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成立70年來,軍事外交作為國家總體外交的重要組成部分,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取得了歷史性成就,從宏觀歷史脈絡看,可以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為界,分為前30年(1949—1978年)和后40年(1979—2018年)兩個時期。
從新中國成立之初與蘇聯建立“結盟式”軍事關系,到對廣大亞非拉發展中國家進行軍事援助,中國軍事外交一步步走上世界舞臺。這一階段中國軍事外交的中心任務是鞏固新生政權,維護民族統一的國家根本利益。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美國對社會主義國家實行冷戰政策,加緊了在遠東的戰略部署,對社會主義新中國采取遏制政策,使新中國承受巨大的戰略威脅:一方面繼續向盤踞臺灣島的國民黨政權提供軍事和安全上的援助,千方百計阻撓中國的統一進程;另一方面,拼湊一系列的軍事聯盟,在中國周邊構筑反華包圍圈,妄圖將新中國扼殺于搖籃之中。①參見張歷歷:《當代中國外交簡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6頁。
新中國成立以后,毛澤東根據當時國家利益的需要,先后提出了“另起爐灶”“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和“一邊倒”的方針,②參見裴堅章:《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史》第1卷,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4年,第2頁。其核心是廢止國民黨的國際關系“舊爐灶”,在新中國基礎上同各國建立外交關系,并“一邊倒”地優先發展與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的雙邊關系。這個時期的中國軍事外交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首先,與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國家建立軍事關系,陸續向蘇聯、波蘭、捷克斯洛伐克、保加利亞、朝鮮、越南等社會主義國家派出武官,建立武官處,直接代表國家處理軍事外交事務。1950年2月,中蘇簽訂《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①參見裴堅章:《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史》,第390~391頁。由此,中蘇兩國軍事關系迅速升溫,軍事合作積極展開。主要體現在:蘇聯向中國派遣大批軍事專家和顧問,有償轉讓了多項軍事裝備技術;中國引進蘇聯先進的武器裝備,向蘇聯派遣了大批軍事留學生,學習蘇聯在國防和軍隊建設方面的經驗。②參見朱成虎等:《新中國成立以來國防和軍隊建設理論與實踐》,北京:時事出版社,2012年,第7~14頁。
其次,重點圍繞抗美援朝、援越抗法、解放東南沿海島嶼、炮擊金門等重大軍事行動展開。一方面派遣中國人民志愿軍赴朝參戰,對朝鮮人民抗美斗爭給予大力支持,迫使美國于1953年7月27日在軍事停戰協定上簽字,實現了半島的和平。③參見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研究所:《中華人民共和國軍事史要》,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2005年,第630頁。另一方面,中國人民解放軍派出援越軍事顧問團,援助越南人民的抗法斗爭,并取得了勝利。1955年,法國軍隊按照日內瓦協議的規定撤出越南。此外,1954年8月,為打擊美蔣結盟,根據毛澤東突出“解放臺灣”的戰略部署,中國將戰略重點重新轉向東南沿海,舉行浙東沿海島嶼戰役,炮擊金門。④參見韓懷智:《當代中國軍隊的軍事工作》(上),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年,第380~422頁。
第三,人民解放軍根據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積極發展與印度、緬甸等周邊國家的軍事友好關系。1955年萬隆亞非會議之后,印度、緬甸及阿拉伯聯合共和國先后派軍事代表團訪問中國,中國軍事代表團則回訪了印度和緬甸。
對這一時期的軍事外交進行政治評價是十分困難和復雜的。歸納起來,其目標主要在于:
一是維護國家獨立、主權和安全,鞏固新政權。由于中國軍事實力的孱弱和美蘇兩國強大的軍事力量,《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的核心實際上是防止美國利用日本對中國進行侵略。
二是促進新中國初期的中國軍隊建設。這一時期,建立中蘇聯盟,使中國國防工業得到快速發展,特別是中國核技術發展客觀上從蘇聯援助中受益。
三是借助蘇聯的軍事力量,尋求其他社會主義國家軍事上的支持及合作。中國陸續向蘇聯、波蘭、捷克斯洛伐克、保加利亞、朝鮮、越南等社會主義國家派出武官,建立武官處,直接代表國家處理軍事外交事務。
站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看,中華人民共和國剛剛建立,是需要立足的時期。把蘇聯作為外援,具有客觀的現實意義。毛澤東在1949年6月30日發表的《論人民民主專政》一文指出,“中國人不是倒向帝國主義一邊,就是倒向社會主義一邊,絕無例外。騎墻是不行的,第三條道路是沒有的”⑤謝益顯:《中國當代外交史(1949—2009年)》,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9年,第24頁。。根據博弈理論,中國在蘇聯和美國之間進行戰略選擇,選擇蘇聯收益較大。⑥參見李少軍:《國際關系學研究方法》,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年,第187頁。但我們也應看到,中國軍事外交以意識形態為前提,向遭受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國家侵略和壓迫的落后國家和地區提供大量的軍事援助,給國家發展帶來了較大的經濟負擔。不管怎樣,這個時期軍事外交的基本政策路線,是符合當時國家發展和安全現實需要的。
這一階段,由于中蘇兩黨關系的惡化,兩國關系由分歧發展到分裂,社會主義陣營趨于瓦解。同時,美國繼續采取敵視中國的政策,中美對抗繼續存在。此時,中國的安全戰略進入了“兩條線”,即“反帝與反修”的兩面備戰時期。人民解放軍軍事交往由主要發展與蘇聯及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軍事關系,轉向積極支持和大力援助第三世界國家人民的民族獨立和解放運動,轉向與美蘇兩個超級大國的軍事對抗。其主要表現為:
第一,舉起反美統一戰線的旗幟,向第三世界友好國家提供軍事援助,主要以支援亞非拉民族解放運動為重點的軍事援助。
第二,在同周邊民族國家關系上,為了配合國家總體外交,軍事外交著手解決歷史遺留的邊界問題和其他問題。比如,成功地解決了中國同緬甸、尼泊爾、巴基斯坦、阿富汗、蒙古等國歷史遺留的邊界問題。
第三,反對蘇聯干涉中國內政,中國軍事外交維護國家獨立自主、捍衛國家主權。1958年4月和7月蘇聯向中國提出共建“長波電臺”和建立“聯合艦隊”,中國拒絕了這兩個建議。
20世紀60年代,隨著中蘇兩國分歧和對立的日趨嚴重,加上美國繼續推行敵對中國的政策,使中國外交在這一時期呈現出美蘇兩面夾擊的局面,形勢極為嚴峻。中國毅然放棄“一邊倒”的戰略,提出“兩個拳頭打人”戰略。中國軍事外交配合國家外交擺脫兩面出擊的困難局面,不再以意識形態和社會制度劃線,而是在共同利益的基礎上發展與其他國家的雙邊對外軍事關系,并以聯合國為舞臺,實現中國軍事多邊外交,有效地維護了國家領土完整,捍衛了中國主權。但這一時期中國軍事外交中軍援的個別方面還存在著不實事求是、不量力而行的失誤。僅以越南為例,1962年至1966年,越南南方人民武裝的武器裝備和彈藥,除少量是從敵軍中繳獲之外,幾乎都是中國無償提供的。①參見謝益顯:《中國當代外交史》,第229頁。應該說,這些對外軍事援助超出了自己承受能力,一定程度影響了中國的經濟發展。
這一時期可以看作是“均勢”的中國軍事外交。所謂“均勢”中國軍事外交,是指通過改善與美國等西方國家的軍事關系,反對蘇聯霸權主義戰略,從而達到國家之間權力平衡的軍事交往策略。
當然,“均勢”外交的形成往往離不開特定的國際環境。一方面,“由于美國侵越戰爭遭到嚴重失敗,使美國實力嚴重削弱。比如,1965至1975年共花費6000億美元的龐大軍費”②張歷歷:《當代中國外交簡史》,第114頁。。另一方面,趁美國陷入越戰泥潭之機,蘇聯實力大增,并逐漸趕上美國。在實力增強之后,蘇聯對外實行武力擴張和謀取世界霸權的政策。
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廣泛改善同美國等西方大國和東盟國家的軍事關系,繼續發展同第三世界國家的軍事關系,使人民解放軍軍事交往的空間進一步擴大,軍事交往活動明顯增多。突出有三個特點:
一是保持與第三世界國家的軍事往來,給予他們軍事上的援助,支持他們反帝、反殖、反霸的正義斗爭。主要是繼續與中國友好的朝鮮、羅馬尼亞等社會主義國家保持軍事交往;在發展中國家增設武官處,派出軍事專家,增加來華的軍事留學人員。③參見楊松河:《軍事外交概論》,北京:軍事誼文出版社,1999年,第135~142頁。
二是積極開展與美國、西歐等西方國家的軍事外交。中美關系正常化后,兩國軍事關系也得到平穩的發展,兩國高級軍事領導人來往不斷增加,軍事合作項目開始發展起來。人民解放軍先后與意大利、加拿大、英國、奧地利、日本、西德、希臘、芬蘭和比利時等西方國家建立了軍事關系,逐漸開拓與西方國家的軍貿工作。
三是積極參加聯合國裁軍活動。中國自1971年恢復聯合國合法席位后,中國開始派有關代表團參加聯合國專門討論裁軍問題的特別會議,并采取了一系列裁軍的實際行動。同時,人民解放軍還利用國際講壇,揭露美蘇兩個超級大國“假裁軍、真擴張”的面目,支持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維護和平與正義的裁軍主張,受到國際社會的普遍重視和好評。
這一階段的中國軍事外交,一方面擺脫了孤立的境地,初步走出了以社會制度劃線的框框,加強了和西方國家的軍事關系,以獨立的姿態積極地參與國際裁軍與軍控;另一方面,由于中國軍事外交的突破,緩解了美國在印度支那進行戰爭對中國構成的威脅,緩解了北方蘇聯在中國邊境采取直接進攻的態勢,改變了南北兩線面對強敵威脅的不利局面。但是,該階段后期過于“以蘇劃線”,從而一定程度上制約了中國軍事外交的國際影響力。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外交政策發生了巨大變化,逐步形成了新時期“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的對外軍事交往新格局。以蘇聯解體、“9·11”事件以及中共十八大為標志,中國軍事外交分為四個階段。以蘇聯解體為分界點,是因為蘇聯解體導致國際格局發生質的轉換,由兩極對峙轉變為“一超多強”的國際格局,促使中國軍事外交開始重新進行定位。①參見潘世偉:《國際體系中的中國角色》,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8年,第1頁。以“9·11”事件為分界點的理由是,恐怖主義促使美國外交政策進行了重大戰略調整,世界各國對非傳統安全更加重視,為中國軍事外交中加強安全合作提供了新的契機。以中共十八大為分界點的原因在于,面對復雜多變的國家安全環境,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中國軍事外交必須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重要保障。
20世紀80年代,冷戰格局松動,美蘇兩個超級大國影響力下降。鄧小平科學分析國際形勢,做出了“新的世界大戰在一定時期內打不起來”的科學判斷。這一階段的中國軍事外交,體現出更加“務實”,既要服從并服務于國家外交工作全局,也要服從并服務于國防和軍隊現代化建設。其主要特點為:
一是同世界部分大國建立正常的軍事關系。1980年1月,美國國防部長布朗訪華,中美兩國軍方領導人首次舉行會談,開啟了中國與西方國家發展軍事關系的大門。②參見李東航、羅錚:《三十載不懈拓展,軍事外交勢如朝陽》,載《解放軍報》2008年12月15日。
二是同其他國家普遍發展友好合作的軍事關系。在80年代中期,中國放棄過去那種軍事援助的無償贈予或貸款,而是提供力所能及的軍事援助,妥善處理與鄰國的歷史遺留問題,加強互利性質的軍事合作。
三是在聯合國推動裁軍和軍備控制。改革開放后,中國積極維護國際和平、安全與穩定,反對開展軍備競賽,主張通過軍控與裁軍減少和消除戰爭威脅。
四是支持聯合國維和行動。改革開放后,中國越來越多地參與了聯合國的維和行動,開拓了軍隊對外交往的新領域,向世界展示了中國軍隊良好形象。
這一時期中國軍事外交在戰略上實現了重大調整,實現了四個轉變:
——從倡導“世界革命”轉變為追求“世界和平”。改革開放前,戰爭與革命是時代主題,都是以應對傳統戰爭威脅為目標。改革開放后,和平與發展成為世界政治的時代主題。中國外交安全戰略上的變化體現為軍事外交領域的全方位變化。
——從“結盟”“半結盟”到“真正的不結盟”。為了加強中蘇友好合作, 1950年簽訂了《中蘇友好同盟互助條約》,其性質屬于結盟性質。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中國確立了“不結盟”外交安全戰略,軍事外交也進行了重大調整,中國不同任何大國建立結盟的軍事戰略關系。
——從懷疑國際安全機制轉變為對國際安全機制的應有尊重。過去中國認為聯合國是西方國家利用的工具,對國際安全機制持懷疑態度。隨著中國對國際事務的不斷參與,人民解放軍越來越認為國際安全機制對地區安全起到積極的作用。
——從注重意識形態轉變為注重國家安全利益。這一階段放棄了以意識形態作為確定軍事外交的價值取向,堅持在中國軍事外交中維護國家主權、國家安全利益。
冷戰結束后,多極化趨勢在全球或地區范圍內有了新的發展,世界上各種力量出現新的分化和組合。雖然軍事因素在國家安全中仍占有重要地位,但非傳統安全問題在一些國家日趨突出,恐怖主義、分裂主義、極端主義勢力對地區安全的危害短期內難以根除。
面對變幻的國際局勢,江澤民1997年提出了“新安全觀”思想。這一時期的軍事外交以“新安全觀”為指導,圍繞貫徹新時期軍事戰略方針、推進中國特色軍事變革為目標,呈現出空前活躍的局面。
一是參與聯合國維和行動。自1990年首次向聯合國維和行動派遣軍事觀察員以來,截止到2000年底,中國已先后向聯合國多項維和行動派出軍事觀察員、軍事聯絡官和軍事顧問,共計522人次,派出工程兵部隊兩批800人次。①參見《中國國防:捍衛國家主權,維護世界和平》,載《中國國防報》2002年4月25日。
二是推動國際軍控與裁軍。中國簽署或批準了幾乎所有的多邊軍控條約,并忠實地履行條約義務,為推動國際軍控與裁軍事業的發展作出了積極貢獻。比如,1992年3月中國加入《不擴散核武器條約》;1993年1月中國簽署了《禁止化學武器公約》。
三是開展全方位、多層次的軍事外交。截至1998年,中國軍隊已同世界上100多個國家的軍隊建立了聯系,在90多個駐外使館中設立了武官處,在中國設立武官處的國家已達60多個。此外,還注重開展專業技術交流,在科研、學術、軍事教育等許多領域同世界各國軍隊進行廣泛的交流與合作。
四是加強地區安全合作,建立信任措施。這一階段,人民解放軍多次參加亞太地區多邊安全會議、東北亞合作對話會、東盟地區論壇會議、西太平洋地區海軍論壇等各類多邊安全研討會活動。比如,2001年6月中國、俄羅斯、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六國成立了上海合作組織。
五是加強反恐怖主義合作。“9?11”事件后,中國反對并譴責一切形式的恐怖主義,并積極采取有效措施打擊恐怖主義活動。中國支持并認真執行聯合國及安理會通過的一系列關于反對恐怖主義問題的決議。
六是發表國防白皮書。1995年,中國政府發布《中國的軍備控制與裁軍》白皮書,在國際上引起積極反響。1998年,中國的第一部國防白皮書面世,其中“合作”一詞就出現了48次之多。②參見《1998年:中國第一次發表國防白皮書:〈中國的國防〉》,《解放軍生活》2007年第2期。
綜上分析,這一時期,由于冷戰結束,蘇聯解體,國際關系格局和大國間的利益關系發生了深刻的變化。中國軍事外交呈現如下特點:其一,以新安全觀為主導理念,中國軍隊進行積極活躍的對外軍事交往,促進中國軍隊同世界各國軍隊的相互了解和信任;其二,積極推動各種形式的地區安全對話合作機制的建設,反對恐怖主義;其三,增強軍事透明度、消除“中國軍事威脅論”言論。但是,由于這一時期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中國實行“制裁”,中國軍事外交對國際事務的“責任”承擔的廣度和深度還不夠明顯。
進入21世紀,世界多極化和經濟全球化的趨勢在曲折中發展,科技進步日新月異,綜合國力競爭日趨激烈。面對國際形勢的深刻變化,胡錦濤同志提出“建設一個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③胡錦濤:《在白宮歡迎儀式上的致辭》,載《人民日報》2006年4月21日。。這一時期,中國軍事外交以“新安全觀”和建設“和諧世界”為指導,取得了重大突破。
一是積極參加聯合國維和行動。截至2010年12月,中國人民解放軍有1955名官兵在9個聯合國任務區遂行維和任務,中國是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派遣維和人員最多的國家。④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中國的國防》,2010年。
二是亞丁灣和索馬里海域護航。根據聯合國安理會有關決議,中國政府于2008年12月26日派遣海軍艦艇編隊赴亞丁灣、索馬里海域實施護航。
三是中外聯演聯訓。人民解放軍堅持不結盟、不對抗、不針對第三方的方針和戰略互惠、平等參與、對等實施的原則。截至2010年12月,人民解放軍已與外國軍隊舉行44次聯演聯訓。
四是國際災難救援。自2002年以來,人民解放軍已28次執行國際緊急人道主義援助任務,共向22個受災國提供總價值超過9.5億元人民幣的救援物資。
五是戰略磋商與對話。2002年以來,中國廣泛開展同有關國家在安全與防務領域的戰略磋商和對話,已與22個國家建立防務安全磋商對話機制。同時,中國積極參加東盟地區論壇、中國與東盟、東盟與中日韓框架下的多邊安全會議。
六是邊境建立信任措施。中國始終堅持與鄰為善、以鄰為伴的周邊外交方針,重視與相鄰國家建立邊境地區信任措施,積極預防危險軍事活動。
七是海上安全對話與合作。比如,2005年10月,中國與越南簽署《中越海軍北部灣聯合巡邏協議》;2010年10月,舉行中美海上軍事安全磋商機制年度會晤,等等。
八是加強對外軍事交往。中國全方位發展對外軍事關系,深化同各國軍隊的務實交流與合作,努力營造互信互利的軍事安全環境。同時,加大公共外交力度,多次組織國內外媒體赴作戰部隊參觀采訪。此外,2008年建立國防部新聞發言人制度,依托國防部網站等平臺,及時提供國防和軍隊建設的有關情況。
九是參與軍控與裁軍。中國重視并積極參與國際軍控、裁軍和防擴散努力。主要表現在核裁軍、防擴散、禁止化學等方面。
這一時期中國軍事外交特點是:一是注重開展軍事合作更加“務實”;二是軍事交流領域更加“拓展”;三是中國軍隊表現更加“自信”;四是建立軍事安全機制更加“互信”;五是樹立中國軍隊形象更加“負責任”;六是傳遞的軍事外交理念更加“為民”。當然,這一時期的中國軍事外交也面臨一些難題和困境:一方面,由于軍事硬實力與西方國家存在著差距、軍事資源有限等原因,在許多全球性問題上中國軍事外交更多是表現在政治上、道義上的關心;另一方面,中國越是發展,面臨的外部壓力將越大,受到的國際關注也與日俱增。這些關注中,有的是因為缺乏了解,有的是合理的關切,還有的是惡意攻擊。對此,中國軍事外交的危機處理能力還有待進一步提高。
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社會信息化、文化多樣化深入發展,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時代潮流不可逆轉,但國際安全面臨的不穩定性不確定性更加突出,世界并不太平。從機遇來看,在過去幾百年的時間里,世界體系完全被少數西方大國所主導,然而在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世界非西方力量在不斷提升。從挑戰來看,中國作為新興大國,在從世界體系“邊緣”向“中心”轉變的過程中,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集團增強了對中國未來發展的警惕和防范。面對復雜多變的安全環境,2012年習近平主席提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夢想。五年之后,又在中共十九大報告中呼吁“各國人民同心協力,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世界”①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58~59頁。。對于中國軍隊而言,就是忠實踐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積極履行大國軍隊國際責任,全面推進新時代國際軍事合作,努力為建設持久和平、普遍安全的美好世界作貢獻。②參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新時代的中國國防》白皮書,2019年07月24日。這一時期中國軍事外交呈現出新特點:
一是中國堅定維護聯合國在國際事務中的核心作用,為重大問題解決和重要規則制定貢獻中國方案。一方面,中國建設性參與朝鮮半島問題、伊朗核問題、敘利亞問題等地區熱點問題政治解決;另一方面,中國積極參與國際軍控、裁軍和防擴散努力,簽署或加入了《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等數十個多邊軍控、裁軍和防擴散條約。
二是推動構建平等互信、合作共贏的新型安全伙伴關系。中國積極發展對外建設性軍事關系,形成全方位寬領域多層次軍事外交新格局。截止到2019年5月發布《中國的國防》白皮書之時,中國已同150多個國家開展軍事交往,在駐外使館(團)設有130個駐外武官機構,116個國家在中國設立武官處,同41個國家和國際組織建立防務磋商對話機制54項。具體體現為:其一,中俄兩軍關系持續保持高位運行,為兩國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不斷充實新內涵,對維護全球戰略穩定具有重要意義。比如,2018年8月至9月,中國軍隊應俄方邀請,首次參加俄羅斯“東方”戰略演習。其二,中國按照不沖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原則,積極穩妥處理同美國的軍事關系,努力使兩軍關系成為兩國關系的穩定器,為推進以協調、合作、穩定為基調的中美關系作出貢獻。2017年兩國建立外交安全對話、聯合參謀部對話機制,積極加強戰略溝通、管控風險分歧。其三,中國著眼打造周邊命運共同體,深化同周邊國家軍事伙伴關系。同17個周邊國家建立防務安全磋商和工作會晤機制,溝通渠道保持暢通。其四,中國積極發展同歐洲國家軍事關系,各領域交流合作保持積極發展勢頭。2018年,中國同歐盟舉行第三屆中歐高級別安全政策研討班。其五,中國加強同非洲、拉美和加勒比、南太平洋等地區發展中國家的軍事交往,幫助有關國家加強軍隊建設、提高防御能力。2018年,在北京舉辦中非防務安全論壇、中拉高級防務論壇、中加(勒比)南(太平洋)高級防務研討班。其六,中國軍隊堅持互信互惠、合作共贏的原則,同世界各國軍隊開展務實交流合作。2012年以來,中國同30多個國家舉行百余次聯合演習與訓練,演練內容從非傳統安全領域發展到傳統安全領域,演練地域從中國周邊延伸至遠海,參演力量從以陸軍為主拓展至陸海空多軍兵種。其七,完善軍事新聞發布機制,全面客觀向國內外介紹說明中國國防和軍隊建設情況。2015年5月,“國防部發布”官方微博微信正式開通,關注人數已達600余萬。
三是推動構建地區安全合作架構。主要體現在:其一,上海合作組織已形成互信、互利、平等、協商、尊重多樣文明、謀求共同發展的“上海精神”,推動構建上海合作組織命運共同體,推動建設新型國際關系,為地區和平與發展作出了新貢獻。2017年6月,上海合作組織首次擴員,印度和巴基斯坦成為成員國;2018年4月,舉行上海合作組織擴員后首次國防部長會議。其二,中國積極支持亞洲相互協作與信任措施會議機制建設,倡導樹立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的亞洲安全觀,為構建亞洲地區安全合作架構發揮了重要作用。其三,中國本著開放包容、務實合作的原則,積極參加東盟防長擴大會、東盟地區論壇、香格里拉對話會、雅加達國際防務對話會、西太平洋海軍論壇等多邊對話和合作機制,常態化舉行中國——東盟防長非正式會晤,建設性提出加強地區防務安全合作的倡議。2018年10月,舉行中國—東盟“海上聯演—2018”演習,這是中國軍隊與東盟國家軍隊首次舉行海上演習。其四,中國秉持平等、開放、包容、互鑒的精神,搭建北京香山論壇交流平臺。2018年10月,香山論壇更名為北京香山論壇,來自67個國家和7個國際組織的500余名代表參加論壇,共同探討應對地區安全威脅和挑戰的新思路新途徑。
四是妥善處理領土問題和海洋劃界爭端。主要體現在:其一,中國秉持親誠惠容的周邊外交理念,通過談判協商和平解決領土問題和海洋劃界爭端。中國已經同14個陸上鄰國中的12個國家解決了陸地邊界問題,同周邊8個國家簽署睦鄰友好合作條約。其二,中國把管控分歧、增進互信作為維護周邊穩定的重要內容,倡議建立中國——東盟防長熱線,同越南、韓國分別建立國防部直通電話,定期或不定期同陸地接壤國家軍隊開展電話傳真聯系、邊境會談會晤、聯合巡邏等。其三,中國同東盟國家全面有效落實《南海各方行為宣言》,積極推進“南海行為準則”磋商,加強海上安全務實合作,推進地區安全機制建設,努力將南海打造成為和平之海、友誼之海、合作之海。
五是積極提供國際公共安全產品。主要體現在:其一,中國積極支持聯合國維和行動,是聯合國維和行動的主要出資國之一,是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中第一大出兵國。截至2018年12月,中國軍隊已累計參加24項聯合國維和行動,派出維和軍事人員3.9萬余人次,13名中國軍人犧牲在維和一線。其二,2015年9月,中國加入新的聯合國維和能力待命機制,建設8000人規模維和待命部隊。2018年12月,2506名中國官兵在聯合國7個任務區及聯合國維和行動部執行任務。其三,根據聯合國安理會有關決議,中國政府于2008年12月起派遣海軍艦艇編隊赴亞丁灣、索馬里海域實施常態化護航行動,與多國護航力量進行合作,共同維護國際海上通道安全。其四,中國軍隊積極參加國際災難救援和人道主義援助。2012年以來,組織或參加馬航MH370失聯航班搜救、菲律賓“海燕”臺風救援、抗擊西非埃博拉疫情等多項行動。中國海軍“和平方舟”號醫院船服役10年來,執行7次“和諧使命”任務。其五,中國積極開展國際和地區反恐合作。加強上海合作組織框架內的國際反恐合作,主辦以反恐為主題的“長城”國際論壇等多邊反恐機制,同有關國家舉行雙邊反恐磋商,推動創建阿富汗、中國、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四國軍隊反恐合作協調機制。
綜上所述,新時代的中國軍事外交可以歸納如下幾個特點:
一是突破崛起困境,妥善處理與美國的軍事關系。目前,中美新型大國軍事關系的核心問題是作為后發國家的中國和作為守成國家的美國之間怎么相處問題。正如習主席2018年6月27日會見美國國防部長馬蒂斯所強調的那樣,希望兩軍加強溝通,增進互信,深化合作,管控風險,推動兩軍關系成為兩國關系的穩定器。①參見錢利華:《順勢而為努力做好軍事外交工作》,載《解放軍報》2013年1月28日。二是實現國家的復興,妥善處理與俄羅斯的軍事關系。作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中國和俄羅斯,目前都面臨“西方制衡”形勢下如何崛起的考驗。兩軍認真落實兩國元首達成的共識,更好規劃國防和軍事交流合作,增進戰略和政治互信。三是消除對中國崛起的疑慮,加強周邊國家軍事關系。隨著中國國力提升,目前周邊一些國家對中國的疑慮還較多。如何消除來自周邊的挑戰,在中國軍事外交中,加大對周邊軍事外交工作的力度、廣度與深度,提升政治互信與安全合作,鞏固現有安全合作機制。四是參與全球治理,承擔新興大國的責任和擔當。今天,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世界,面臨一大批新興國家成為國際體系不可忽視的新生力量的挑戰。在這一重要的關節點,面對全球治理的諸多新情況,中國軍隊積極參與聯合國維和行動和國際災難救援行動,加強防務安全對話與磋商,支持國際軍控與防擴散合作,不斷提高安全機制的影響力。
當然,中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正面臨諸多困境,其核心問題就是如何向世界說明中國走的是和平發展的崛起之路。要破除這一困境,在今后要大力拓展軍事合作領域,探索軍事力量多樣化運用的外交模式。同時,在“西強我弱”的國際輿論格局下,要求軍事外交更好地傳遞“中國好聲音”。②參見本報評論員:《推動軍事外交工作向深度拓展:十談學習貫徹習主席系列講話精神》,載《解放軍報》2014年1月16日。
綜上所述,新中國成立70周年,中國軍事外交具有鮮明的特征:
一是軍事服從政治,戰略服從政略,中國軍事外交始終站在黨的中心任務和國家外交宏觀視野下進行謀劃。
二是始終以維護國家利益為最高原則,在國際和國內兩個大勢中準確把握中國軍事外交的戰略定位。
三是作為社會主義國家的軍事外交,堅定不移地貫徹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和防御性的國防政策。
四是從被動參與、有選擇參與到全方位參與的過程,中國軍事外交致力于增進與各國的戰略互信,在國際舞臺展示中國應有的責任和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