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guī)則制定者的“歧途”

蘇露鋒

近日網(wǎng)上流行一個段子。記者采訪小學生：“如果你有很多錢，你會拿去干嗎？”小學生回答：“我會買下我的學校?！庇浾吆闷娴貑枺骸百I下你的學校干嗎？”小學生淡定地說：“我要給那些老師布置作業(yè)！”

學生言下之意，是作業(yè)之多、之累、之苦。此答令人忍俊不禁，卻又似乎蘊含理性——他要從既定規(guī)則的被動適應者，變成規(guī)則的制定者。在孩子眼中，學生要做作業(yè)是學校定下的規(guī)則，而且賦予了老師布置作業(yè)的權力。買下學校，自然就有權重新制定規(guī)則，讓老師做作業(yè)。作業(yè)過多，自然不合理。不過，作業(yè)是學生之義務，也是溫習知識所必需，而讓老師做作業(yè)則顛倒了學與教的秩序，當然更不合理。

這個學生只是認知犯錯，誤入制定規(guī)則的“歧途”，無傷大雅。這令人聯(lián)想到一百多年的科舉考生洪秀全，在制定新規(guī)的實際操作過程中，在“歧路”上走得太遠，最終葬送了太平天國。

洪秀全多次參加科舉考試，卻名落孫山。科場的屢次失利，使洪秀全倍感屈辱，他下定決心憤然發(fā)誓：“等我自己來開科取天下士罷！”從此，一個打破舊秩序、重建新規(guī)則的反清斗士橫空出世。

太平軍攻克廣西永安后，洪秀全的科舉情節(jié)死灰復燃，此時他已稱“天王”，可以自己舉辦一次考試，來考察別人了，他迫不及待地以科考來慶祝自己的39歲生日。他親自擔任主考，試題就是專為自己祝壽的“天王萬壽詩聯(lián)”。太平天國定都天京后，將科考進一步制度化，但遠比清朝任性隨意，漏洞百出?？荚囶}目不是來自傳統(tǒng)的四書五經，而是出自洪秀全欽定的宗教書籍。錄取條件極為寬松，只要符合三個條件就能高中：不反對太平天國，不錯寫避諱字，寫完試卷。

太平天國除了改革科舉制，還公開提倡“一夫一婦”制，并推行“別男行女行”制度，將男人編排為一個軍營，是為“男營”，女人編排成一個軍營，是為“女營”，規(guī)定“要別男營女營，不得授受相親”，禁止夫妻團聚，違者斬首示眾。即使男人想去探訪身在“女營”的妻子、母親，也不允許。洪秀全等諸王則大肆縱欲，沿襲歷代帝王的妃嬪制，邊打仗邊選妃。進入天京后，洪秀全嬪妃已達88人。

起義之初，洪秀全大喊人人平等的口號，“男子皆兄弟，女子皆姐妹”。到南京之后，洪秀全竟在自己門外寫著：大小臣子若是沒有詔令不可進入。視自己為不可輕易相見的統(tǒng)治者，高高在上。洪秀全窮盡奢華，對黃金極度癡迷崇拜，就連龍袍上的紐扣、夜壺都是純金打造的。

規(guī)則制定有兩個大忌，一為規(guī)則制定得不合理，違背正義和理性；二為把規(guī)則當工具，只用來管他人，制定者自己凌駕于規(guī)則之上。

科舉制度延至清朝，雖漸趨僵化，但仍不失為一種選拔人才的有效制度，一些治國干才從中脫穎而出，如曾國藩、張之洞等。洪秀全除舊布新，但他舍棄清朝科舉的合理部分，忽略對知識才干的考核，自然選不出真才實學之輩。加上考試內容過于反傳統(tǒng)，遭到多數(shù)讀書人的抵制，不僅未能改善天國的治理，反而加速了天國的滅亡。

此外，洪秀全說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寬以待己，嚴以律人。他提倡人人平等，“一夫一婦”，自己卻妃嬪成群，窮奢極欲，而讓將士當苦行僧，滅絕人倫。太平軍官兵“咸謂天父誑人，故皆思去”。最終，洪秀全人心盡失，一敗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