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源
半年前,我讀到一篇青年作家陳志煒的訪談,他談了電子游戲對其寫作的影響。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作家談論電子游戲對文學作品的“照射”。而在十多年前一篇札記里,我分析過動畫作品《攻殼機動隊》給予觀者的某種啟示:“制作人員廣泛研究了都市的空氣、鳥群的遷徙、遍布繁體字的街巷、黃昏和夜景的過渡、夢幻的聲響,以及此前的科幻動漫作品在人們心底沉淀的某種‘現實。他們把這一切均融進電子畫的意境之中了。《攻殼機動隊》毫無疑問展示了制作者的哲學,但絕不是通過內容或情節,而是借助看似無關的自由細節、氣象多變的繁復畫面、超現實技術對于習俗的容忍、工業和自然結合的‘狂熱癥……一句話,觀者如觀夢魘,強力攫住了他們。”
毋庸諱言,電子游戲和動漫文化對我們影響甚深。我珍視這份影響。但有意識地將其納入我創作的資源庫,主動地吸收并以文字呈現相關旨趣,則是相對近晚的事情。兩年前,電影《最終幻想XV:王者之劍》一度讓我頗受觸動,中學時期沉浸于同名電子游戲的時日似乎重回眼前。觀影結束,我匆匆記錄道:“稍嫌僵硬的表情或許是故意為之,涉及少年時代徹夜玩電子游戲的秘密,不清楚這個秘密的中國特效制作者萬勿盲目仿效。《最終幻想》這一系古老的故事,是一道投入往昔的未來之光,相當奇異,它是關于我們記憶中的未來圖景。那些下小雨的大都市街道,那個闃寂無人、燈火通明、鋼鐵風格的廣場,那個閃亮、靜謐的馬戲場……”
我將上述文字放入了小說集《瀛波志》的資料文檔里。而此次發表的《瀛波莊園》和《云空學院》,是該系列小說之中的兩篇。《瀛波莊園》應為整部小說集的開篇之作,旨在營造一種氛圍,統攝全書,希望可以為接下來的寫作奠定某種情緒和意象基礎……事實上,我更樂意談談《云空學院》,因為在創作之前和創作之中,我懷著少年的激動,試圖憑借它以及后續小說,展現這樣一種未來:虛擬技術大大擴充了真實的內涵,我們通過虛擬技術,走向了更為繽紛絢爛的、多重世界的真實。沒錯,可以將《云空學院》歸類為一篇科幻小說,但我不耐煩討論什么倫理,什么科學的限度,什么人類的不平等起源,那豈不太陳詞濫調了。寫作這篇創作談的前一日,我讀到一部網絡小說的最新連載章節,心下震撼。該小說的作者同樣異想天開,講述我們創造的虛擬世界融入了一個所謂的廣義宇宙。理論上,這并非絕無可能。信息與物質的關系究竟如何?首先,物質本身即為秩序,即為信息。其次,相對論導出了能量與物質之間的聯系,量子論導出了能量與信息之間的聯系,那么這個三角形剩下的一邊,亦即信息與物質之間的聯系,似乎已若隱若現……好吧,其實我只是想說,我向往那無限可能的前景,文明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