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巧巧
我是一個在農村出生的孩子,在讀書之前就一直住在農村。我爸爸大概屬于最早懂得外出務工掙錢的農民工。在我的記憶里,他每天都是早出晚歸。我媽媽就負責在家養豬種地帶娃。
在我快要讀書以前,家里境遇經過爸媽的辛苦勞作有了明顯改觀——我家修“獨棟” 了,我把它稱為老家,而把自己出生的地方稱為老宅。在我未進學堂前的時光一直在老宅里度過。大概在農村出生的孩子都習慣從這個院子串到那個院子吧,許多的小伙伴前呼后擁,熱鬧極了!又或許是農村出生的孩子性子都比較野吧,我的性子也多少帶些野勁兒。
現在來講講我家老宅。它就在雞公山腳下,屬于那種比較典型的三合院式,住著陳、艾、嚴三家幾代人。我們家就住在一進三合院正對著的地方。在我的記憶中,三合院中間的那塊地壩是常年最熱鬧的地方。每到吃飯的時間,就有叔伯嬸娘們端著飯碗在各家屋檐口吃飯,各家的孩子們還串著門的吃飯。媽媽是不允許我到別人家吃飯的,她說女孩子家不能到處往別人家去,或是要別人家的東西吃。
在地壩邊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樹,每到春天的時候開得滿樹繁花,待落得一地喇叭的時候我們就有了新的玩法。有的用線把花串著掛在脖子上,有的把花夾在耳朵上……我和姐姐則喜歡把花聚在一起,再大捧的往天上一拋,呼啦啦的天女散花,我們站在下面,任憑花朵落在我們頭上、肩上……咯吱咯吱地笑,真是享受極了!地壩下面是一路斜坡,長著高矮大小不一的樹木,膽大的男孩子一溜順勢梭下去,隨著尖叫,刺激得很。到了夏天的傍晚,大人們吃完飯就在地壩擺起涼板、涼椅,待到天色漸晚,各家各戶就在地壩搖扇納涼。大人們拉家常擺龍門陣……我們小孩子就在大人群中追來打去。夏夜的地壩洋溢著我們童年的歡笑。
隔著竹林的小路那邊,是我家的地,準確的說是我婆婆家的地。無論哪個季節,總能看到祖祖、婆婆爺爺在地里忙碌的身影。在我的記憶中,祖祖最愛種團蔥賣,回憶里常常浮現出他坐在自家地壩邊不慌不忙地理團蔥須子的樣子。他頭上的白發和白胡須像團蔥須子一樣多,時而在陽光下熠熠發光,讓我詫異極了。小時候我還常常想:那么多的團蔥,它們都和祖祖一樣年紀很大嗎?確又一直沒有問出口來。
地里不僅種著蔬菜,還種著柑橘樹。夏天的時候,果子樹上掛滿大大小小青色的果子,眼睛望著它們,口水就止不住吧嗒吧嗒要往下掉。正值盛夏時,知了在柑橘樹上吱啦吱啦不停地叫,我們就用篾條繞成圈插進竹竿,再到家里墻根兒屋角處繞上蜘蛛網像小猴兒一樣串到果樹林子里粘知了。一個晌午,我們就能捉到好多。快入秋時,我們還能在柑橘枝上取到好多蟬衣。那時哪知這是有用的中藥,也不記得當時怎的玩著玩著隨意丟向了何處。
記得那時候,我們老宅所在的生產隊可是有名的水果生產隊。山上,除了廣柑、橘柑樹,還有蘋果樹、梨樹、陳子樹、李子樹……在我的記憶中,好像一年四季都有水果吃。不過,那些時候的水果是家里用來賺錢的,我們很少吃到上好的水果。
說到吃水果、干壞事兒 ,那就不得不提我的小幺爸、小嬢嬢。他們都是我姨婆家的孩子。從年齡上說,小幺爸、小嬢嬢只長我幾歲而已,沒上學那會兒,我沒少跟他們折騰。小幺爸自小沒少挨過打,是出名的淘氣包。可他和小嬢嬢也是出名的會照顧孩子的小長輩。爸媽忙著掙工分、做農活兒的時候,他們都很放心地讓我跟著他們和一大群生產隊的孩子們往山里跑。
山里的好東西可多了。 在夏天,我最喜歡和伙伴們往山里跑。山中有一條小山溝,溝里的水順著山勢往山下流。一年四季潺潺流水,清澈見底。我們經常能看見大、小螃蟹在里面爬來爬去。我是不捉螃蟹的,生怕看不見底的石頭下面藏著什么可怕的怪物。不過,那是男孩們的樂園。我常常負責給他們提鞋子、提籠子,即使如此也樂此不疲。小幺爸很會捉螃蟹,每次他都能捉到好多,我回家時他總會讓我帶幾只回家玩。他們捉螃蟹時,我也時常找東西吃。山溝的石頭縫里長著一種叫“野地瓜”的植物。夏天正是“野地瓜”們成熟的季節,它們有的長在石頭縫里,一扒開藤葉就能看見;有些直接掛在藤上,老遠就能瞅見。雖然“野地瓜”們長得只有大拇指大小,還是滿臉麻子,但它們的味道實在誘人得很。就那種紅紅的,摘下來,用手抹幾下,或是在水溝里洗洗就能吃。它們甜甜、酸酸的味道,對我們這種沒有零食的孩子來說,真是讓人快樂極了!山里好吃的東西很多。除了 “野地瓜”,還有“牛奶子”、“羊屎豆”之類。它們成熟的時間都差不多,成為了我們最喜愛的零食。
除此之外,我們還喜歡在山里玩“打蹦兒”,就類似于現在的“真人CS”。一大群小伙伴分成分成兩頭,各自有個指揮官,用樹枝或像槍一樣的石頭等當作槍,發現對方的人就大喊“蹦兒”,那個人就當做陣亡了。最后看哪一方先陣亡,另一方就是勝利者。想想現在的孩子,他們忙著在游樂場歡鬧嬉戲或是在郊外踏青,又或是父母們帶著外出旅行,就再沒有辦法感受我們兒時那樣自由暢快玩耍的快樂了吧。
如果說夏天是進山的好時機,其實秋天也是。我們很愛秋天,因為很多“家貨”都成熟了,也終于到我們大顯身手“干壞事”的時候了。小幺爸、小嬢嬢帶著我們和附近院子的大大小小的孩子們進山了。我們像是一群土匪。看著哪里的陳子成熟了,一哧溜,有人串上樹了,“砰!”又一聲“砰!”落下兩個大陳子來。大家三下五除二,很快把它們解決掉。我們在山里一邊走一邊尋覓,望見哪里的果子大果子好看就摘哪個。就那會兒的身手,沒有人是不會上樹的。一哧溜,這個串上樹了;一哧溜,那個也串上樹了。摘下果子后還在樹上相互比比那個摘的大,然后把小的扔掉。襲擊完陳子,還有廣柑、橘柑……看著哪樣好就摘哪樣,吃飽了,再抱一些走。有時候,調皮的男孩們還會把一些沒有成熟的果子摘下樹來,相互扔著當炮彈玩。現在想來那個可惜啊~又不知主人家在背后罵了我們多少次!樹上的果子襲擊夠了,樹下的該“倒霉”了。我們挖出紅苕之類的土貨混著哪家孩子從家里偷出來的臘肉香腸、果肉,再砍一根竹子在松土里架上簡易灶燒罐筒吃。一只只花貓們吃得意猶未盡,抹抹嘴巴,望著別人還沒吃完的直舔嘴唇、口水直流,恨不得再來幾罐吃得盡興才好。現在想起來,似乎空氣里都飄浮著罐筒的竹香味兒。可惜,兒時的時光是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