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清供繪畫中的古瓷瓶

梁紫艷（上海大學 上海美術學院，上海 200436）

一、清供繪畫

清供概念始于佛前的凈瓶供花，是古人在祭祀時的供奉雅物。秦漢時期，清供意味開始顯現在書齋陳設上，如瓶花、盆景、金石、書畫、樂器等。隨著當時社會文人地位和審美情趣的提高，清供逐漸變成了文人逸士的一種生活方式和情趣。清供意趣在文人之中產生了一種普遍性，清供題材繪畫在明代開始盛行，例如從宋朝至清朝不同畫家所作的《西園雅集圖》和《歲朝清供》，都可以看到不少清供題材的素材和圖像。到了清代，康、雍、乾盛世太平，三朝皇帝對于藝與技的推崇使得百姓追捧、富裕階層迎合，于是清供繪畫需求量旺盛，清代成為了清供繪畫的繁榮時期。

二、清供繪畫中瓷瓶的作用

陶瓷制品不僅有日用瓷外，為了滿足統治者、貴族、士大夫們的審美和情趣需求，陳設瓷業快速發展。于是，陶瓷制品中的瓷瓶作為人們日用必需品、收藏和清供中的重要器物之一，成為清供繪畫的重要題材。清供繪畫中出現的瓷瓶大多用于陳設和瓶花功能。

書齋的陳設對于古代文人雅士和貴族以雅為主，因此古人對于陳設器物的挑選要滿足使用和審美的雙重需要，瓷瓶既可以作為擺設又能插花。同時，古人對于插花藝術十分考究，尤其是對花器的選擇，花器要與花有所呼應、相得益彰。袁宏道的《瓶史》①一書中敘述了各種類型的花瓶如何應用，書齋中擺放的花瓶宜矮而小，花的形制也不可過大，才可算入清供。

在古人的清供繪畫中，我們很少見到形制過大的瓷瓶，因其不符合書齋陳設，也不適宜插花。器型的大小要與書齋其他陳列互相呼應，使人在此環境中不僅達到視覺而且能夠達到精神上的雅逸愉悅。

三、清代時期清供繪畫中瓷瓶的種類

從清代瓷器的種類上看，豐富多樣，并且極具創造力，制造出許多新式的瓷器品。較為重要的陶瓷有這幾類：青花、粉彩、斗彩、釉里紅、琺瑯……在清代的清供圖中，我們也可以發現瓷瓶的類型基本都屬于其中，反映出清供繪畫和清供繪畫中的瓷器都有其明顯的時代特征和歷史條件，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但是，清代最具代表性的陶瓷種類還是為青花、粉彩和釉里紅。

清代陶瓷業以青花瓷為主導，在青花瓷的生產量、燒制技術、繪畫水平上都達到前所未有的頂峰，不僅皇室為之傾慕，民間更是流行普及，并且風靡暢銷國外，名聲大噪。宣統青花是光緒時期的延續和進一步完善，總體上的制作技術和工藝水平比光緒時期要規整精細，但是藝術上缺少創造力，青花由此開始走向下坡。

康熙期間的釉里紅在整個制瓷工藝中成就是尤為突出的，在色調上面，鮮艷明亮，分出濃淡變化；在繪畫技法上，大部分采用的都是輕勾淡描法，紋飾清晰精致。康熙釉里紅在當時制瓷工藝上僅次于青花瓷。乾隆釉里紅的品種總體上與康熙無差，色調艷麗，紋飾清晰可見，具有深淺層次。到了乾隆后期，釉里紅由于沒有得到過多的重視，于是逐漸沒落。粉彩瓷始于康熙，在雍正時期得到了空前發展，造型、胎釉和彩釉等方面都十分卓越。于是當時的各大官窯和民窯都開始大批量生產制作，到了乾隆時期，粉彩便已經完全取代了五彩的重要地位。乾隆皇帝對于粉彩瓷器的生產把控十分嚴格，有專業性極強的陶瓷工匠隊伍，逐漸使得成型工藝愈加精湛。乾隆粉彩在一器物之上并施多樣繪法和彩料，多種綜合制作工藝集于一身，集成了各家精華，是中國陶瓷歷史上的重要一環。

四、清代瓷器的造型特點

清代瓷器發展進入新的高峰，康雍乾瓷器制造更為輝煌，造型也各具時代特征。順治時期器皿多講究實用，瓷器造型質樸、豐滿、渾厚，胎質縝密，釉質細潤。

康熙時期，由于社會穩定繁榮，瓷器造型異常豐富，在造型上模仿古代銅器，如花觚、琮式瓶等。康熙時期的瓷器造型有一種俊朗、開闊、挺拔的姿態，但又蘊含著曲線之美，康熙時期的瓷器造型有一種剛中帶柔、柔中寓剛的大氣、俊朗風韻。

雍正瓷器的風格總體上顯得輕巧雋永、精致圓瑩，一改康熙時樸質俊朗之風。雍正時期的器型，線條十分柔美秀麗，比例協調，是清代造型設計上最完美的體現。

乾隆時期瓷器的造型在我國的陶瓷史上超群絕倫，無論形制的大小都極其規整、巨細、精益求精。雖造型奇思異巧、極為多樣，制作精致，但是線條不及雍正圓柔。因為刻意追求精致，顯得繁瑣復雜。

嘉慶時期的制瓷，以前朝為藍本，在造型、技術、紋飾上都沒有大的突破。早期與乾隆時期的瓷器特點基本一致，有“乾嘉”不分的說法。嘉慶后期，景德鎮御窯廠取消了督陶官，制瓷工藝日趨衰弱，瓷制品多顯粗糙笨拙。

道光、咸豐、同治時期的瓷制品器型雖然十分規整，但是略顯板滯；在仿古創新上雖然有所意識并提升，但是格調不高。

光緒時期的瓷器造型多數仿康、雍、乾制品，瓷器物的線條圓潤，胎質輕薄，工藝制造上顯然比前朝咸豐、同治時期更為精進。

宣統在位年限短，除了部分瓷器制作較為精致之外，大多數器物都顯得十分呆板和粗糙。宣統瓷器造型和前朝不同，受到西方現代機械化的影響，景德鎮制瓷業的生產也從手工走向了半機械化，具備現代瓷器的特征。

五、清供繪畫中的瓷瓶是否真實

清代的清供圖大多數是宮廷畫家所作的工筆畫，筆法細膩精致，細節清晰，寫生感和造型極強，與當時的瓷器無太大區別。可見這些宮廷清供圖中的瓷瓶多數為真實的，能還原當時瓷器的樣貌、特征和細節，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意義。

到了清代末期，清供繪畫開始平民化，由于民間寫意風尚盛行，于是寫意清供繪畫開始在民間大規模流行。任伯年、吳昌碩、孔小瑜等民間畫家都曾創作過許多清供繪畫。瓶與花的結合為一種固定搭配，但可以發現，在寫意畫家中，瓶和花都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情和喜好進行不同種類和款式的搭配。瓷器在作品中越發程式化和虛構化，許多并不是以真實的瓷器作為參考和寫生，而是作為畫家抒發性情和文人氣的一種表現。

結論

將清代這一時期的清供繪畫中的瓷瓶元素和真實瓷瓶一同比較，可發現清供繪畫中的瓷瓶一直隨著中國陶瓷工藝在發展和變化，具有強烈、明顯的時代特征，工筆繪畫與宮廷繪畫的清供圖精準的造型和細膩的筆法可真實還原當時的瓷制品；而后清末時期清供圖平民化之后，其中瓷瓶的造型、紋飾由于寫意和程式化，工筆清供繪畫顯得更有參考價值。

中國瓷器發展史反映了中國長期以來對物質和精神生活的雙重追求和向往。陶瓷通過瓷制品的方式，完整、系統地將時代、社會發展、經濟和文化所凝固，并且世代相承。陶瓷見證著中國歷史的發展，印證著文明的步伐。清供圖又以另一種方式再次記錄文化的印記，又得以代代相傳，這種絕妙的傳承方式相互交織映襯，留給后人最珍貴的記憶。

注釋：

① 明代文學家袁宏道（1568—1610）所著。

② 清，沈振麟，字鳳池，一作鳳墀，吳縣（今江蘇蘇州）人。

③ 鄒一桂（1686—1772），清代官員，畫家。字原褒，號小山，晚號二知老人，江蘇武進人（今江蘇省常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