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金容
西華師范大學,四川 南充 637000
刑事辯護的有效性,以刑事辯護的普遍性為前提,強調被追訴人在形式上獲得平等普遍辯護權的基礎上,有權獲得達到一定質量標準的刑事辯護。而刑事辯護有效性的考量是對辯護制度的進一步完善,促使律師對被追訴人的幫助權從形式化走向實質化,它觸及到辯護質量的核心問題。我國刑事辯護不斷完善,已基本實現刑事辯護的普遍性,現在正不斷向實現刑事辯護的有效性而發展,因此我國應當向美國無效辯護制度借鑒,提高辯護質量,提升刑事辯護的有效性。
對辯護權的要求從“有”到“有效”,體現了對人權的保障及公正審判的要求。美國憲法第6條修正案規定,犯罪嫌疑人在法庭受審時有權請律師幫助其辯護。美國憲法中并未明確規定無效辯護制度,無效辯護制度是在實踐中通過一系列的判例逐漸確立和完善。1932年,美國最高法院通過鮑威爾訴阿拉巴馬州案確立了有效辯護,最高法院認為,被指控死刑的沒有經濟能力的被告人應得到律師辯護。1961年,被評為美國憲政歷程上影響美國的25個司法大案之一的“吉迪恩案”中,最高法院認為應當為重罪案件的沒有經濟能力的被告人指定辯護人,同時辯護權范圍擴大到州法院。1970年的麥克曼案中,最高法院認為“律師辯護權是有效的律師幫助的權利”1972年,在阿杰辛格案中,最高法院將辯護權由重罪擴展到輕罪案件。
美國通過一系列判例使美國刑事被告人獲得了普遍的辯護權,但是“獲得律師辯護并不等于就獲得了律師的辯護,更進一步說,獲得律師并不等于當然獲得了律師應當給予的辯護。”當然,美國一直致力于完善有效辯護制度,美國無效辯護制度的內容主要是指,在初審中,被定罪的被告人可以在上訴程序中提出無效辯護的審查申請,要求上訴法院對律師在整個訴訟中的行為進行審查,上訴法院根據相關證據判斷律師的辯護行為是否是有效的,若經上訴法院審查,律師的辯護為無效辯護,則撤銷初審法院的判決,將案件發回重審,以此來保障被告人的辯護權。
自1932年,鮑威爾案確立了有效辯護,雖然法院不斷深化對無效辯護制度重要性的認識,但是對于如何判斷是否為無效辯護,即無效辯護的判斷標準并沒有做出解釋,因此在實踐中法官往往通過自由裁量的方式,由法官根據內心確信來認定律師辯護是否達到了有效的程度。
最終,在1984年的斯特里蘭克案中,聯邦最高法院確立了無效辯護的雙重判斷標準。最高法院認為,“判斷任何有效性主張的基本觀點必須是,律師的行為是否損害了對抗式訴訟的基本功能,以至于難以依賴審判得到一個公正的結果?!币虼?,確立了無效辯護的標準有兩個:一是證明辯護人的辯護不盡職,二是證明這種無效辯護對結果產生不利影響。在證明辯護人的辯護不盡職方面,上訴人必須提供證據證明辯護人的辯護行為未達到合理的客觀標準,在證明無效辯護對結果產生不利影響方面,辯護人必須提供證據證明不利后果與辯護人的失職之間具有因果關系,即如果不是因為辯護人的錯誤行為,判決結果會發生變化。例如,上訴人錯過了上訴時間,他可以主張辯護人未及時告知其這一權利,若辯護人及時告知,他將能及時上訴。但是,這兩個標準均需要上訴人提供證據加以證明,且必須到達優勢證據的證明程度才能使法官形成內心確信,同時被告人也可以提出證據予以反擊,這就對上訴人提出了相當高的要求。在實踐中,上訴人往往很難提供充足的證據,這就很難對自己的主張提供支持,另外,法官出于對律師專業工作的尊重,一般會傾向性地肯定律師,對于一般的疏漏和瑕疵都不能使法官形成內心確信,認為律師的辯護沒有達到合理的客觀標準。所以,對于雙重標準的證明標準,已經有學者主張減輕上訴人證明責任,并將證明標準予以細化,減少法官主觀判斷因素。
隨著我國刑事辯護的發展,中國越來越多學者已經注意到美國無效辯護制度,關于借鑒美國無效辯護制度的討論也與日俱增。值得注意的是,美國司法體制和司法文化與我國存在諸多不同,因此在借鑒無效辯護制度時應注重與我國國情相適應。
首先,律師在辯護過程中存在不稱職行為應作為撤銷一審判決,發回重審的依據。在我國現有刑事訴訟法的規定,二審法院發現一審法院的審理違反法定程序的,應當撤銷原判,發回重審。但律師不稱職的辯護行為并不屬于違反法定程序的范圍,因此律師的辯護行為盡管沒有達到辯護應有的效果,而是被告人的權利受到侵害,法院也不能因此對一審結果做出改變。將律師不稱職的辯護行為作為撤銷一審判決的依據有利于促使律師謹慎地行使辯護權,不讓刑事辯護流于形式,從而保障審判的公正。
其次,借鑒美國無效辯護“雙重判斷標準”。我國可以借鑒美國無效辯護制度證明標準,即“行為瑕疵”和“不利后果”。在舉證責任分配方面,可以將舉證責任分配給被告,讓其證明自己的辯護行為已經達到了合理的客觀標準。因為律師對于證據和專業知識的收集都更有優勢,而且讓律師闡述其辯護思路和辯護工作已達到合理的標準,也有利于督促律師忠實履行其辯護職責,因此,將舉證責任分配給被告顯然更加合
理。在證明標準方面,不需要證據達到優勢證據的程度,只需要達到高度蓋然性即可。律師證明其辯護行為沒有瑕疵的證據并不屬于刑事辯護中影響定罪量刑的證據,不需要必須達到證據確實充分,排除合理懷疑的程度。我國刑事辯護率低,過分加重刑事辯護人的責任,會打擊辯護律師的積極性,不利于刑事辯護健康有序的發展。
最后,提升刑事辯護人的整體水平。我國刑事辯護制度已不斷完善,但由于我國法治發展時間并不長,司法資源并不充足,尤其是律師數量不足,整體水平不高。刑事訴訟關乎被告人人身乃至生命權益,應進行謹慎專業的考量,刑事辯護人不僅有與被告人之間委托合同中約定的義務,同時肩負著國家保障公民基本權利的使命。因此辯護人的水平不僅影響被告人的權益,也影響著法治進程的發展。在這種條件下,應對律師進行刑事辯護的門檻進行提高,刑事辯護人應有考核制度,定期對辯護人代理刑事案件的情況進行考核,對于不稱職的辯護人,應當取消其刑事辯護的資格。對于在辯護中因過錯造成被告損失的,應當由其所在律師事務所賠償,律師有故意或者重大過失的,律師事務所可以向其追償。
我國傳統的刑事訴訟模式是職權主義訴訟模式,但隨著人權保障機制的日益完善,我國不斷加強對犯罪嫌疑人人權的保護,主要體現為對其辯護權的保護。我國的訴訟模式不斷轉型,融入更多當事人主義訴訟色彩,訴訟中對于律師辯護的依賴不斷加強,律師的辯護對于案件審理結果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我國應借鑒美國無效辯護制度以提高辯護質量,適應刑事訴訟模式的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