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法的定義

【摘 要】 戰爭法不僅包括傳統戰爭法，隨著時代發展，傳統戰爭法不適應現實情況的規則被廢棄，同時出現了新的適應戰爭新情況的規則。戰爭法在法律定義的角度包括傳統戰爭法和現代戰爭法即武裝沖突法，武裝沖突法被戰爭法所包含，內容上是戰爭法的發展，以國家不存在戰爭權為由摒棄戰爭法名稱的使用是畫蛇添足的做法。

【關鍵詞】 戰爭法 武裝沖突法

一、戰爭法的概念及法律體系

（一）什么是戰爭法

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人類社會產生了不同的階級，國家也應運而生，自此之后，國家之間為了爭奪領土或者生產資料的武裝斗爭持續存在。戰爭法被稱作國際法中最古老的一個部分，在中國古代最早出現過關于戰爭規則和作戰方法的書籍的編寫，《孫子兵法》就是最顯著的代表作。而在人類文明發源的四大古國，印度、埃及、巴比倫、希臘同樣有關于作戰規則方面的記載，并且在戰爭合法性方面做了規范。而到了近代戰爭法的編撰開始于19世紀中業，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進入了高潮。[1]

戰爭法因為規范戰爭的現實需要而產生，那么戰爭法應當是指在戰爭或者各種性質的武裝沖突之中，以條約或國際習慣的形式，調整各交戰國之間、交戰國與非交戰國之間和交戰國與中立國之間的關系以及規范了交戰行為在戰爭準備、戰爭發生過程和戰爭結束清算時間中應當符合的原則、規則和制度的總稱。[2]戰爭法有如下法律特征：

戰爭法是戰時法，并且它是適用于戰爭和武裝沖突的國際法規范。1949年的日內瓦四個公約的“共同條款”第二條規定，公約適用于兩個或兩個以上締約國之間所發生的一些經過宣戰的戰爭或任何武裝沖突，即使其中一國不承認有戰爭狀態。日內瓦四公約的共同第三條同樣規定，在一締約國的領土內發生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場合中，沖突雙方也同樣應當遵守公約的最低限度的規定?？梢钥闯鲞@些條約遵守的前提條件是戰爭或武裝沖突的狀態確實發生。王虎華老師在課堂的授課過程中也對戰爭和一般武裝爭斗做了區分，戰爭或武裝沖突是大規模、長時間、范圍廣泛的武裝斗爭，并且由此產生的一種法律狀態。

戰爭法的法律淵源主要包括但不限于1907年《關于戰爭開始的公約》、1899年《海牙第二公約》、1907年《陸戰法規和慣例公約》等限制和禁止作戰手段和作戰方法的海牙公約體系、以及1949年日內瓦四個公約和1977年日內瓦兩個附加議定書、同樣包括1949年《海牙公約》中的國際人道法規范、還不乏一些《戰時中立法》和懲辦戰爭罪犯的規范。[3]

戰爭法貫穿于戰爭的全過程。從戰爭正式開始前需要依據1907年《關于戰爭開始的公約》進行宣戰的程序，由此戰爭的法律狀態正式開始，該公約第1條規定：“公約要求各締約國承認，除非有預先的明確無誤地警告，否則，彼此間不應開始敵對行為。警告的形式應該是說明理由的宣戰聲明或是有條件宣戰的最后通牒?！痹趹馉庍M行過程中要受到戰爭法關于限制和禁止作戰手段和作戰方法的規范。例如：1925年《禁止在戰爭中使用窒息性、毒性或其他氣體和細菌作戰方法的議定書》對作戰雙方作戰方法做了禁止性規定，若有違反，戰后要追究其法律責任。戰爭結束后通過簽訂停戰協定標志著戰爭的事實狀態結束，通過簽訂和平條約標志著沖突雙方徹底結束戰爭狀態。并且在這之后國際刑事法院對于違反戰爭法律規范的行為要進行審判。[4]

戰爭法適用各種類型的武裝沖突，既包括國際性武裝沖突也包括非國際性武裝沖突，隨著國際法的發展和人類文明的進步，國家的戰爭權逐步被廢止，以1928年《巴黎非戰公約》的簽訂標志著戰爭行為在法理上被定為違法，而1949年《聯合國憲章》規定國家間不得使用武力或武力威脅則是實質上廢除了國家的戰爭權?？墒嵌鸷髮嵸|上的“戰爭”并未消失，例如科威特戰爭、阿富汗戰爭、敘利亞內戰等，戰爭以新的稱呼“武裝沖突”亮相，并且出現了區別于傳統戰爭意義的戰爭形式內戰，傳統戰爭法僅僅規范國家間的戰爭，但是，1977年6月28日“日內瓦第二附加議定書”第1條第1款規定，在締約國一方領土上的武裝部隊，如果對一部分領土行使了控制權，從而使其能夠進行持久而協調的軍事行動，其武裝部隊與其他有組織的武裝集團之間的一切武裝沖突也適用公約規定的國際人道法規則。

（二）傳統戰爭法和現代戰爭法的關系

二戰后，戰爭權被國際社會所禁止，并且在一些法律文件中開始出現“武裝沖突”和“武裝沖突法”的提法，也漸漸出現“戰爭法”被“武裝沖突法”所取代的觀點。軍事科學院叢文勝老師在《論戰爭法的現代意義》一文中提到“戰爭是國家通過武裝部隊進行的，并且在時間和空間要達到一定的規模，國家的武裝部隊之間進行的、或國家武裝部隊之間偶發的、短時間小規模的武裝沖突，不構成國際法上的戰爭。”的概念有失偏頗。因為偶發的、短時間小規模性質的爭斗不應當定義為武裝沖突，只是一般意義的“武裝爭斗”。分清楚“戰爭”、“武裝沖突”、“武裝爭斗”的概念是理解傳統戰爭法和現代戰爭法的關系的基礎。

現代意義的戰爭法規范的戰爭則沒有“宣戰”的必要。另外，傳統戰爭法和現代戰爭法最大的區別是現代戰爭法的調整對象擴大到了非國家性武裝沖突，戰爭法對一國內戰的調整是傳統戰爭法所不具備的特點。如果說現代戰爭法因“國家戰爭權被禁止”而摒棄了許多傳統戰爭法上的相關內容，因為“調整對象的增加”而出現了許多新的規范，那么，現代戰爭法仍然是在繼承傳統戰爭法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二戰以后的戰爭無需經過宣戰程序，那么它因此就不需要遵守傳統戰爭法的規定了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戰爭法的海牙規則和日內瓦規則，之后的未經宣告的武裝沖突也同樣適用這些條款，從這個角度上講，既然都在傳統戰爭法框架中適用規則，又怎么能說戰爭法的名稱要被武裝沖突法取代。叢老師的《論戰爭法的現代意義》中提到的“一個從傳統戰爭法發展而來又根本不同于傳統戰爭法的新的國際法律制度應運而生，這就是武裝沖突法?！庇^點有失偏頗，傳統戰爭法的規則當然適用于現代戰爭的全過程，外在表現的變化卻依然適用同一套規則體系，又怎么能說一套根本不同于傳統戰爭法的新制度誕生了呢？

現代戰爭法繼承和發展了傳統戰爭法，只不過是根據國際情勢做了法律規則的加減法，大部分的海牙規則和日內瓦規則體系仍然在現代戰爭中得以適用，不適應現實情況的法規被棄用，針對新的戰爭形態增加了新的戰爭法規則。

二、武裝沖突法的定義

（一）武裝沖突法的概念和特征

現在有一些觀點認為：“既然戰爭的法律狀態不存在，那么規范戰爭行為的法律同樣也無存在的必要?！笨墒菓馉幍氖聦崰顟B仍然發生，國家社會承認的合法戰爭僅有三種形式，第一，一國的自衛戰爭;第二，一國行使民族自決權的戰爭;三，聯合國授權的戰爭?？墒?，二戰后，合法戰爭外的其他戰爭仍然存在，例如，科索沃戰爭，伊拉克戰爭等。這些戰爭需要戰爭規則去規范。于是，在各種規范事實戰爭的國家法律文件中，“戰爭”這一術語逐漸被“武裝沖突”所取代。

可是，這同樣不意味著，戰爭法的名稱應當被“武裝沖突法”所代替。顧名思義，武裝沖突法規范的是武裝沖突行為，這里談到的武裝沖突由于其持續時間長，爆發規模大，涉及范圍廣，實質是事實上的戰爭，也就是說武裝沖突法規范事實上的戰爭，并且尤其科學的定義。武裝沖突法是針對國際性武裝沖突以及一國內戰，以傳統戰爭法以及二戰后豐富完善后的海牙規則和日內瓦規則為淵源，調整沖突雙方的武裝沖突行為，并且規范武裝沖突全過程的制度、原則、規則的總稱。

武裝沖突法有一下三大特征，第一、武裝沖突法適用于二戰后的各類武裝沖突，即調整國家間的武裝沖突也調整一國的內戰。傳統國際法認為，內戰屬于一國內政，只有交戰一方被本國政府或者其他國家承認為交戰團體或叛亂團體時，才取得國際法地位而適用國家法。1977年6月8日，日內瓦第二附加議定書第1條第1款規定，在締約一方領土上的武裝部隊，如果對一部分領土行使了控制權，從而使其能夠進行持而協調的軍事行為，其武裝部隊與其他有組織的武裝集團之間的一切武裝沖突也適用公約規定。隨著日內瓦規則體系新的發展，取消了承認這個適用前提。而日內瓦規則體系正是構成武裝沖突法的淵源之一。

第二、武裝沖突法的法律淵源以傳統戰爭法為基礎，隨著國家戰爭權被廢棄以及一些傳統戰爭法不適應現代戰爭的法律條文被刪減，規范新的戰爭形式的規則出現使得武裝沖突法的規則得到了新的豐富和發展。1974年12月4日《在非常狀態和武裝沖突中保護婦女兒童的宣言》豐富了現代國家人道法的規范，那么毫無疑問規范著沖突雙方的武裝沖突行為。由此可見，武裝沖突既要適用傳統戰爭法規則，也要適用二戰后新出現的戰爭法律規則。

第三、武裝沖突法所涉及的條約適用于非締約國，雖說“條約不約束第三國”是條約法的一項重要原則，但是根據1949年日內瓦公約共同條款第2條的規定，沖突一方雖然是非締約國，其他曾簽訂本公約的國家在相互關系上，仍然受該公約的拘束。如果上述非締約國接受并援用本公約的規定時，則各締約國與該非締約國的關系，也應當受本公約的約束。同樣，日內瓦共同第一條也規定了：“任何國家應當尊重并保證公約被尊重。”可以看出二戰后，武裝沖突法的拘束對象范圍越來越廣，武裝沖突法對戰爭法的新的發展得以體現。

（二）武裝沖突法和戰爭法的關系

一方面，武裝沖突法以戰爭法為理論基礎。前文談到，武裝沖突法中的絕大部分規定源于傳統戰爭法中的海牙規則和日內瓦規則，新的規定也是傳統戰爭法規則在“戰爭權”被取締之后的新發展。那么最根溯源戰爭法是武裝沖突法的根，武裝沖突法是戰爭法的枝葉。

不過有的學者割裂了兩者之間的聯系，片面地認為武裝沖突法是區別于戰爭法，是戰爭法的“質變”和“飛躍”。學者認為：“武裝沖突法和戰爭法有三大區別，第一，基礎不同，戰爭法體系是以國家戰爭權為基礎;武裝沖突法體系以禁止國家使用武力為基礎;第二，根據其所屬國際法體系不同而相互區別，戰爭法屬于聯合國成立以前的傳統國際法體系，武裝沖突法屬于聯合國成立之后的現代國際法體系。第三，在適用范圍方面，戰爭法只適用于戰爭，武裝沖突法只適用于一切武裝沖突，且學者認為，戰爭和武裝沖突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笔紫龋搶W者認為戰爭法和武裝沖突法的體系建立基礎是國家戰爭權的存廢，這樣的觀點是片面的，只看到了事實情況的變更，沒有將兩者體系中的具體內容進行好的考究。其次，該觀點單純地以兩者所屬的時代不同為由就判定其無關聯性，缺乏理論依據。最后該觀點認為戰爭和武裝沖突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更是缺乏兩者性質的正確認識。無論是戰爭還是武裝沖突，它們都具有規模大，范圍廣，持續時間長的特點，實質上是一個概念的兩種稱謂罷了。武裝沖突不過就是“國家戰爭權”被廢除之后，國際社會在大多法律文件上對戰爭的習慣稱呼。

另一方面，武裝沖突法發展了戰爭法。自從《聯合國憲章》規定：“禁止各國使用武力或武力威脅。”國家的戰爭權正式被取締，那么傳統戰爭法在武裝沖突法中關于發動戰爭程序方面的一系列規則應當被刪減。另外，內戰和未經宣戰的戰爭的出現導致一些新的規范作戰規則的出現，同樣也是對戰爭法的新的發展。

三、戰爭法的時代定義

既然定義前面用“時代”二字修飾，那么戰爭法的科學定義必然是表示為一個定義的變化過程。這個過程既區別于傳統戰爭法，又植根于傳統戰爭法。通過比較“武裝沖突法”與“戰爭法”，并且縱觀戰爭法的規范體系，不難發現，“武裝沖突法”不僅沒有根本區別于“戰爭法”，相反武裝沖突法中大量的規則延用著傳統戰爭法中的“海牙條約體系”和“日內瓦條約體系”。不能片面地認為“武裝沖突法”能夠替代“戰爭法”，更不能片面認為“武裝沖突法”是完全區別于“戰爭法”的新法?！皯馉幏ā钡拿Q當然具有保留的必要性，“武裝沖突法”作為“戰爭法”的分支，豐富和發展了戰爭法的時代定義，因此戰爭法定義從內容來看，主要包括以不斷發展中的海牙條約體系為基礎的戰爭和武裝沖突法規，以及不斷發展的以日內瓦條約體系為基礎的國際人道法規則;從時間發展來看，包括1945年聯合國成立以前傳統戰爭法以及聯合國成立之后的現代戰爭法即武裝沖突法。因此戰爭法仍未過時，是重要的國際法規范，仍應當被廣泛地宣傳使用。

【參考文獻】

[1] 叢文勝：《試析現代戰爭法的幾個基本問題》，載《中國軍事科學》 2004年第1期。

[2] 顧德欣：《戰爭法概論》，國防大學出版社1986年版，第136頁。

[3] 鄭國梁：《戰爭法與現代戰爭》，解放軍出版社2000年版，第45頁。

[4] 朱文奇：《國際人道主義法概論》，香港健宏出版社1997年版，第67頁。

作者簡介：鄭一，華東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軍事法專業研究生，署名：華東政法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