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藏區概念與朝圣行為
(一)藏區概念
“藏區”指西藏自治區、云南省、四川省、青海省、甘肅省等地的藏民活動區域。中國有三大藏區分別是衛藏、康巴、安多。衛藏指的是西藏拉薩、日喀則一帶,康巴指西藏的昌都和四川的甘孜州、青海的玉樹州、云南的迪慶州,安多指的是青海除了玉樹以外的其他藏族地區和甘肅的甘南州,四川的阿壩州(部分)。
(二)藏民族宗教的朝圣
藏族宗教的發展大致經歷了“前弘期”——自然崇拜的原始宗教苯教,“后弘期”——7世紀左右從唐朝、印度和尼泊爾傳人吐蕃的佛教,10世紀以后再度興起于西藏,在興起的過程中,因師承、典籍及教義等不同使得佛教教派林立,教派在發展和相互斗爭中均形成了極大的規模和影響,這個時期也最終匯成了獨特的藏語系佛教。由于藏傳佛教是在佛教與苯教的相互斗爭過程中發展起來的,因此保留了許多原始宗教和苯教的色彩,造就了藏民族宗教信徒的朝圣過程表現出有別于世界其它宗教的獨特特征。
這些獨特特征表現為朝圣對象的獨特性、朝圣儀式的獨特性。如上文所述,藏傳佛教保留了原始宗教和苯教的色彩,在藏族原始的信仰中,人的心靈的安詳要依賴居于神山與圣湖之神,藏傳佛教則認為人的靈魂的主宰者是“佛、菩薩和護法神”,同時宣稱人世間的一些帝王、貴族和活佛不少也是一些菩薩的化身。在后弘期,由于藏傳佛教各個教派的發展, 在藏區各地建立了眾多的寺廟, 供奉著佛、菩薩和護法神。因此,藏區宗教信徒的朝圣對象主要是由神山、圣湖、寺廟與佛塔所構成;藏傳佛教的信徒都非常強烈地相信圣地的力量、能量會注人和賦予在圣地的不同物質上,如泥土、石頭、水等,因此在藏區,信徒的朝圣是帶著各自的愿望圍繞心中的圣地——神山、圣湖、寺院佛塔、嘛呢堆,按照相對固定的宗教儀規形式,沿順時針方向繞行(苯教是沿逆時針方向繞行)以實現自我與神、佛靈魂溝通的目的的過程。
二、前人對藏區朝圣行為的研究
(一)理論視角
1.維克多·特納——儀式三段論
維克多·特納認為朝圣有三步驟,分離——閾限——交融,將朝圣認為是一個具有很大彈性的儀式過程,它能夠滿足一些人的需求和精神理念,進而朝圣儀式或朝圣行為被很多的參與者和旁觀者所吸引和接納。
2.納爾遜·格雷本——“旅行人類學”
納爾遜·格雷本認為旅游是一種特殊的儀式。旅游前與旅游后謂之“世俗” , 旅游過程居中, 謂為“神圣” 。旅游前, 是快樂的期待;旅游中, 神圣的旅游體驗;旅游后, 或憂或喜的結果, 每一階段都處于不同時空中, 每一階段的旅游者都發生著或多或少的新變化, 這正是旅游所具有的儀式結構。
3.榮格——“集體無意識”
榮格的“集體無意識”就是一種代代相傳的無數同類經驗在某一種族全體成員心理上的沉淀物。藏區信眾的朝圣行為之所以能代代相傳,正因有著相應的社會結構作為這種集體無意識的支柱。
(二)經驗研究
1.朝圣主體角度
從朝圣者的角度出發,學者們關注朝圣者的心理和行為特征。如陳國典[1]通過對朝圣者在朝圣啟動和朝圣過程中的研究,認為藏傳佛教朝圣者的自我結構有三個層次:現世自我、應該自我、理想自我。朝圣是為了解決這三個自我層次的需求:解決挫折、體驗幸福、到達神圣彼岸。趙興民[2]則關注朝圣者的壓力來源,分別是宗教信仰壓力和生存壓力。陳國典等[3]人后來通過對對四川藏區和西藏拉薩、西藏山南的藏族宗教朝圣者的大量深度訪談與問卷調查,從藏傳佛教信仰者和圣地關系的角度出發,概括了藏傳佛教徒的朝圣主要表現為以下七大特征: 對象神圣性、時間性、儀式性、誘因性、心因性、社會支持性、我與無我的二元性。并對此進行了分別的闡述。
2.朝圣客體角度
從圣地的角度出發,學者們認為圣地是一種集體無意識的存在。如才貝[4]認為阿尼瑪卿作為史詩的發生地,格薩爾王的寄魂山,這些無疑強化和提升了阿尼瑪卿在藏族圣地文化中的神圣地位,似乎隱喻出藏民族集體身份認同。如曾吉卓瑪[5]指出圣地具有一種精神的力量,能使朝圣者的心靈得到救贖。或者說,這個救贖是朝圣者有意建立的,或者是這種救贖結果是可以先前預知的。因為“圣地”是一個民族的集體記憶儲藏的地方。在“朝圣”的儀式中,能夠使個人的社會地位、角色及心理上的陰影得到轉移。
3.朝圣主體與圣地的互際關系角度
從主體與客體之間的關系出發,學者們認為圣地是朝圣者的意識構建的一種文化想象和社會的建構。學者陳波[6]以墨爾多神山山頂的頂果山為考察點,分析“墨爾多神山中心論”這種思想源于何處,認為活佛本身存在的特殊魅力給朝圣者提供了一個文化想象。同樣陳國典[7]將朝圣者的圣地意識構建的圣地由高到低劃分為“私我圣地一社群圣地一邊緣圣地一超我圣地”。“私我圣地”指家中佛堂里的日常朝拜;“ 社群圣地”指社區內的朝圣之地;“ 邊緣圣地” 指遠離信徒生活視野、地理環境較惡劣的圣山圣湖地帶;“超我圣地”指毎一位朝圣者的終極目標。
三、藏區信眾朝圣行為的社會心理研究重點探究
藏區朝圣的獨特性和所蘊含的文化寓意引起了多領域的關注,從朝圣的人類學視角探討藏地朝圣的學術成果頗豐,但對藏地朝圣的研究在理論取向上還是以西方視角下的朝圣人類學思想為主導。在方法論上,學者從各自的實際田野出發,從圣地景觀到朝圣者行為角度提出圣地神圣性的原因、朝圣與圣地間的互際關系,卻較少涉及朝圣者的心理動機和實現過程,在當代文明程度和物質生活水平這樣高時,宗教信徒仍然保留著傳統的朝圣模式,這其中的心理因素值得探究。
藏區信眾朝圣行為的社會心理研究就是為了發現宗教儀式與現實人的生活的關系。從以上內容可以看出,對藏區信眾朝圣行為的社會心理研究多是在人類學領域下涉及了心理層面,人類學家更多地是關注宗教儀式本身,關注圣地本身的神圣性給予朝圣者的精神吸引,而對儀式的認同者研究不夠,現如今的研究成果無法描繪出朝圣者整體的心理模型。
藏區信眾朝圣行為的社會心理研究需要不斷發展和深入的地方還很多,一個整體性、多維度的朝圣者社會心理模型需要被建構。首先,行為的主體——朝圣者,應該從地域——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職業——經濟條件層層遞進劃分;其次,行為的客體——圣地,包括神山、圣湖、寺廟、活佛等,朝圣行為的目的地是一個重要的維度,從而可以考察圣地類型與朝圣者特征的匹配關系。再次,朝圣行為的發生因素,內部的(如動機、需要、意志、認知等)和外部的(如家庭結構、物質條件、朝圣文化、明星效應等);朝圣過程;朝圣結果對朝圣行為的影響。只有同時弄清楚了這幾個維度,我們才可能真正動態的、直觀的、分層的理解藏區信眾朝圣行為的社會心理機制。相信對藏區朝圣社會心理的其研究在理論視角、方法論和研究話題會有較大的發展,其發展趨勢將會呈現多樣性。
【注 釋】
[1] 陳國典:藏傳佛教朝圣者的自我探析.
[2] 趙興民:藏傳佛教朝圣者的心理壓力分析.
[3] 陳國典等:信徒、圣地及其關系——藏傳佛教信徒朝圣的特征.
[4] 才貝:阿尼瑪卿山神文化研究.
[5] 曾吉卓瑪:青海湖朝圣儀式的人類學考察.
[6] 陳波.:一個活佛與神山的想象.
[7] 陳國典:藏民族宗教信徒朝圣初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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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毛金金.闡釋人類學角度的藏傳佛教信徒朝圣行為分析——以電影《岡仁波齊》為例[J].名作欣賞,2018(06):159-160.
[4] 卡提婭·布菲特里耶,央珍.藏族朝圣文獻的解讀與探析[J].青藏高原論壇,2018,6(02):66-72.
[5] 曾吉卓瑪.藏地朝圣研究述評[J].中國藏學,2016(02):225-231.
[6] 陳國典.藏傳佛教朝圣者的自我探析[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10.
[7] 趙興民.藏傳佛教朝圣者的心理壓力分析[J].社會科學研究,2011.
[8] 陳國典,劉誠芳.信徒、圣地及其關系——藏傳佛教信徒朝圣的特征[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3.
[9] 才貝. 阿尼瑪卿山神文化研究[M]. 北京:民族出版社,2010.
[10] 曾吉卓瑪,仁欠扎西.青海湖朝圣儀式的人類學考察[J].青海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39(03):69-74.
[11] 陳波. —個活佛與神山的想象[J].中國農業大學學報,2012.
[12] 陳國典.藏民族宗教信徒朝圣初探[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2005.
作者簡介:宋舒婷(1995—),女,漢族,四川成都市人,四川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應用心理學專業2017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社會與宗教心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