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鈺涵
在《沒有錢的猶太人》中,戈爾德廣泛性地對美國紐約貧民區猶太移民的困苦生活進行了現實性地披露。這部作品之所以能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主要是在與戈爾德賦予此作品強烈的左翼傾向性。在當時受到了很多批評家不同程度的批判和青睞。阿爾弗雷德·卡津(Alfred Kazin)在為《沒有錢的猶太人》撰寫的介紹中這樣寫道:
……我不知道還有哪部作品像《沒有錢的猶太人》那樣如此有力地—如此令人難忘地-描述大移民年代里的低東部。(2)
卡津對《沒有錢的猶太人》的評價很大程度上應證了其對戈爾德作品的輿論影響力以及其寫作地位,并進一步沖擊了某些評論家對《沒有錢的猶太人》的非難。
亞伯拉罕·馬斯洛是美國著名社會心理學家,馬斯洛認為每個人都有實現自我潛能的強烈意志。馬斯洛把人類需求分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愛和歸屬感、尊重和自我實現五類。生理需求可以控制人們的思想和行為,因而當基本的生理需求得不到滿足的時候,人們往往會感到身體上的不舒服和精神上的低落與痛苦。安全需求則是人類對個人安全穩定狀態的追求以此保持生活的穩定性。當安全需求無以滿足時,人們就會失去獨立,陷入幻影。馬斯洛認為愛和歸屬感需求就是通過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關愛產生友誼。尊重則意味著對社會地位的渴望和追求,當尊重需求無以滿足時,人們會倍感失望而無法實現自我的社會價值。馬斯洛的五類需求層次是層層遞進的,由低到高,當上一級需求層次得以滿足后,下一級需求層次開始發揮作用;反之,人們將陷入自我實現危機,即個人無法利用個人潛力實現自我的社會價值和目標。在面臨不同的困境時,相應的需求層次將會得不到滿足進而造成人性崩潰和精神失落,導致病態性地生活毀滅。
在《沒有錢的猶太人》中,作者戈爾德淋漓盡致地向讀者展現了猶太移民在資產階級壓迫下的生存困境和精神迷失。在文章開篇第一章戈爾德對貧民區的生活狀況這樣描寫到:
街上騷擾的厲害。它從不安靜。它像海洋般怒吼。它像爆竹般爆炸。人們在街頭推推擠擠、拌嘴吵架。那兒有一群群叫叫嚷嚷、推著手推車的小販……(戈爾德,3-4)
從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來看,猶太移民在美國的生存需求就沒有得到滿足,移民們呼吸的是貧民區骯臟而齷齪的氣息,居住的是雜亂無序的大街。猶太移民最初來到紐約就是想獲得更好地生存條件,然而現實卻不然,在美國他們的生活更糟糕。當最低一級的生存需求無法得以正常滿足時,接下來的對身份地位和名譽等的需求都無法得到滿足,進而使猶太移民陷入了生存困境的萬丈深淵。在第五章“臭蟲是上帝造的嗎?”中,戈爾德集中對猶太移民的生存困境進行了闡述。
雨水溫暖而發粘;它叫我們的后院充滿了腐敗的氣味,好像有人倒了一頓爛蔬果在里頭似的。……臭蟲是上帝造的嗎?他們有一種特有的叫人惡心的怪氣味;那是窮困的氣味。(戈爾德,56-67)
租房里頭是臭蟲、蟑螂、老鼠的樂園,影射出猶太移民糟糕的生活環境給他們帶來的生存困擾。臭蟲給猶太移民帶來的困擾正如資本主義制度對猶太移民的壓迫和剝削,使猶太移民在資本主義寄生的土壤里無法呼吸,難以生存。
在美國這樣一個社會群體里,大多數猶太人的遭遇似乎都千篇一律:生活中遭排擠,人格遭歧視。當米蓋長大成人想找工作時,卻無法在居住著上百萬猶太人的城市里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不論是工廠還是各種小商戶號都充斥著排猶太主義精神。為了工作,孩子們不再是狂野而自由的,他們必須屈從聽命,忍受屈辱。“東區,對孩子們來說,是個永遠處在戰爭狀態中的世界。”(戈爾德,35)從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來分析的話,孩子們的尊重需求(Needs for Esteem)無法得到滿足進而無法在社會中找準自己的生存定位,失去人生方向,并最終陷入悲望。
在馬斯洛看來,人類五種生存需求是環環相扣的,當低一級需求無法得到滿足時,人類會面臨不同程度的生存危機,面對危機,有人會選擇直面而上,也會有人選擇退縮妥協。在《沒有錢的猶太人》中,漢門的父親在戈爾德的渲染下是一個沒有抱負而活得非常失敗的普通猶太民族移民。漢門的父親一開始和別人合伙開了一個背帶廠,可是好景不長,合伙人卷走全部財產,父親別無選擇只好去做油漆工。后來,父親做起了工頭并用抵押的方式買了房子。但是命運的魔爪似乎從未遠離過父親,工頭沒做幾天,他便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人傷了,房子也因付不起貸款而被收回了。縱然父親仍然夢想著有一天能東山再起,可是他卻久臥在床,一蹶不振。之后,有人勸父親租手推車賣香蕉,父親這樣說道:“我必須得去賣香蕉嗎,凱蒂?我做不了;那屈辱能殺了我!”(戈爾德,307)父親心里想讓自己的自我實現需求得到滿足,可是他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只是默默地接受了命運的安排,雖然父親心里及其不情愿。四下找不到工作的父親選擇了上街頭賣香蕉,最終還是向失敗低了頭。
我認出了他,站在放了香蕉的手推車旁,他看上去很孤獨,淚水涌入我的眼中。他看見我,他臉上露出了凄慘但且美麗的笑容-查理·卓別林的笑。(戈爾德,309)
精神性的妥協使父親顯得渺小而凄涼。“戈爾德筆下的父親既是一個生活中的失敗者也是生活中的一個丑角。”(喬國強,94)社會現實的殘酷讓父親的生理需求層次,安全需求層次,愛和歸屬感需求以及尊重需求一并遭到打擊,以至于最后父親縱使不愿意放棄卻也最終只能選擇妥協,接受命運的安排。
同樣的精神性妥協在漢門身上也有一定的體現。命運似乎早已安排好,在殘酷的命運安排下,他也只能妥協而無法獲得自身的自由,甚至是自己的婚姻。漢門沒有選擇自己婚姻的自主權,只能聽憑父親的安排。在此基礎上,漢門只是選擇妥協,對結婚對象蜜利安愛答不理,因而無法追求自己的幸福。“漢門,你干嘛從來不跟我說話呀?”她細聲細語地問。“十年來你一直沒跟我講過話。”“根本沒什么話好說,”我說。“一切安排好啦。”(戈爾德,95-96)漢門言語間透露出對自己情感婚姻的無力感,既然“一切安排好啦”,他又能有什么力量去爭取自己想要的幸福呢?只能放棄實現自我,向父親妥協,向家庭妥協,甚至向整個社會妥協。自我實現的需求因為漢門的精神性妥協而化為幻影。以至于他最后意識到:“太遲了,太遲了……”(戈爾德,95)
微觀來看,一個小小的猶太移民遭受的是社會生活的困境,個人失去的是希望和自由。宏觀上來講是整個猶太民族的生存困境,即在資本主義制度的桎梏下失去的斗爭理念和民族希望。從另一個側面來看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它一方面解讀了人類在需求無法滿足的條件下遭遇的各種困境。另一方面,它也蘊含了人類要在面臨困境時堅守希望并為個人甚至整個民族的終極發展目標而堅持斗爭。戈爾德在對人物的反叛精神進行闡釋時,致力于從側面入手,然后引讀者為勝。在《沒有錢的猶太人》中,戈爾德這樣描述了一匹馬:
上帝造的加努夫吧?那么,上帝為何要讓加努夫死呢?……咳,一匹像我的加努夫這樣善良的馬從來不會做這種事情。(戈爾德,85-86)
戈爾德借助馬匹這類牲畜吐露出了猶太移民在資本主義制度壓迫下的憤憤不平,將猶太移民的反抗精神表現的淋漓盡致。
漢門雖然一開始接受了父母約定的婚約,但是在最后還是為了個人的自由和幸福選擇向父母反抗:
我緊盯著他的眼睛說,“爸爸,不成,我不能。”我爸爸大吃一驚,臉都轉白了。“為什么?”我爸爸咆哮道。“我不知道,”我說。我爸爸拍的摑了一下我的臉。……可是我把身子一挺,傲慢的瞅著他。(戈爾德,97)
漢門不愿意接受父母安排的婚姻,而選擇向父母挑戰,拒絕被父母控制的婚姻和幸福。并最終重新燃起了對未來的希望。從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來說,漢門在自我實現需求在沒有得到滿足的條件下,選擇突破桎梏,在生存困境中探求到了自我的精神解脫。
本文借助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對美國猶太移民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妥協性進行了解讀,并進一步指出:美國猶太移民在面臨生存挑戰時,要堅持希望,徹底斗爭。美國資本主義剝削制度是猶太移民美國夢幻滅的社會根源,戈爾德作為美國無產階級猶太作家,揭露了美國資本主義剝削制度的罪惡,對美國猶太文學的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開創了美國無產階級文學的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