細瞅瞅,才發現筆畫上做了手腳。

陳素珍就在好家賓館負責打掃衛生。

陳素珍住在仙城北邊的雙溝鄉,前幾年城市向北發展,雙溝變成了郊區,莊稼地被征用了,建了工業園,但房屋沒有拆遷,這就尷尬了,他們成了沒有地的農民了。雙溝鄉的人遇到一起,從前都是談一談地里的事,現在突然不知道說什么了,他們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城里人還是農村人?

沒了地的雙溝人紛紛進城找起工作來,陳素珍也不例外,她今年五十四歲,很慶幸自己能找到這份工作。

下了利民橋,陳素珍就騎得慢些了,離上班時間還早,百貨大廈頂樓的鐘,時針和分針還沒疊在一起。路兩邊栽的是梧桐,樹葉的顏色已經從深綠轉成微黃,花圃里的蘭草也竄得很高,眼一眨就黃得如一團火似的。

陳素珍最喜歡的就是這條路,或者說,是從家到賓館的路。路很長,騎車需要四十分鐘,好幾次同事勸她買輛電瓶車,她沒舍得,一是騎車雖多用力氣,可力氣又不花錢;二來她喜歡慢慢從這條路經過,從郊區一直到市中心,樹越來越多,人越來越多,那些賣雜貨的小商販也越來越多。她慢慢蹬著腳踏板,眼睛不時地瞟著兩側——鋪在折疊床上賣斷碼鞋的;推著三輪車賣水果的;支著遮陽棚賣襪子鞋墊的;喇叭里不停重復的充煤氣的;以及從她身邊倏忽而過的自行車鈴聲,都能使她產生一種踏實和溫暖的感覺。

過了人民商場,就能看到好家賓館了,鵝黃色的字怯生生地掖在墻角處,字的下面是一串電話號碼,閉著眼睛陳素珍都能說出來。正對著號碼的下面就是玻璃門了,門側在一邊,三四個臺階拾階而上,進得門來,一條被踩得脫了毛的毯子鋪在腳下,依稀還能夠看出“歡迎光臨”的字樣。墻角處有一對綠色沙發,人造皮的,小巧地窩著。沙發旁是一個簡易佛臺,供著觀音像和財神爺,佛像前面是一盞仿蠟燭模樣的燈,紅通通的,日夜亮著。佛臺再過去便是吧臺了,不大,短短的一小截,但也具備了吧臺的功能了。

“陳素珍,你來啦。”吧臺后面的王小玉突然喊道,她比陳素珍小三十多歲,年底才滿二十。王小玉胖胖的,笑起來左臉頰一個深深的酒窩,像是被指頭摁下去的皮球一時沒彈出來。算上老板夫婦好家賓館一共五個人,王小玉負責前臺,陳素珍負責打掃衛生,還有年齡稍大一點的老楊,負責安保兼夜班。老板夫婦是不大過來的,都有監控,哪個旮旯看不到呢?

陳素珍把午飯盒子放在吧臺里便上樓去了,賓館的一樓沒有房間,除了衛生間就是這個不大的門面了。所有的房間都在二樓,一共二十一間,陳素珍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掃臟房間,將換下的床單毛巾收到儲物室,待到下午,再洗晾起來。

通往二樓的樓梯有些窄,鋪了一層仿草地毯,走在上面軟軟的,極不真實。樓道里的聲控燈要使勁跺一下,才神經質地亮起來,剛走幾步,又倏地滅了。陳素珍從儲物間里拿出打掃工具,再一間間地敲門,從8201一直到8221,她每推開一扇門時,都有一種特殊的親切感,好像在自己家里似的,又好像,每一個房間都是她的孩子一樣。若要問這些孩子里有沒有偏袒的?一定是有的,比如拐角處的8213,她的面積最大,敞亮,陽光好,常常推開門,一束光就打在臉上。這是一間大床房,陳素珍打掃完了便在床沿上坐一會兒,她想,睡在這張床上的該是多么幸福的一對啊。再比如,走廊盡頭的8206,她是所有房間里最便宜的,沒有陽光,衛生間局促地縮在門后——大概是加接的,處處都比其他房間小一套,正因為這些“小”,陳素珍對她的憐惜便多了幾分,按照她將房間比作自己的孩子的話,這種憐惜一點都不難理解。

一天的大部分光陰陳素珍都是在二樓度過的,打掃完了也不下樓去,而是縮在儲物間里打個盹,或者喝一喝水,也有的時候,她會去8206里坐一坐,當然,這是指房間空著的時候。

8206的房間擱著兩張床,均不大,一米二的寬度,擱下床后就沒什么空間了,房間北面有一扇窗,正對著仙城醫院,窗戶很小,開到一半便卡住了,陳素珍常常站在窗口向外面看,那些來來往往的人,走著走著就被擋住了,有時又發覺他們向她走來——這種感覺很奇妙,也很恍惚,外面的人離她那么遠又那么近。關上窗戶,陳素珍又在衛生間看一看,依舊是小一套的鏡子,小一套的洗臉盆,小一套的坐便器。陳素珍將一次性牙膏牙刷整齊排列在洗臉盆旁,用抹布將盆壁上的水擦拭干凈,她做得十分認真。基于那種憐惜,她常常希望住在這個房間的人是老實的、溫和的、干凈的,若是遇上一些邋遢的,房間里便是狼藉一片,那時的陳素珍會很氣憤,氣憤到心疼。

2

今早8206的門竟然被鎖上了,陳素珍敲了敲,沒人應聲。她用鑰匙打開,發現地上已經躺了兩只旅行包了——顯然,8206有新房客了。好在房間里并不亂,仿佛剛放下包便匆忙離開了似的,然而床頭的一次性拖鞋,衛生間的牙膏牙刷卻有用過的跡象。陳素珍用鼻子嗅了嗅——這是她近一年來的工作經驗,從被褥、拖鞋、梳子等游絲一般的氣息里嗅出房客的大致身份。然而這一次卻例外,她沒嗅出來。

她將床單拉平,擺正拖鞋,拉開窗簾,把垃圾桶里的袋子換上,又端詳了那兩只旅行包,帶上門出去了。在樓下擦玻璃門的時候,陳素珍突然問王小玉,8206是不是住人了?話一出口,便意識到這個問句的多余。果真,王小玉說,是啊,你沒看到房間里有人住過嗎?王小玉又補充說,房客昨晚來的,老楊登記的,那個時候老楊值班,她也是一早在登記簿上看到才知道的。

王小玉正在吃早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住陳素珍,你問老板了嗎?她小聲說。陳素珍愣了一下,而后才想起王小玉說的是養老保險的事。當初介紹她來工作的也是他們雙溝鄉的人,與陳素珍和老板都有一點遠親關系,陳素珍分明記得親戚找她時說的話——工資雖低,但有養老保險——陳素珍在乎的是這后半句話,自從沒了土地之后,她最擔心的就是養老問題,可工作九個月了,老板只做到了前半句——工資低,而后半句一直杳無信息。

陳素珍對王小玉搖了搖頭,上樓拖地去了。

一整天,她都沒有遇到8026的房客,直到第二天上午,她才在清理房間時看見了他們。陳素珍先在門外敲了敲,里面傳來一陣絲絲拉拉的咳嗽,咳嗽聲里又分離出另一個渾濁的聲音。進來吧,渾濁的聲音說。

陳素珍進去后才發現屋子里黑黑的,窗簾還沒打開,只有床頭一盞小燈亮著。有一男一女分別坐在兩張床上,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坐在床中間的輪椅上。看得出來,他們是一家人。

三個人都穿好衣服了,男孩脖子上不合時宜地圍著一條圍巾,好像要出門似的,他們穿得一般,不洋氣,不像是大城市來的。三個人都咬著唇不說話,低頭看著各自的手或者腳尖,仿佛陳素珍進門之前他們正進行家庭會議似的。

我來打掃衛生的,一會兒就好,陳素珍歉意地說。女人立即站起來,讓到一邊,陳素珍拉開窗簾,又彎腰把床單拉平,麻利地掖在床墊下面;將枕頭放正,拍平;把剛換下的拖鞋收拾整齊。陳素珍做這些的時候,屋里仍保持之前的安靜,只有男人偶爾絲絲拉拉地咳嗽。陳素珍轉身去衛生間時,差點和女人撞在一起,她發現女人瘦瘦的,個頭比她還高,所以陳素珍一眼就看見她脖子里有一根金色項鏈。

陳素珍在衛生間里收拾,打開水龍頭將面盆沖洗一番,水流聲打破了這份寂靜。這時陳素珍聽見女人說話了,女人說,小龍的病會有希望的,昨天你有沒有聽到徐醫生說前年也有一個這樣的病人,治好了,一年了都沒復發呢。男人嗯嗯地回應著,伴著壓抑著的咳嗽聲。從他們的對話里,陳素珍大致聽出了一些:小龍,即坐在輪椅上的男孩,是他們的兒子,三人從河南而來,當然,在此之前也跑過不少地方,都沒治好病,至于什么病,似乎沒哪個醫院能給個結論,白天的時候精神狀態還好,到了夜里就會發燒,抽搐,有時候還能昏厥過去。

陳素珍下班經過8206房間時特意往里看了一眼,門沒關,這家人剛從外面回來,大概是去抓藥的,大大小小的藥包堆得很高。陳素珍想問,有沒有什么需要打掃的,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下去了。她是個內向的人,不善于搭訕。

陳素珍一到家,天就黑下來了,婆婆還沒回來,又到附近的工地“開荒”去了,雙溝鄉的田地被征用后,一些廠房沒能及時蓋起來,據說有的是資金不到位,有的是投資者跑路了。圈著的圍墻都倒了幾次了,圍墻內雜草叢生,于是四面的老百姓扛著鐵鍬趕過來,在荒地上開墾——他們熟知每一塊地的習性,哪里種花生好,哪里栽青菜好,哪里又適合點芝麻——他們中大多數曾是菜農,見不得土地荒著。婆婆八十多歲了,仍然每天挎著籃子或水桶去她的菜地,隔些時候又用籃子帶回一點山芋蘿卜之類的,舍不得一頓吃完,而是埋到地下,細細吃,大概也是對土地最大的敬畏了。

逢到陳素珍休息的時候,也會跟著婆婆去菜地里干活,掘掘地,點點豆子,干完活了,便坐在田埂上歇一歇。這塊地因為長期荒著,逐漸有了野性,四周是瘋長的野草,亞肩迭背,攢足了勁兒往上伸展。透過草叢,還能看見遠處拔地而起的樓群,都不知道這些樓是什么時候冒出來的,比地里的菜長得還茂盛。陳素珍目不轉睛地望著,突然,一個黑黑的東西從樓上飛了下來。陳素珍嚇了一跳,心里緊了。再看時才發現是近處的一只鳥,由于視線的錯位,像是有人從樓上摔下來了似的。

劉小軍就是這樣從樓上摔下來的。

三年前陳素珍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頓時兩眼一黑,昏過去了。后來,這一畫面又經過多人描述,陳素珍仿佛是親眼看見了一樣——她的兒子劉小軍從三樓的室外空調機上摔下來,像一只果子似的,啪的一聲,碎了。劉小軍昏迷了很多天,人倒是醒過來了,但腦子不行了,也下不了地,看過不少醫生,還吃過徐霞明開的藥方,像是好轉了一些。這幾年虧得照顧得好,恢復了一點,偶爾還能睜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頭頂的大梁。

我找過老祖了,婆婆突然對陳素珍說。

陳素珍連忙將身子挪過去,坐到婆婆旁邊。陳素珍很瘦小,婆婆比她又小了一圈。每天天要黑了,婆婆才從地里慢慢走回家,陳素珍遠遠地看著,覺得婆婆像一截癟掉的山芋,陳素珍生怕某一天,婆婆把自己也種到地里去。

老祖上個月帶人去九華山的,婆婆說,半年前她的牙掉了,嘴癟得厲害,婆婆說的老祖是鄰村的“大仙”。老祖怪我們沒早點找她,她說要不小軍早就能爬起來了。

婆婆嘆了口氣,仿佛為自己耽誤了小軍而自責。婆婆說老祖叫她明早去一趟,先帶點紙回來燒一燒,再準備點東西,挑個日子就行了。

陳素珍認真聽著,不住地點著頭,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后,兩人都不再說話,分別搓著手上發硬的泥巴。陳素珍長長舒口氣,站起來繼續挖地,渾身突然有了勁兒似的,她想幸好還有婆婆陪著她,雖然八十多歲了,但身體還算硬朗。陳素珍常常想,自己和婆婆,誰的痛苦更多一點呢——婆婆失去兒子,孫子臥床不起;而她呢,失去丈夫,兒子臥床不起。

3

婆婆天不亮就出門了,除了用兩條腿走路,婆婆不會任何交通工具。陳素珍也起得很早,做好早飯,又給劉小軍把身子擦了一遍。這三年里,她也記不得擦了多少次了,頭一年時,一拿上毛巾,陳素珍就想哭,眼淚止也止不住,再后來就不哭了,不像先前那樣悲傷了。有時陳素珍想,要是她有了養老保險,一個月有一千多塊,夠一家湊合過日子了,劉小軍雖然臥床不起,但好歹天天在她身邊。想到這里,陳素珍猛敲了自己的腦袋。

她把臟水倒了,洗了衣服,又給婆婆把中午的米淘好,剛推出自行車,就看到婆婆從遠處回來了。陳素珍趕緊迎上去,接過婆婆手里的火紙,大概由于出汗或心情不錯,婆婆臉上竟有了紅光。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皺的紙給陳素珍,老祖說了,就準備這些東西。

紙上歪歪扭扭的幾行字——兩條鯉魚,一米紅布,八兩八錢大米,電筒,打碗花,黃豆,金鎖……陳素珍一一讀給婆婆聽,然后唇形定格在“金鎖”二字上,婆婆愣了一下,繼而又安慰說,沒事,你先上班去,我中午再去問問。

陳素珍點點頭,跨上自行車走了,她騎得很快,風拂在臉上,已經有了涼意,但心里舒朗多了。

路邊有農民在賣自己種的青菜和蘿卜秧子,青的,紅的,一小撮一小撮怯怯地臥在水泥地上;小商販們出攤了,五顏六色的商品堆滿了小板車。這些商販們大多是周圍鄉鎮的,田地沒有了之后才做些小生意,比起他們,陳素珍覺得自己幸運多了,她的工作更穩定,更輕松。

老遠的就能看見百貨大廈頂樓的鐘了,時針和分針像一對腳丫正歡快地跑著呢,鐘的后面是人民商場,再后面就能看見好家賓館鵝黃色的字了。這個時候,陳素珍騎得更快了,渾身充滿了力氣似的。

好家賓館大廳里擠了很多人,有新來的客人,也有正要退房的,陳素珍瞟了一眼人群,并沒有8206的,心里落下幾分。上樓,迅速到儲物間取工具打掃衛生去。她第一個打開的門就是8206,里面沒有人,但包裹行李在,而且也沒有要退房的跡象,他們或許到仙城醫院去了。據說醫生開出的方子很是麻煩,三四天就要重新搭脈檢查,再將之前的方子添上或減去幾味。這樣的治療醫院又不提供住院條件,病人只得三天兩頭往醫院跑。離得近也就罷了,像從河南趕來的話,確實比較麻煩。

那一瞬間,陳素珍竟然心疼起女人來,大概就是所謂的同病相憐吧,陳素珍輕輕嘆了口氣。她記得有一次在8206打掃時,聽見男人叫女人先回河南的事。男人說與其兩個人耗在這里,不如她先回去。女人沒同意,說一個人回去也不放心,要是再像前天晚上那樣,你一個人怎么弄得來呢。女人說她在這兒總歸好照應,再治一段時間,要是再治不好就去上海了。陳素珍聽到這兒,心里愈發難受了,雖然她和女人幾乎沒說過話,但女人住在好家賓館,住在8206,所以從內心跟她親近了許多。陳素珍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們做點什么,仿佛唯一能幫助他們的,就是把8206收拾比任何一間都干凈妥帖。

然而,8206比第一次見時亂了很多,床頭柜和面盆旁擺了不少東西,他們的旅行包已經塞到桌肚里去了,一副要長久住下去的意思——當然,這是陳素珍根據自己的經驗猜的,也難說。

旅行包的口是張開的,露出里面裝著內衣的白色塑料袋。旅行包上面有一只布袋,鼓鼓的,裝著一些不明物品;旁邊還放著一雙鞋,大碼的,男士鞋;床上的被子也是蜷著的,好像一夜都沒有好好伸展似的;床頭柜上呢,十分凌亂,有遙控器,口罩,盛有半杯水的一次性水杯,一本《讀者》……還有,一條金項鏈正躺在《讀者》下面。

陳素珍嚇了一跳,驟而又生氣起來,她生氣于女人竟然將這么貴重的物品亂擺亂放——當然,或許不叫亂擺亂放,她是放在自己的客房里,也無可厚非,但陳素珍還是忍不住小小地生氣著。

因為貴重物品的原因,這一小塊地方陳素珍就不再收拾了,也算是對物品的尊重和保護。打掃完房間,陳素珍把門關上,又擔心什么似的,推了推,鎖死了,才放心離開。

4

一整天,陳素珍都沒怎么看見8206的人,只有一次在樓道上碰見了,他們正將坐著兒子的輪椅往上抬,陳素珍想上前幫一把,卻發現樓道很窄,況且,她有些內向,也不太好意思主動,陳素珍趕緊退回去,把樓道讓出來。站在高處,她才發現這個女人的背有點駝,像是被什么壓彎了下去。

陳素珍看著他們漸漸走遠,心里有說不清的滋味。她到樓下去喝水,王小玉和老楊都在,正聊著養老保險的事,老楊是仙城南邊一個鎮上的,和陳素珍一樣,幾年前從一個農民搖身一變成了打工族,他在好家賓館是二十四小時的工作時間,白天打打雜,晚上就睡在吧臺后的折疊床上看門。老楊說前天他問過老板了,老板沒有答復。老楊有些生氣。這個月再不答復,我就不在這兒干了,他說。王小玉也附和著,說如果不交養老保險她也不想干了呢。這話陳素珍是不敢說的,盡管她也很在乎養老保險的事。

8206住了房客之后,陳素珍每天可去的地方就少了一些,以前她常在8206里歇一歇,站在窗口看對面的醫院,看那些進進出出的人臉上的表情,陳素珍便想,沒病沒災才是世上最大的幸福吧。8206住了這家河南人后,陳素珍就去得少了,大多時候擠在狹小的儲物間里,這里安全,放心,踏實,更不會被監控發現,但待的時間久了,又會使人很難受,那些廉價的一次性洗漱用品,要把她淹沒了似的。每天從各個房間清理的沒用完的肥皂牙膏,都被她裝在袋子里帶回家——她常常看見婆婆站在水池前一點點地擠牙膏,由于劣質而泡沫不夠豐富,總有一點白色面團一樣的東西粘在嘴角上,陳素珍看見了,心里便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儲物間待得久了,陳素珍便去8206看一看,假以打掃衛生的借口,敲一敲門,再用鑰匙打開——她已經了解河南人的作息規律了,上午他們會去醫院附近走走,到那些小商販的攤子上買點衣架或塑料盆之類的,順便吃點東西再回來。整個下午,他們是不出門的,直到傍晚時分,才會在賓館附近晃蕩一下。

陳素珍在8206里四處看著,到處都能感受到那種坦然或安于現狀的氣息,或許他們決定再等一段時間——比如窗欞上已經掛了四五個衣架,他們的鞋已規規整整地擺成一排;衣服疊起來了,放在床頭。只有床頭柜上依舊是凌亂不堪的,好像這么多天都沒有動過,仍然是口罩,遙控器,茶杯,《讀者》……還有那條金項鏈。

5

婆婆從老祖家回來了,沒遇到人,好在帶回來一串電話號碼。她和陳素珍坐在電話機旁,小心翼翼撥號,很快就接通了,一個沙啞而干燥的聲音,婆婆連忙喊老祖,說沒有金鎖,用銅鎖代替行不行?電話那頭沒聲音了,仿佛正在認真計算似的,好一會兒才說,銅鎖不行,怕是鎖不住。

電話這頭又陷入了沉默,好在老祖的聲音及時出現,老祖說,沒有金鎖,就用金鏈子代替,金子的就行,金子才能鎖得住。

掛了電話,陳素珍舒了口氣,金項鏈比金鎖好找多了,老祖也說了,只是做事的時候用一下,就今晚吧,日子好,做完就不用了。陳素珍想起8206的金項鏈,心里頓時明亮起來。

決定向8206借項鏈后,陳素珍便感到忐忑和緊張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眼睛時不時地瞟向8206的門。晌午時候,她在樓下的綠色沙發上坐著,外面起風了,樹葉被風拍在玻璃門上。王小玉正埋頭吃一碗鴨血粉絲,她問陳素珍要不要嘗一點,陳素珍連忙說不了不了。在陳素珍眼里,王小玉也算是一個好女孩,除了有點貪吃外。陳素珍也曾幻想過王小玉做自己的兒媳婦,可是,哪個姑娘愿意嫁給躺在床上的劉小軍呢。不過,陳素珍想,很快就好了,劉小軍沒多久就能站起來了。

不由自主地,陳素珍嘴角有了笑意,她站起身子,上樓,卻在樓道上遇見那家河南人——男孩仍然坐在輪椅上,男人和女人一上一下抬著,陳素珍先是讓到一邊,然后又上前托了一把勁。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氣的,好像一切都那么順其自然。女人一邊推著輪椅,一邊向她說謝謝。陳素珍也擺擺手說,不用謝的,不用謝的。她很想跟他們說一說項鏈的事,覺得在樓道上有些不合時宜。她還想告訴他們外面風大,得加件衣服呢,然而還沒開口,河南人已經走出了玻璃門。陳素珍往儲物間走,心里漸漸涌起一股熱流,似乎有一種無形的東西使得她與8206越來越近。

天快要黑了,8206的人還沒回來,陳素珍越發坐立不安了,她朝玻璃門外張望,除了幾片葉子間隔被風拍在門上外,沒有一絲動靜。王小玉已經下班了,老楊正在吃晚飯,他看著陳素珍,眼神里有了疑惑。陳素珍連忙說,就下班了,這就下班,到樓上拿一下鑰匙。

陳素珍跑到二樓,責備起自己,驟而又感到委屈起來,她勾起手指,輕輕敲了敲8206,她多么希望門能出乎意料地打開啊。可是,很久過去了,門依然一動不動。

陳素珍習慣性地用鑰匙開門,一股熟悉的氣味撲鼻而來,這種氣味突然讓她放松并坦然起來。屋里沒有人,陳素珍走進去,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有了上午在樓梯的相遇,此刻陳素珍就好像走在自家的臥室似的。她把掉在地上的一只襪子撿起來,放到另一只旁邊;把椅子放正,推進桌肚里;又把床上的被子拉平,壓好……陳素珍坐下來,身下軟綿綿的,此刻的床顯得格外溫暖又寬闊,要不是急于回去,她真想在上面躺一躺。

這時,陳素珍看見凌亂不堪的床頭柜了,她前傾著身子,整理起來,煙缸,茶杯,口罩,書——還有那條金項鏈,和之前一樣仍然保持著同一姿勢,像一個慵懶的人,這些天來都沒有動彈一下。

陳素珍輕輕捻起它,掛在食指和中指上,果真,沉甸甸的,項鏈被拉直了,仿佛醒了,有了力量感。

金項鏈在手上輕輕晃動著,在微暗中竟發出幽幽的光芒,陳素珍第一次和金子離得這么近,金光反射在眼里,讓人有點目眩神迷。陳素珍想,金子真是太神奇了,難怪老祖說只有金子才能鎖得住。

她在床邊坐了一會兒,仿佛要等8206的人回來一樣,天越發黑暗了,外面的霓虹燈早已亮了。再過一會兒,就到老祖說的“最好的時辰”了。陳素珍不禁著急起來,她想起在樓道上遇見女人的一幕了,那個瞬間她覺得女人多么親切啊,親切得就像自己的妹妹似的。陳素珍把項鏈握在手里,一種說不出的緊密感覺直往皮膚里滲透,那些在黑暗中看不見的幽暗光芒,能給人以撫慰。此時的金子仿佛代替了它的主人,與陳素珍相視而坐,靜靜地,等待她的開口。我想借一借……陳素珍結結巴巴地說道……我給我的兒子治一治病……借用一下……只借一借……明早……就還來……一定還來的……

6

老祖到達陳素珍家已經很晚了,原本說好晚飯后來的,臨時變卦改了時間。這倒也沒什么,只是延長了陳素珍和婆婆坐立不安的時長。她們草草扒了兩口飯,便畢恭畢敬坐在桌子兩側等待。婆婆一天都沒去“開荒”,在家打掃衛生,屋內過于整潔,令人有些局促不安;劉小軍換了件新一點的衣服,正直挺挺地躺在小床上。

陳素珍到門外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遠處有幾聲狗叫,她豎著耳朵聽,仿佛依稀有腳步聲了,又立即回屋。

婆婆正在擺弄準備的東西,一件件地碼在條桌上。突然,她拿起項鏈看起來,這一動作使得陳素珍的身體僵住了,生怕婆婆問一句“跟誰借的”,她不善于編造謊言。幸而婆婆沒問,只是將項鏈看了看又放回原處。

陳素珍手心出汗了,婆婆剛剛那一動作,使她突然擔心起來,不知道8206的人是否已經發現?那么貴重的物品不見了,他們會不會向前臺反映,或者,報警。

她有點后悔臨走時將8206的床頭柜收拾了一番——過于整潔的臺面更容易使人產生疑忌。她走到門外,大口地喘著氣,即便這樣,內心仍不能平靜。就在這時,陳素珍的手機響了,好家賓館的來電,她感到胸腔里發出了“啊”的一聲,幾乎抖索著摁下接聽鍵——喂——電話那頭是老楊的聲音——喂,是陳素珍嗎?是不是陳素珍?——電話那頭的聲音十分急迫。

是的,是我,陳素珍說,心已經懸到嗓眼了。

陳素珍,老楊問,你知道除蟑螂的藥放哪兒了?一樓也有蟑螂了啊。

啊——陳素珍長舒了口氣,稍稍平靜一點,她蹲下來,兩腿無力似的。她告訴老楊蟑螂藥就放在儲物間的柜子上,用鞋盒裝著的。

整個晚上陳素珍都處于恍恍惚惚之中,仿佛手機的每一聲響動都能點燃她一樣,后來,老祖是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來的,陳素珍都不太記得請了,她只記得那個老太婆也像一只干癟的山芋,就連說話時都帶有一種泥土的沙沙聲音。老祖在劉小軍的臥室走來走去,嘴里念念有詞,那些準備的東西不同角度地擺在劉小軍四周,最后,那條金項鏈呢,便壓在劉小軍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陳素珍的腦袋都是嗡嗡的,后來他們坐在堂屋里說話,說了什么陳素珍也忘了,她只記得整個談話過程自己都心不在焉,不停地將手機掏出來看一看,生怕有什么緊急的電話錯過了。

7

這一夜,陳素珍沒睡好,盼著天快點亮起來。夜里,她做了很多夢,千奇百怪的,無一例外都和項鏈有關。其中一個夢她記得很清楚,是她和婆婆在路邊賣菜,一個瘦高的女人來買菜,卻沒有帶錢,女人很著急,她說她先把項鏈押在這兒吧,這就回去取錢。陳素珍說沒關系的,等你來再付錢也可以的。但對方已經把項鏈塞到她手里,一溜煙不見了。女人走后陳素珍便看著項鏈,跟她“借”的那條一模一樣,陽光落在上面,光芒四射。陳素珍正欣賞著,兩個警察來了,不由分說給陳素珍戴上手銬,“嗒”的一聲,兩片金屬就鎖在一起了。

陳素珍從夢里醒來了,身上竟微微起了汗。起身摸了摸項鏈,正臥在衣服的口袋里。這之后,陳素珍就沒睡著,她坐在床頭,身子斜靠在床柱上,閉上眼睛,耳邊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廂房里婆婆的磨牙聲,隔壁劉小軍的嗓子里間歇發出的喉喉的聲音。

天終于亮了,陳素珍起來做早飯,打開手機,竟有幾個未接電話——夜里好家賓館打來的。陳素珍驚出汗來,自己怎么沒有聽到手機鈴聲,是睡得太死了還是手機出了問題,她覺得大事不妙,遲疑著,還是回了電話過去,然而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聽。陳素珍坐不住了,沒心思吃飯,推上自行車走了。

前天晚上的一場雨,氣溫降了不少,路上已有不少人穿上羽絨服了。人民路的梧桐葉稀稀落落,掉了很多,天空露了出來。老遠的,陳素珍就看見百貨大樓的鐘了,時針分針黑黑的,粗粗的,像兩個纖夫一樣緩慢移動,陳素珍吸了口涼氣,用力蹬車。

王小玉已經到了,正伏在吧臺后面睡覺。她難得來這么早,這使得陳素珍不安起來,但王小玉并沒說什么,打了個哈欠繼續睡了。

陳素珍立即上樓,在踏上樓梯的一瞬間,她看了一眼吧臺旁的佛臺,兩尊菩薩正一言不發地靜坐著。

陳素珍已經想好了,她會懇求女人原諒,哪怕給她跪下也行——現在她已經把項鏈還回來了,真的,只是借一借,給兒子看病,并沒有偷的意思。

到了8206,陳素珍平緩內心的緊張,顫顫抬起手,敲門,沒有聲音,再敲——

陳素珍掏出鑰匙,門開了——北面的窗簾已經拉開了,也有可能是昨夜忘記拉上,床上亂糟糟的,床頭柜上也是。然而,床上并沒有人,也沒有輪椅,就連一直臥在桌肚里的行李也不見了。

陳素珍沖到樓下,搖醒正熟睡的王小玉。

8206呢?8206呢?陳素珍急切地問。

王小玉極不情愿地抬起頭,瞇著眼睛,說,走了,夜里走了。

啊,為什么?為什么他們夜里走?陳素珍有些語無倫次。

這時的王小玉已經醒了,齜牙咧嘴地伸了個懶腰,抱怨說困死了,天才亮就被老楊呼來了。王小玉說老楊打你手機沒人接,這一夜,折騰壞了。王小玉舒了長長一口氣,好像把一夜來的疲憊傾吐而出,她告訴陳素珍,8206的男孩,輪椅上的那個,死了,夜里——

陳素珍驚叫起來,她聽見來自自己喉口尖銳的聲音,啊,怎么回事,怎么死了?

誰知道呢,突然發病吧,怪嚇人的,老楊幫他們抬下來,才出了大門,還沒到醫院,就斷氣了。

陳素珍雙腿軟了,心口堵得厲害。可是,可是——陳素珍喘著氣說,怎么會這樣——

是的,真想不到,他們連夜就退房回去了,租了輛車,老楊說如果不第一時間趕路,尸體就沒法運回去了——

陳素珍的腦袋眩暈了,吧臺,佛臺,樓梯,玻璃門,都旋轉起來。她感到身體越來越冷,禁不住哆嗦著,她把衣服裹緊,手插進口袋,突然,一絲寒意觸碰到指尖——是項鏈,是女人的項鏈。

陳素珍站起來,搖搖晃晃向樓上走去,王小玉在身后問她怎么了,看起來好像不太好哎。陳素珍回答說沒什么,只是有點難過——

陳素珍又走進8206,那種因人居住而產生的氣息還未散去,濃烈的卻又時有時無的氣息。她憷在房間里,腦袋總是嗡嗡響著,她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枕頭,紙,毛巾……又打開窗戶,將窗簾別在掛鉤上;把椅子扶正——做完這些后,陳素珍坐在床沿上,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從口袋里拿出項鏈,看了看,像兩個炯炯對視的人。

8

陳素珍曾怯怯懦懦地問過王小玉,住在8206 的人是河南哪里的?王小玉皺著眉頭說不知道,沒聽說。陳素珍小心翼翼提示,登記時的身份證呢……王小玉說,那是派出所要的,你要地址干嘛?

哦,陳素珍嚇了一跳,連忙說,我不要地址,我不要地址,我要地址干嘛呢。

陳素珍也想過主動交出項鏈,就說打掃時看到的。然而距河南人離開已經有幾天,況且這期間也有新的房客住過,這個時候才交出顯然不太合理。當然,即使交出去,他們也未必還給那個女人。更主要的是,陳素珍害怕撒謊,她不知道自己會慌張到什么模樣。

陳素珍拼命回憶曾聽到河南夫婦談話時出現的那些地名——南陽,新鄉,宏福苑,十八里河鎮……她試著向每一個組合出來的地址寄去,最終項鏈又準確無誤地退回來。

她也想過干脆辭職不干了,然而就在她決定離開的時候,老板答應給他們交養老保險了——她需要這些。

陳素珍在好家賓館繼續干下來了。她的工作依然是打掃衛生,依然大部分光陰需要待在二樓。每天她經過8206,每天要打開這扇門,再關上這扇門,周而復始。

那條項鏈呢,一直放在陳素珍身上,衣服最里層的口袋——她不知道將它放在哪里,好像放在哪里都不合適。項鏈再也沒有伸展過,而是像一團原始金屬一樣地吸附在她的身體上,有時候陳素珍不小心碰到了,手會痙攣一下,隨即心里便萬分難過,這種難過像一塊膏藥緊貼在身上,涼氣絲絲地往里滲透。

劉小軍并沒有如老祖說的“從床上爬起來了”,依舊一動不動地躺著。后來婆婆去找過老祖,按照后者提出的不同要求又搗騰過幾次,劉小軍仍然像被磁鐵死死吸在床上一樣。

春節前的一天,劉小軍突然一動不動了,起先發現的是陳素珍的婆婆,那天她沒有去開荒,因為下雨,早早吃完飯坐在凳子上發呆,后來她不知道怎么就想起給劉小軍剪指甲了——她眼睛不好,通常這些都是陳素珍來做的。婆婆坐在劉小軍的床邊,將劉小軍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突然,婆婆驚了一下,她分明感到手的冰冷,再摸一摸,身上已經沒有溫度了。等陳素珍回來,婆婆已經幫劉小軍換上了干凈衣服,誰也不知道這個瘦小的老太是怎樣完成這些的。婆媳倆并沒有哭,好像沒有淚水了,一言不發地在劉小軍床邊守到天亮。

日子就這樣慢慢向前流淌著,只要不下雨,婆婆就搖搖晃晃走到地里去,陳素珍依舊騎著自行車去好家賓館上班,她們遇見的時候很少,通常天黑了,兩人才紛紛回到家中。

第二年春天,婆婆也去世了,一點征兆都沒有。婆婆是死在地里的,像是刨地累了,坐在田埂上休息一樣。有人對陳素珍說,一個老人死在地里比死在哪兒都好。

家里變得越發空蕩了,陳素珍常常在夜里醒來,睡意跑了,留下她空落落地坐在床上,屋子里一點聲音都沒有,就連遠處工地上的機械聲都歸于寂靜。陳素珍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簡單吃一點,便迫不及待地跨上自行車。

冬天漸漸深了,王小玉,老楊,以及那些常住好家賓館的房客們發現,陳素珍更加沉默寡言了,她越來越瘦,整個人縮掉一圈似的。她還和從前一樣勤懇,賣力,每天從8201打掃到8221,從不馬虎。但對待8206卻不一樣,她花在這里的時間更多,也更認真,打掃完了,陳素珍便站到窗口歇一歇,把頭靠在窗棱上,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她常常想起那個秋天住在8206的河南人,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樣。陳素珍輕輕地嘆了口氣,在床沿上坐下,右手不自覺地伸進衣服最里邊的口袋,帶著她體溫的項鏈緩緩游進她的掌心。

突然,陳素珍鼻子一酸,捂著臉哭起來,她的肩膀一聳一聳的,仿佛這樣才能哭得痛快。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淚水滂沱,眼淚從指縫里迸出,她分明感到手心里的項鏈伸展著,有力地緊貼著她的臉,像一只手一樣,冰冷而有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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