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家英 編輯/張美思
2019年,面對“低增長”“低利率”和“低通脹”的宏觀環境,外匯市場參與者在“安全性”“收益性”和“流動性”三者之間擺布頭寸和尋求平衡。
截至2019年12月上旬,國際外匯市場的日均交易量已達到6.6萬億美元,較三年前增長近三成。可以說,外匯市場作為大類資產市場,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繁榮景象。與此相對應的是,受全球貿易摩擦加劇、全球央行貨幣政策再寬松以及地域政治因素相互交織并不斷發酵的影響,大多數外匯市場參與者感嘆,難以把握2019年外匯市場的走勢。筆者對2019年全球外匯市場的走勢進行了梳理,并從中歸納出了四大特點。
當前,政治與經濟兩方面的因素已成為影響外匯市場走勢的兩大核心因素。政局穩、利率高、經濟表現好的經濟體,其貨幣在當前的環境下將繼續受到投資者的追捧。
一方面,國際外匯市場在2019年中呈現出多年未遇的“低波動”態勢。截至2019年11月底,美元指數的實際振幅(年內高點與低點之差)創下了最近二十年以來的最低值。上一次出現如此低的波動水平還要追溯到“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前的1996年(見附圖)。而低波動率通常被認為是風險爆發的先兆。
另一方面,避險情緒成為貫穿2019年匯市行情的重要主題。2019年開年,1月3日亞洲早盤時間,美國蘋果公司在美股收市后突然致信投資者,宣布下調其2019年第一季度的營收指引,直指中美貿易摩擦對其經營帶來的不利影響。受此消息影響,外匯市場避險情緒陡然升溫,短短10分鐘內,美元兌日元下跌4%,澳元兌美元下跌3%。關于此次匯市“閃崩”的解讀眾說紛紜,日元和美元在危機中的避險屬性得到了再次確認。復盤全年外匯走勢,年初的這次“閃崩”行情為全年的行情走勢定下了基調,避險主題從年初一直貫穿到年尾。2019年年中,隨著全球貿易摩擦持續以及地緣政治危機接二連三地出現,市場參與者的心態也在樂觀與悲觀中不斷搖擺,在謹慎樂觀中達到了平衡。在此種環境下,作為避險貨幣,美元和日元是今年外匯市場中的主要贏家。截至2019年11月底,除加元和英鎊外,美元和日元在發達國家貨幣中表現最好,對其他主要貨幣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漲幅。2019年,逢高賣出美元兌日元,是表達風險厭惡情緒的主要手段,被證明是較為有效的市場策略。
2019年,全球經濟增速出現下滑,宏觀經濟表現不佳。外匯市場走勢與主要經濟體宏觀數據表現相契合,并表現出如下特征:
其一,歐元區制造業采購經理人指數出現大幅度下滑,歐元兌美元走勢持續承壓。隨著全球貿易摩擦范圍的進一步擴大,市場的悲觀預期發酵,德國及歐元區制造業PMI數據倍受關注,成為影響歐元走勢變化的催化劑。2019年,外匯市場中多次出現了由于德國以及歐元區制造業PMI數據意外走弱而引發歐元兌美元匯率的“跳水”行情。隨著時間的推移,市場參與者對德國及歐元區制造業PMI數據的態度從深感意外轉變為逐漸接受,數據驅動帶來的邊際影響出現逐步遞減的趨勢。其二,澳洲聯儲連續降息,澳元兌美元匯率創出五年來的新低。2019年年初以來,隨著外需不振所帶來的經濟下滑,發達經濟體中的新西蘭央行率先打開了降息閥門。作為其近鄰,澳大利亞不甘人后、快速跟進,澳洲聯儲先后三次宣布減息,政策利率已降到歷史最低的0.75%,使得澳元一改其過去“高收益”貨幣的特征。在澳洲聯儲貨幣政策轉向的過程中,澳元兌美元匯率一路走低,創出了過去五年中的新低。其三,2019年下半年,美元兌主要貨幣的利差收窄,歐元和澳元得到喘息之機。2019年下半年起,美聯儲迫于國內政治和經濟發展的壓力,選擇連續三次降息,美聯儲的貨幣政策進入再寬松階段。在此背景下,美元與歐元和澳元的利差逐漸收窄:10年期美元與歐元的國債利差,從7月份的245個基點回落到11月的210個基點;10年期美元與澳元的國債利差,從85個基點下降到65個基點。與之相伴,歐元兌美元和澳元兌美元的匯率走勢在下半年呈現區間震蕩的行情,出現了逐漸筑底的跡象。
自2016年6月英國開啟“脫歐”進程以來,英鎊兌美元的匯率走勢就一直受到相關政治進程的左右,路徑依賴特征明顯。“區間波動”和“易貶難升”,是英鎊兌美元匯率走勢的主要特點。“脫歐”進程的不確定性一直是影響英鎊走勢的確定因素。
2019年,英鎊兌美元的匯率走勢仍體現出上述特征,但英鎊走勢以英國首相特蕾莎·梅和鮑里斯·約翰遜的權力交接為明顯分界線,表明市場對英國“脫歐”進程可能結果出現了不同的解讀。2019年上半年,英鎊兌美元走勢呈現出先漲后跌的走勢,英國議會三度否決了時任首相特蕾莎·梅提出的“脫歐”協議,英鎊兌美元匯率從3月份的高點1.3380不斷下跌,跌幅超過1000點,令所有對英鎊走勢持樂觀態度的投資者大跌眼鏡。這也使市場對英國“脫歐”一事究竟會如何結束產生了嚴重的懷疑。進入下半年,隨著鮑里斯·約翰遜在唐寧街10號正式走馬上任,英國的“脫歐”進程峰回路轉,英鎊兌美元匯率從年內低點1.1960一線不斷攀升,11月底已經來到1.3100上方,年內升值接近3%。這一走勢背后,是鮑里斯·約翰遜在帶領英國“脫歐”一事中展現出更加強硬的姿態和過硬的政治手段。目前的主要進展包括:其一,在今年10月的歐盟峰會召開之際與歐盟達成新版“脫歐”協議,就北愛爾蘭邊境問題找到了妥協解決方案;其二,向歐盟申請延期“脫歐”三個月,使得英國“脫歐”的日期延后至2020年的1月31日;其三,提前舉行英國大選,力圖打破當前的國內政治格局,為順利“脫歐”掃清障礙。在12月12日結束的英國議會選舉中,保守黨以壓倒性優勢獲得大選勝利,獲得了650個席位中的365個,超過半數。鮑里斯·約翰遜有望順利于2020年1月底前帶領英國完成“脫歐”。隨著英國政局不確定性的消退,以及英格蘭央行在2019年一直維持利率不變,并沒有加入全球央行貨幣寬松的大潮,英鎊兌美元匯率有望繼續上揚。
根據2019年國際清算銀行(BIS)9月發布的調查報告,新興市場貨幣在外匯市場的份額接近25%,已成為外匯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新興市場貨幣較國際主要貨幣更容易受到地緣政治和其國內經濟政治局勢動蕩的影響。2019年,新興市場貨幣走勢也因此出現了明顯的分化。
拉美貨幣在2019年出現了較大幅度的貶值,阿根廷比索、智利比索和巴西雷亞爾對美元分別下跌37.12%、14.37%和8.56%。拉美貨幣的此輪危機始于2019年下半年,主要的驅動事件包括:其一,8月份,阿根廷總統馬克里以明顯劣勢輸掉關鍵的大選初選,市場預期阿根廷國內政局將發生動蕩,阿根廷比索短時間內貶值超過40%。其二,10月底以來,智利爆發了由地鐵票漲價事件引發的社會危機。受社會動蕩所帶來的不利影響,智利比索在一個多月的時間內貶值了10.3%。其三,11月初巴西政府油田開采權拍賣以失敗告終,顯示出外國資本流入意愿較低;與此同時巴西政府宣布對股息征稅增加至20%,進一步打擊了國際投資者的信心,使得巴西的國際收支存在進一步惡化的可能。上述因素使得巴西雷亞爾11月貶值5.8%。綜合來看,拉美貨幣的集體“迷失”皆由其內部不穩定所造成,而其根源既與當前全球經濟下滑影響其國內經濟發展相關,也與其長期存在社會分配不公平而積累的民生問題密不可分。
與拉美貨幣的低迷相反,截至11月底,俄羅斯盧布在新興市場中表現最為亮眼,對美元上漲了8.39%。這主要得益于國際油價保持穩定,使得俄羅斯經常賬戶盈余與GDP之比高達8.2%。與此同時,俄羅斯的外部政治環境亦大為改善,資本市場受益,MSCI俄羅斯股票指數今年已上漲了30%。俄羅斯經濟的平穩增長令俄羅斯央行有了降息的底氣,2019年共降息四次。截至目前,其關鍵利率為6.5%,較2015年爆發危機時顯著降低,回到了比較合理的水平。
綜上所述,2019年,面對“低增長”“低利率”和“低通脹”的宏觀環境,外匯市場參與者在“安全性”“收益性”和“流動性”三者之間擺布頭寸和尋求平衡。發達國家的主要貨幣如美元和日元,為投資者提供了必要的安全邊界和避險手段;新興市場貨幣則因其“高收益”的特性,提供了增強收益的必要條件。當前,政治與經濟兩方面的因素已成為影響外匯市場走勢的兩大核心因素。政局穩、利率高、經濟表現好的經濟體,其貨幣在當前的環境下將繼續受到投資者的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