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農戶融入現代農業的組織化思考

段月瑩

小農戶是農業生產的細胞，對于保障我國糧食安全和維護社會穩定發揮著壓艙石的作用。農業農村現代化需要小農戶的現代化作為支撐，目前孤立分散的小農生產面對國家和市場的雙重剝奪，因此需要將小農戶組織起來，形成團體合力增強議價能力，更好的與現代農業有機銜接。然而在組織化進程中存在合作組織發展空虛化、小農戶合作意識差、組織經營能力欠缺等問題，因此需要在健全經營管理法規與機制、加強合作文化的宣傳、國家給予政策優惠與指導等方面著手，提升農民組織化程度，使其共享農業現代化收益。

受千百年來小農經濟的影響，小農戶不可避免的具有小農生產的落后性，以家庭為承包單位的分散化的小農生產在市場競爭中不占優勢，是現代農業農村發展的弱勢與短板。國情決定了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小農戶家庭生產是我國農業生產經營的基本單位，對于維護我國糧食安全確保經濟穩定發展起著戰略后方的保障作用，同時也是農業農村現代化無法繞開必須轉變其生產模式的環節。因此中辦國辦印發了《關于促進小農戶和現代農業發展有機銜接的意見》，文件中指出要引導小農戶開展合作，創新合作機制以提高農民組織化程度。針對當前農民組織化存在的問題，探討解決途徑，符合我國農業和農民的實際需要，也是進一步推進鄉村振興的重要發力點。

1、農民組織化的內生邏輯及優勢

社隊體制取消后，由鄉鎮對接農村，鄉鎮財力有限并忙于應付上級考核，消減了農村公共物品的供給，通過亂攤派各種稅費等榨取農村資源;人民公社的解體使農民脫離了集體化生產，農民成為以家庭為單位的被消解化的個體小農，“農民家庭現在離群孤立， 一個個單獨地站在國家權力機構面前”，無法抵御來自鄉鎮政府的壓榨，更無法在征地風潮中維護自己的權益。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政府遵循大市場、小政府的發展理念，把權力轉手給市場，并把屬于政府的責任也推向市場，政府在農業農村發展中長期缺位;而同時人民公社制度的解體消解了農村公共福利資源，家戶式的個體小農難以實現集體行動所能供給的鄉村公共服務，如水利、防洪等。加之去過密化過程中農民季節性外出務工或家庭主要成員外出，使得農戶與本村聯系漸趨松散，原本村民間形成的互惠互助共擔風險的契約大規模崩潰。“中國農民在社會轉型中的悲慘也來自兩種剝奪——國家對農民的剝奪和市場對農民的剝奪， 其中， 國家對農民的剝奪是關鍵所在。”市場和國家對于小農的剝奪，根源在于小農力量的分散，個體勢單力薄，發展內生動力不足。

鄧小平也強調，農業走集體化道路是順應生產力發展規律的時代要求和必然選擇。“走集體化集約化的道路是必要的。……僅靠雙手勞動，僅是一家一戶的耕作，不向集體化集約化經濟發展，農業現代化的實現是不可能的。就是過一百年二百年，最終還是要走這條路。”因此只有將農民組織起來，才是解決這一困境、融入現代農業的關鍵。

小農戶通過合作經濟組織改變了個體分散經營、面對市場乏力的狀態，通過擴大生產者覆蓋面，在購買生產資料和出售農產品方面形成團體優勢增強同市場談判和議價的能力，降低買進成本和提高銷售價格;通過分工協作去承擔生產任務以及推廣農業現代技術，并利用專業的經營及服務崗位，減少農民直面市場的交易環節，縮減生產和市場交易成本;利用強大組織合力辦成一家一戶辦不到的事，共同修建基礎公共設施;通過參加民主選舉、民主決策、共同管理合作組織的事務，增強基層政治參與能力，就農民利益訴求與政府交涉，為群體發聲，爭取更為持久的政策傾斜，維護小農戶群體利益。

2、小農戶組織化的困境及原因

農民合作社發展空虛化。截至 2017 年，全國農民專業合作社數量達到 193.3 萬家，入社農戶超過 1 億戶，平均每個村有 3 家合作社，入社農戶占全國農戶的 46.8%。但單個合作社的規模較小，只有 60 人左右。成員數量過少，覆蓋面較窄，無法擴大規模影響力，在進行市場談判時并不能占據優勢地位。農民合作社的領辦主體呈現多樣化的特點，除了大戶領辦，還有村委會和基層政府部門領辦，這其中不乏存在一些利益驅動性。“對于各級政府及有關部門來說，倡導與支持（干預）合作社的發展，甚至自己動手辦類似合作社這樣的農村經濟組織，并不單單是出于意識形態的考慮，這里邊亦有經濟利益的驅動。” [10]政府組織大農戶比小農戶行政成本要低很多，而且可以和大農共謀獲得回扣或遠期效益。政府部門與農業大戶等形成利益合謀，知假扶假，合作社空殼化現象嚴重。而純小農組成的合作社由于自身知識水平、經營管理經驗缺乏等因素，內部管理不規范，加之管理制度不健全，容易陷入混亂經營狀態，合作社并未充分發揮作用。

雖然農民有潛在的合作需求，但合作意識并不強烈。無論是政府推動還是市場誘導，發展農民合作經濟組織，農民的意愿和選擇是至關重要的。幾千年的封建制度造就了中國農民保守、茍安、小農經濟意識強的特性，改革開放以后，盡管在思想方面農民進行了大規模的洗刷與再教育，但是由于受到種種現實條件的局限，小農經濟意識并沒有發生很大的改觀，在生產行為上仍然表現為保守的特點，合作意識并不強烈。

小農戶組織經營能力欠缺。合作經濟組織在某種程度上是類似于企業的經濟體，在經營方面與企業相差無幾，因此市場知識和經營能力對于組織生存十分重要。然而無論是市場知識的儲備、信息的挖掘與處理、生產技術和投資金額還是經營管理能力，農民始終位于社會鏈條的底端，在運營管理方面存在欠缺，容易導致經營管理混亂。根據目前的農村情況，要實現分散且分化的小農戶的自組織存在許多障礙，而基層機構組織的態度又比較消極，當前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建構面臨著組織困境。

3、提升小農戶組織化程度的對策建議

占中國人口大多數的的小農，是最容易受到剝奪和忽略的群體，而合作經濟組織正是其實現與市場壟斷相抗衡及維護自身利益的有力載體。當前我國人多地少的國情決定了現階段實現農業現代化并不能大規模脫離家庭生產，一蹴而就，因此在不脫離農業家庭經營的基礎上鼓勵和推動小農戶合作成為我國農業和農村發展的重中之重。組織化是小農戶融入現代農業的強有力載體，是小生產對接大市場的必由之路。為提升我國小農組織化程度，我認為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1）完善管理制度與法規，規范組織經營與管理

我國小農戶收入的增加和合作福利的獲得無法靠目前這種不完善甚至畸形的合作社發展來提供，因此，當務之急國家要出臺相關法規，阻止部門在農民合作化發展問題上尋求私利，使合作組織在發展源頭和目的上保持正當性與純潔性。同時要適當發揮農村基層組織和鄉村精英對合作經濟組織發展的帶動作用，構建農村基層組織和鄉村精英參與合作經濟組織發展的激勵，，對合作社的運作規則進行具體規定，保護并發展真正秉持互惠互助原則的農民合作社，拋棄用來套取國家財政資金和追求私利的假合作社和空殼合作社。運用物質利益和精神褒獎的雙重手段，促進鄉村能人、農民工、大學生等精英群體參與到合作經濟組織的建設中去。健全合作經濟組織的產權結構、治理法規與管理體制，明確構建經濟組織清晰的產權結構和健全的治理結構，防范合作成員控制風險以及集體資產的流失。旨在通過一系列措施規范農民經濟合作組織的運行，改變經營混亂無序的狀態，為合作社的健康發展注入人才血液，提供矯正和預防機制。

（2）加強合作文化宣傳，增強農民合作意識

現代任何組織或制度，最先都是建立在人們所相信的思想、概念和愿意為其盡力奮斗的基礎上，這種思想、概念的總和就構成文化。合作組織的形成與發展需要合作文化的支撐。合作文化是合作社的靈魂，合作文化的熏陶能夠營造團結和諧的氛圍，激發農民的勞動熱情。只有大多數小農戶聯合組織起來，抱團產生1+1>2的效益才能避免市場弱勢地位。而當前我國合作社事業仍處于初級階段，小農戶仍然受幾千年來根深蒂固小農意識的影響，行為具有保守性和局限性，加之對合作社的誤解和成員間的不信任，他們不愿意分擔未知風險，對加入合作組織存在較大的擔憂與顧慮。列寧在論合作社一文中提到：“為了使全體居民人人參加合作社的業務，并且不是消極地而是積極地參加，……就是要是我國居民“文明”到能夠懂得人人參加合作社的一切好處，并參加進去。” 因此要努力提升農民的文化知識水平與視野，加強合作文化的宣傳與熏陶，從而削弱傳統小農意識的影響力，提升農民的合作意識，進而影響農民的行為選擇，擴大組織覆蓋面和增強組織帶動力量，強有力的推動小農戶聯合發展。

（3）給予政策優惠與指導，提升農戶組織能力

小農戶受其自身資金、視野、能力等因素的制約，開展不依靠外界力量的自發合作并不現實，難以支付組織和經營成本，需要國家公共力量的介入，給予政策優惠和支持，降低農民的組織成本。列寧認為一定階級的財政支持是一種社會制度產生的必要條件，“在經濟、財政、銀行等方面給合作社以種種優惠，這就是我們社會主義國家對組織居民的新原則應該給予的支持”，如培育新型職業農民，向其提供生產技術、市場知識、管理經驗方面的培訓，以提高勞動力素質和組織經營能力。堅持農民的主體性地位，通過政策優惠激發農民的組織熱情，并注重培育和發展農民的組織管理能力，尊重農民群眾在歷史發展中的創造性以及推動性。但國家給予財政、政策等支持，并不是要在農民組織內部占據支配地位，而是改變作用方式，以一種外部支持或服務力量存在于組織之外，引導和支持農民組織化進程。如果缺乏政府等力量的參與，農民自組織肯定陷入崩潰狀態，因此需要國家政策予以優待，降低農民的組織成本和經營風險，幫助農民組織化。

綜上所述，孤立的、原子化的小農戶往往游走在現代農業發展的軌道之外，其向現代農業轉變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能盲目求快也不能為追求規模化經營而不顧農民實際情況要求農民離鄉離土放棄土地承包權，而要成立有效的服務組織平臺將其納入到現代農業體系中去，通過成立合作組織，以合作的形式將家戶式的小農凝聚起來納入現代農業的快車道。農村經濟合作組織能夠將分散化、原子化的農民利益聯結起來，使得眾多小農戶融合成為一個內在的利益共同體，增強價格談判力量，且通過生產技術的改進，產業鏈的延伸，將農村農戶擁有的大量資源轉變為資本、財富，拓寬農民財產性收入的渠道，讓更多小農戶共享產業化收益，從而提升農民的生活質量與水平，使其享受勞動付出與獲得成正比的公平，不斷增強農民的獲得感與幸福感。

（作者單位：330013華東交通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