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一詞的古今中外

劉娜娜 彭嬿

【摘要】據文獻可考，“硬核“一詞發軔我國明代，目前其流行義是古“硬核”，輻射英語“hardcore”義后又被社會使用者賦予新詞義的產物。本文從歷時和共時兩個角度對“硬核”一詞來源、構詞方式、未來走勢進行探究，從而規范人們的日常交際語。

【關鍵詞】硬核；溯源；構詞；語料庫語言學

【中圖分類號】G623.3 【文獻標識碼】A

引言

互聯網建構了人類一個新的活動空間，虛擬空間的語言生活快速發展，新詞語、新文體和新的傳播方式不斷產生，并正在對現實空間的語言生活起到引領作用。 “硬核”便是一種近幾年活躍在各大社交網站及媒體上的新興詞語。由“硬核”一詞產生的“硬核XX或XX很硬核”結構，能產型極高，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流傳開來；而語言使用者對“硬核XX或XX很硬核”結構的認可度和接受度也很高，這種詞語模式正在進入社會的日常交際中。

一、“硬核”的歷時分析

臧否“硬核”一詞來源，我們首先從歷時角度對其進行梳理。

筆者對“硬核”一詞進行梳理后，發現該詞在古代漢語中的確出現過，但只能在《本草綱目》《牛醫金鑒》等醫學用書上找到其蹤影，其義均為：“舌頭下的血脈腫脹，因心脾濕熱又感風邪，邪氣相搏，順著經絡在舌頭下相接而成。”例如：“竇漢卿曰：重舌，乃舌下生一小舌，其舌鮮紅，其外證頦下浮腫，有硬核 。此心經受熱，毒瓦斯出于舌下。”由此我們可知，古代漢語中，“硬核”是醫學上的專業術語，是一種有具體所指的詞語。那么，這個專業用語又是如何與現在新義聯系的？

要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必須要對詞語中的每一個字進行探析，該詞是由“硬”和“核”兩字組成。我們先梳理“硬”字。

“硬”，王力在其《古漢語字典》中將其定義為后起字，稱其義為“堅硬、勉強”，后引申為“堅強、書法強勁有力。”《漢字源流字典》中也將該字定義為后起字，對該字構造解釋為：“形聲字，楷書硬，從石，更聲，是堅的后起字，上古無硬字，其義用剛或堅表示，隋唐時始有此字。”《玉篇·石部》：“硬，堅硬。”本義為石頭堅固，也泛指堅固，即物體內部組織緊密，受力后不易變形。綜上，筆者認為，“硬”本義為堅硬、堅固。其引申義為：“剛強、堅強；強勁有力、厲害；蠻強、執拗；勉強；能力強；質量好；形容書法或行文遒勁有力；不可推卸或改變的、不靈活；確實、實在；盡力、極力；壯、大；好、扎實；指命運兇險、多折磨；冷酷、兇狠。”

梳理完“硬”字，我們再來梳理“核”字。該字不是后起字，我們可以從許慎《說文解字》中找到其蹤影：“蠻夷以木皮為篋，狀如籢尊，從木，亥聲。”音[khai55]，樹木名。《集韻·咍韻》，柯開切，平咍見，之部。音[xe35]，果核。《玉篇·木部》：“核，果實中也”。《廣韻·麥韻》下革切，入麥匣，又《集韻》胡骨切，職部。音[xu35]，口語，指果核或像核的東西。《段玉裁注》：“今字果實中曰核，本義廢矣。”后義為果核義。《漢字源流字典》稱該字為形聲字。本義為一種樹皮，其皮可制成小箱子；又有核實，檢驗之本義，即仔細地對照考察，看是否屬實。綜上，筆者以為，“核”本義為果實中心堅硬并包含果仁的部分、有核的果實。其引申義有：核心、中心；原子核的簡稱；真實、實在；對照、考察。”

二、“硬核”的共時分析

其次，我們從共時角度對“硬核”進行溯源。

在對語料庫進行窮盡研究后，筆者發現，“硬核”一詞在當代十分流行且其詞義也很豐富，其使用可分為三個階段：一則1950～2009年，這個階段其義為堅固、堅定、穩固，大多用于報道歐美事件。請看以下實例：

（1）紐約消息：《華爾街日報》3月8日透露，……那些被聯邦經濟學家稱為‘硬核 的失業者，即失業超過二十七周的人，在2月中旬不僅比1月中旬增加，而且比去年同期經濟衰退最嚴重時還有所增加……（人民日報1962年03月23日）

（2）最近，受伊拉克戰爭的刺激，歐盟的4個成員國德國、法國、比利時和盧森堡提出聯合建立一支“歐洲軍隊”的設想，作為歐盟中的一個“小小的硬核 ”。（人民日報2003年04月03日）

（3）恰恰相反，這些基本原理正在不斷地為最新的科學成果、社會實踐結果所證實。當然，這些基本原理也要豐富和發展，它們的內容和形式都要進一步深刻化、精確化；但它們的“硬核 ”至今沒有動搖。（人民日報2001年08月23日）

（4）英國將任意游離于經貨聯盟，丹麥實際上可以無限期地不參加《馬約》的重要部分，而德、法、比、盧、荷組成的“硬核心”，將會在聯合的路上先行一步，結果將是誰愿意什么時候趕上來，悉聽尊便。（人民日報1993年01月10日）

語料（1）中“硬核失業者”義為“長期失業的人”，在這里“硬核”有“固定、長期”之義；語料（2）中“小小的硬核”義為“小小的一股堅定力量或小小的一個堅定團體”，在這里“硬核”有“堅定、穩固”之義；語料（3）中“硬核理論”義為“基本理論或中心理論”，在這里“硬核”有“中心、基本”之義；語料（4）中“硬核心”義為“堅固的中心”，在這里“硬核”為“堅固、堅定”之義。在其使用的第一階段我們可看出此時“硬核”是其本義的引申義。

二則2009～2016年。這個階段“硬核”一詞的詞義較第一階段已發生了質的變化，義為“高難度的人或物”。從報道歐美事件到在游戲玩家中普遍使用，“硬核”開始了華麗的變身。那么，這一階段“硬核”是否跟第一階段一樣是其本義的引申義？非也。

在翻閱英漢詞典后，筆者發現第二階段的“硬核”跟英語單詞“hardcore”有密切聯系。“hardcore”在英語詞典中有三個解釋：（1）核心部分，中堅分子，絕對的，無條件的，沒有限制的；（2）赤裸裸描寫性行為的，絕對的，無條件的，沒有限制的；（3）指一種電子舞曲，《柯林斯英漢雙解大詞典》將其譯為“硬核搖滾樂”。因“hardcore”跟中文古已有之的“硬核”義較為接近，所以將其譯為“硬核”。而后，國外的游戲界又將“hardcore”和“game”這兩個單詞聯系起來，產生了“hardcore game”的說法，翻譯過來便是“硬核游戲”。“硬核游戲”特指存在一定難度并有特定受眾的游戲，而喜歡玩“硬核游戲”的或者是在游戲中喜歡挑戰高難度玩法的玩家，就被稱為“硬核玩家”。后來隨著這些單機游戲進入中國，“硬核游戲”也作為一種游戲界的專有名詞進入中國游戲玩家的群體之中。很長一段時間，“硬核游戲”都還只是幾款高難度游戲的代名詞。因此，第二階段“硬核”經過“hardcore”的加工后賦予了新的詞義，此時，“硬核”已不再是本義或引申義，而是一種反映廣大人民創造力的新詞義。

三則2016年至今。這個階段“硬核”在其第二階段的基礎上繼續被網民們賦予新義。網民逐漸開始將“硬核”單獨拿出來使用，組成各式各樣的形式，于是該詞便產生了現在最為流行的詞義：用來形容那些專業的、小眾的、門檻高的事物或者對某一領域極其專業、極其狂熱的人；而后又進一步衍生出“與眾不同的、非常酷的、很剽悍的、很厲害的、令人震驚或者令人難以理解”的意思，當使用這個詞義時，常用來表示欽佩和調侃。該詞在句中常常以形容詞的身份出現，在句中起著修飾作用。如：“硬核吃播、硬核少女、硬核比賽、硬核代言人、硬核的愛……”大體上看，該詞有兩種用法：一種是“硬核XX”，另一種是“XXX很/挺硬核”。請看以下幾則語料（例子均來自微博、百度）：

最硬核的比賽，魯能卻收獲最無奈結局。（很厲害，表達調侃之情）

中國女孩加入美軍，真的很“硬核”嗎？（很酷，表達調侃之情）

從科幻到科幻，硬核之旅啟程。（與眾不同的，表達贊美之情）

讓城市更“聰明”生活更美好，數字城市這波操作夠“硬核”。（很厲害，表達調侃+贊美之情）

城鎮化、挺硬核（令人震驚之義）

這個階段，“硬核” 表達了網民贊美、認同以及對一些美好的東西的敬意，這是一種正能量的弘揚，應該值得社會的支持和肯定。

三、構詞、性質歸屬及未來趨勢

最后，我們將從“硬核”的構詞和其未來趨勢展開論述。漢語的構詞法類型主要為合成法，還包括少數派生法和縮略法；合成法類型包括并列式、偏正式、陳述式和支配式。通過分析我們認為“硬核”是偏正式構詞，詞根為“核”，義為“很硬的核”。

關于其性質歸屬，我們認為“硬核”的本義與現在流行的新義并沒有先后的引申關系，它們都是和“古硬核”密切相關，是輻射式詞義演變，“古硬核”是其核心。

“硬核”經歷了“古漢語中具體所指——古“硬核”本義輻射英文單詞“hardcore”的翻譯——游戲界廣泛使用——網民廣泛使用賦予新義”這一過程，這不僅僅是“硬核”一詞的演變，更是社會的演變。有時候一個字、一個詞便是一個社會，“硬核”一詞不僅是廣大網友富有創造力的產物更是科技發展的產物，而其豐富的詞義又是當今社會核心價值觀念的產物。因此，筆者認為，該詞未來將會在推廣普通話的趨勢下慢慢進入日常交際中，成為普通話的新成員。

四、結語

“硬核”一詞從醫學的專業領域泛化到一般領域，其手段除了詞義的引申外還有國外單詞翻譯的影響。概而言之，“硬核”一詞的出現符合當今標新立異的時代，其傳達出來的更是當代青年人勤奮、奮斗、追求卓越人生的積極心態，他們敢于創造，敢于造就“硬核”人生。

參考文獻：

[1]劉稟誠，聶桂蘭.漢語新詞語構造理據研究[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9.

[2]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2013（7）.

[3]劉丹青，張定.“物業”一詞的前世今生[J].辭書研究，2019（2）.

[4]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小詞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作者簡介：劉娜娜（1994-），女，漢族，河南省信陽市人，新疆大學人文學院語言學及運用語言學在讀研究生，文學碩士，研究方向：語言學及運用語言學；彭嬿（1967-），女，漢族，新疆烏魯木齊市人，教授，文學博士，新疆大學人文學院語言文化系，研究方向：西北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