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自助型”老年教育模式的經驗及啟示

馬莉

【摘要】在老齡化問題及終身教育理念的影響下，各個國家正試圖尋找一種適合本地區發展的老年教育模式。重視老年群體的人力資本、鼓勵老年學習者自我組織和管理的老年教育模式（即“自助型”的老年教育）逐漸走進了人們的視野，尤以英國和澳大利亞自助型的老年教育最為典型。英國和澳大利亞“自助型”的老年教育模式，依托第三年齡大學，在“自助學習”的指導原則下，教育目的具有非功利性，老年人可自主選擇教學內容，同時教師和學生的角色可以互換，對我國探尋合適的老年教育模式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老年教育;自助學習;第三年齡大學

【中圖分類號】G77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1-8794（2019）10-0039-04

20世紀中后期以來，隨著科技的進步、經濟的發展以及醫療水平的逐步提高，老齡人口逐漸增多，人口老齡化已成為世界各國重點關注的問題。與此同時，終身教育的思想得到人們的廣泛關注，老年教育成為各個國家改善老齡問題的重要途徑之一。當前，國際社會已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老年教育模式，如以法國為代表的政府投資模式、以英國和澳大利亞為代表的自助型模式、以美國為代表的社區型模式等。近些年，我國的老年教育在借鑒國外經驗的基礎之上，根據我國的國情發展自身特色，并開始關注老年人自身在老年教育中的積極作用。英國和澳大利亞“自助型”的老年教育模式為我們提供了有益的借鑒，研究其自助型的老年教育模式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自助型”老年教育的歷史背景

（一）自助運動的蓬勃發展

20世紀40年代末，英國建立了國家福利制度。1973年，英國受到了第一次石油危機和與之伴隨的全球性經濟危機的重創，經濟和政治陷入混亂。1979年，在經濟危機的影響下，瑪格麗特·撒切爾（Margaret Thatcher）領導的保守黨政府開始在新自由主義的框架內改變福利制度的政策，試圖重回維多利亞時代，以自助和個人責任的原則來代替國家承擔社會福利，出現了福利國家民營化的現象。1985年，撒切爾政府出版了綠皮書《社會保障改革》，以此來突出個人的責任和自助行為。20世紀80年代以來，在傳統個人主義文化背景的影響下，個人的選擇和分享受到鼓勵，英國的自助運動蓬勃發展。

澳大利亞也擁有著自助的歷史傳統。尤其在社會福利事務上，除政府有關部門之外，社會上很多志愿機構也從事著眾多的社會福利服務。20世紀70年代，澳大利亞有相當數量的團體被稱為是“自助團體”，自助運動在20世紀80年代發展迅速。

在自助運動中，各團體所做的事情是多種多樣的，其活動由團隊的成員來決定，旨在對社會進行結構性的變革，防止某些問題繼續發生，以改善自己在生活中的不利因素和處境。英國和澳大利亞自助型的老年教育模式正是基于這樣一種自助運動的歷史傳統，以便在團體中結交和認識新的朋友、緩解孤獨等。

（二）積極老齡化的目標指向

為應對嚴峻的人口老齡化問題，1999年，世界衛生組織制定了“積極老齡化”的政策目標，定義為“盡可能增加健康、參與和保障機會的過程，以提高人們老年時的生活質量”。[1]“積極”一詞被認為是持續地參與社會經濟、文化和公民事務，不僅僅是參與體力勞動。世界衛生組織認為，老年人的潛力是未來社會發展強有力的基礎，是家庭、社區與社會的重要資源，退休的老年人可以繼續為家庭、他人、社區或國家做出積極的貢獻。老年人不論年齡大小都應保持獨立，并激發自身潛力。

20世紀末，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嬰兒潮一代逐漸步入退休階段，英國和澳大利亞的老年人口增加，而老年階段是一生中可以自由探索、學習和分享知識的時期，對老年人口進行教育和培訓是實現積極老齡化的重要途徑。英國、澳大利亞所進行的自助式的老年教育模式可對老年人的潛力進行有效開發。

二、老年教育自助模式的概況及特點

（一）組織機構：第三年齡大學

英國和澳大利亞“自助型”的老年教育模式，主要以第三年齡大學（University of the Third Age）這一組織機構為依托，這是一種由老年人組成的學習型合作組織，通過非正式的方式為退休或沒有全職工作并希望學習新技能的老年人提供廣泛的學科課程，成員間可以共享許多教育、創意和休閑活動。

1981年，英國開啟了第三年齡大學運動，其根源可以追溯至1973年法國模式的第三年齡大學。在法國模式中，第三年齡大學與大學保持著緊密的聯系，而英國模式擴展了學習的概念，建立在擁有自助精神的基礎之上，[2]突破了大學的圍墻，雖以“大學”的名稱命名，但其參與對象為致力于某項活動并處在第三年齡階段的人，而非具有一定學術能力和智力的人。彼得·拉斯特（Peter Laslett）是英國第三年齡大學的創始人，于1982年在劍橋創立第一所第三年齡大學，設想了一種與同行相互學習的合作方式，其指導原則是通過自助興趣小組來促進終身學習，學習內容涵蓋了廣泛的主題和活動，由其成員自主選擇。從1982年開始，英國的第三年齡大學運動快速發展。20世紀90年代初，每兩周就有一所第三年齡大學成立。2008年以來，參與的成員人數以每年11%的速度增長，2010年成員人數達到了25萬，目前參與的成員人數已突破40萬。

澳大利亞的第三年齡大學借鑒了英國的經驗，1984年，英國第三年齡大學自助型的老年教育模式被引入墨爾本。1984年7月，于墨爾本召開了一次公眾會議，以評估公眾對第三年齡大學的興趣。澳大利亞第一所第三年齡大學成立于1986年，在辦學性質上也是一個志愿組織，由志愿者參與并管理，被認為是一場“草根運動”。目前，澳大利亞已有大約300個第三年齡大學，在全國有超過10萬的成員。盡管所有的第三年齡大學都有著共同的目標，但也存在著廣泛的利益模式、結構和組織差異，主要取決于不同第三年齡大學的特殊需求以及滿足這些需求的地方資源。

英國和澳大利亞這種具有自助性質并以志愿者為核心的第三年齡大學，具有自愿參與性、非盈利性、非宗教性以及非政治性的特點。它不接受政府或地方政府的資助，多是自籌資金;它沒有中央管理機構，每個組織都有自己的活動項目，由志愿者進行管理，在老年教育上體現了一種自下而上的管理風格。在英國，志愿者是第三年齡大學運動的核心，創始人發起這項運動主要是基于自助和互助的原則，意味著志愿者掌握著第三年齡大學老年教育的命脈。每個第三年齡大學都由委員會成員管理，他們都是志愿者，并負責監督志愿者小組中領導人的貢獻，幫助協調全國超過10 000個老年學習和活動小組。澳大利亞第三年齡大學的成員以自愿的身份工作，每個小組由一個民主選舉的管理委員會管理，行政和辦公室職能由成員在自愿的基礎上執行，進而提供管理本組織所需的各種服務，負責組織和辦公室的工作，包括解答詢問、招集新成員、幫助老年人報名、參加各種活動以及處理郵寄事宜等。

（二）指導原則：自助學習

英國第三年齡大學的教育模式依賴于成員間的自助學習，其自助學習的原則有如下幾點：成員間因為共同熱愛的主題或活動組成興趣小組;學習是為了自己，享受是主要動機，而不是為了獲得某項資格或獎勵;學習者與教師之間沒有區別，他們都是第三年齡大學的成員，只要愿意，每個人都可以輪流擁有這兩種身份。澳大利亞“自助型”的老年教育在借鑒英國經驗的基礎之上，依托第三年齡大學這一志愿組織，也為其制定了以“自助”學習為基礎的辦學原則：[3]利用成員本身的技能和能力，為參與第三年齡大學的成員提供可負擔得起的學習機會;學習的人要教書，教書的人要學習，兩者之間沒有區別;學習應在友好、支持的社會環境中進行;第三年齡大學的課程應由成員的需要或偏好以及現有的資源決定。英國和澳大利亞以“自助學習”為指導原則的老年教育模式，在教育目的、教學內容選擇和師生關系上主要呈現出以下特點。

1.非功利性的教育目的

自助型的老年教育活動通常在一種非正式、自助性的氛圍中開展，在這種和諧的氛圍中，老年人的學習是為了學習本身而進行的，不受教學大綱和考試的限制。第三年齡大學正是以“學習為樂”的理念運作，對老年成員的參與資格沒有學術要求，不需要任何資格證書，也不授予資格證書。

2.自由選擇的教學內容

在自助型的老年教育模式中，因共同興趣愛好而組合在一起的老年學習小組可以定義自己的學習方式，學習方案由積極參與活動設計或規劃的老年人自己執行，并指定一個或多個成員來領導他們的學習和研究，自給自足，自我指導，體現了民主、自由的精神。

英國第三年齡大學的老年教育，其課程設置是基于學科的，成員可以選擇他們想要加入的課程。[4]在英國南安普頓的第三年齡大學中，目前已有500名老年成員，形成了大約60個涉及廣泛的主題和興趣小組，每周或每兩周聚集并開展一次學習活動。除了提供可自由選擇的主題或興趣活動外，許多成員還十分重視彼此間的相互支持和陪伴以及人際關系的擴展。澳大利亞的第三年齡大學為老年人設置了豐富的課程內容，包括語言、文學、戲劇、詩歌、音樂、旅游、哲學、科技、計算機等，還有眾多趣味性的團體活動。如墨爾本城市的第三年齡大學，參與的成員間形成了擁有共同特殊興趣的社會團體，一起聽音樂、看電影、看畫廊、看喜劇等，成員可以自愿選擇參加小組活動，并對活動提出建議。

3.角色互換的師生關系

在這種自助學習的老年教育模式中，第三年齡大學的成員既可以作為某個團體的導師或組長，向其他成員分享自身的知識和技能，也可以在其他團體中扮演學生的角色。小組的領導人承擔著協調者的角色，學習被視為是一種合作的過程。以英國為例，英國第三年齡大學的眾多成員擁有一定的專業背景，教育水平較高，多是一些退休的學者、教師或專業人士。英國第三年齡大學自助模式的創始人彼得·拉斯特認為，“自助”的理想建立在專家退休的基礎之上，老年學習者不需要依賴于付費的教師，教師和學習者之間沒有區別，成員可以是教師，也可以是學生。

（三）發展趨勢：網絡自助平臺

隨著時代的進步，自助型的老年教育模式開始突破空間的限制，借助電子信息技術開展網絡自助平臺。

21世紀初，英國試圖通過使用互聯網等信息技術來拓展虛擬學習課程，旨在為受到地理位置影響、身患疾病或行動不便的老年人提供幫助。2003年，英國第三年齡大學中有部分成員提議，為由于某種原因無法參加老年教育的人設計一種“虛擬”的第三年齡大學。在虛擬的第三年齡大學中，鼓勵老年人組織成立自己的非正式學習小組，選擇感興趣的話題，并在網站上分享該領域的社會經驗。

澳大利亞虛擬的第三年齡大學成立于1998年，由大約100名的老年志愿者參與在線管理和教學，定期開展虛擬會議，參與者可以通過在線論壇和電子郵件與其他人進行互動，所有的課程都由退休人員編寫和主持，為因距離或身體等原因無法參加第三年齡大學活動的老年人提供支持。2008年，其虛擬的第三年齡大學與其他三家機構合作，贏得了政府1 500萬美元的資助，在更大范圍內贏得了民眾對網絡老年教育平臺的發展和認可。澳大利亞虛擬的第三年齡大學旨在為老年人提供一種具有刺激性、參與性的娛樂學習網絡，而非提供學習的高級社交網絡。

三、總結和啟示

總體而言，英國和澳大利亞依托第三年齡大學這一志愿組織所開展的自助式老年教育，與傳統學校的教育方式存在著較大的不同，從終身教育的觀念來看，是將老年人看作是一種人力資本，由老年人自己進行自我管理、自我教育和自我學習，老年學習者處于積極主動的地位。當前，我國的老年教育主要以老年大學、老年協會、社區學院等形式展開，老年教育市場前景廣闊。在老齡化問題加劇以及終身教育觀念的影響下，2016年10月，我國國務院辦公廳頒發的《老年教育發展規劃（2016—2020年）》指出，應豐富老年教育的內容和形式，要鼓勵老年人自主學習，支持建立不同類型的學習團隊。[5]由此可見，我國開始注重老年人自主學習團隊的建設，以英國和澳大利亞為代表的“自助型”的老年教育模式為我們提供了借鑒和思考，啟示如下：

（一）營造老年人互助學習的社會氛圍

全社會應為老年人的學習營造一種自助的氛圍，政府應完善老年教育的基礎設施建設，如增設公共圖書館，為老年人提供學習和交流的場所;在政策或資金上給予老年互助團體一定的支持，激勵他們成為主動的學習者。對于因身體或距離原因而無法參與面對面學習的老年學習者，應學習借鑒英國和澳大利亞的虛擬的第三年齡大學，擴大老年學習者自主學習的機會。

（二）挖掘老年群體豐富的人力資本

老年人在社會中容易被邊緣化看待，但是其豐富的生活經歷和人生閱歷，使他們的學習方式和學習興趣往往比年輕一代更加多樣。老年學習者中會有一些在某些領域具有較深造詣的人，如退休教師、醫生等，在老年教育中應充分發揮他們的余熱，充分利用可以利用的人力資源，降低成本。

（三）賦予老年人自我管理的權利

目前，我國已出現一些以老年人為主的學習團體或志愿組織，但是其在運作或管理的過程中，往往容易受到上級管理者的制約，某些學習活動往往會受到限制。因此，應對老年人進行賦權，充分發揮老年學習者的積極主動性，推動老年教育的自我管理、自我教育和自我學習。

【參考文獻】

[1]Organization W H. Active Ageing： A Policy Framework[J].The Aging Male， 2003，5（1）：1—37.

[2]Jun， S-K. and Evans， K. Learning Organisations for Older People： comparing models of learning in the University of Third Age （U3A） in the UK and the Senior University （SU） in Korea. World Studies in Education， 2014，15（2）：53—72.

[3]歐陽忠明，葛曉彤，楊亞玉.中國與澳大利亞老年大學的個案比較研究：以NC老年大學與BC第三年齡大學為例[J].現代遠距離教育，2018（1）：57—65.

[4]宋其輝.英國老年教育研究[J].比較教育研究，2008，30（5）：82—85.

[5]國務院辦公廳.老年教育發展規劃（2016—2020年）[J].老年教育（老年大學），2016（11）：5—10.

The Experience and Enlightenment of Self-help

Education Mode for the Aged Abroad

——Taking UK and Australia as an Examples

MA Li

（Institute of Vocational & Adult Education，

Faculty of Education， 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062， China）

【Abstract】Under the influence of the aging problem and the concept of lifelong education， various countries are trying to find an old-age education model suitabl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region. The old-age education model that attaches importance to the human capital of the elderly and encourages the self-organization and management of the elderly learners. It is called a self-help education for the elderly， which has gradually entered the field of vision， especially the self-help education in the UK and Australia. The “self-help” old-age education model in the UK and Australia relies on the third-age university. Under the guiding principle of “self-study”， the educational purpose is non-utilitarian. The elderly can choose the teaching content independently， and the roles of teachers and students can be exchanged. It has a certain reference for China to explore suitable old-age education models.

【Key words】old age education; self-help study; university of the third age

（編輯/喬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