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詩雨
云南師范大學,云南 昆明 650000
追逐競駛往往需要有一定的參照目標,常常表現為兩個或兩個以上行為人之間相互的追逐,但不應排除一人以其他車輛為假想對手,在道路上追逐特定或不特定車輛的可能。完全有可能出現在前車不知情的情況下,后車的行為人為了某些目的如追求刺激或炫耀車技,單方地高速行駛去追逐其他車輛,肆意趕超他車。①這種單方追逐的情況下,兩位駕駛人并無意思聯絡,追逐競駛者卻在客觀上妨礙了他人的正常行駛,對交通安全造成了危險。被追逐的一方不具有與他人相互追逐的意圖,雖然客觀上呈現追逐競駛的狀態,但不構成危險駕駛罪。②
雖然一般情況下追逐競駛不太可能以較低車速行駛,但不能因此對該行為設置必然“超速”的前提。雖然符合公路的限速規定可以視為車輛是安全行駛狀態,但并不能視為絕對,如果在路況很復雜或者繁華路段追逐競駛,即使車輛未超速,其造成的危險可能也不亞于在荒涼路段超速行駛。如認為超速為必要條件,將會使刑法對此類行為的規制受到很大限制。所以,不能認為追逐競駛必須超速。
判斷追逐競駛行為是否情節惡劣應著重考慮該行為是否導致公共交通安全處于抽象危險狀態下以及處于何等程度的危險狀態下,即公共危險性。對于情節惡劣的認定可以結合追逐競駛行為發生的時間和空間、行為人是否無證追逐駕駛、是否吸毒或飲酒致控制力下降后追逐競駛、是否在人群特別密集的繁華地帶追逐競駛等因素綜合考慮。
由危險駕駛罪的罪狀描述可知,對于醉駕行為并沒有規定類似“情節惡劣”這樣的定量要求,只要達到醉酒即行為人血液中酒精含量大于80毫克/100毫升的客觀標準,無需考慮其他因素即可定罪。因此醉駕行為被納入刑法規制以來,醉駕是否應無需司法人員具體判斷一律入罪成為極具爭議性的問題。
因為危險駕駛罪是抽象危險犯,抽象危險的危險是較為緩和的、類型化、概括性的危險,是立法者根據社會風險量化評估后的法律擬制的危險,只要實施了特定的危險駕駛行為就被立法推定為危險狀態已經存在。③但是在個案中,行為是否存在抽象危險并非完全不需要作判斷,仍然需要作一般性的判斷。不管是具體危險犯還是抽象危險犯中的危險,都是現實的危險,都需要在司法上進行認定和考察,只是對作為認定根據的事實的抽象程度不同。④但是由于抽象危險是由法律擬制的危險,有可能出現事實情況與法律擬制不符的情況,若行為人醉酒駕駛卻沒有制造任何危險,例如在荒無人煙的夜間空曠路段醉酒駕駛,形式上符合抽象危險犯但實際上并未造成法律所禁止的危險。法律擬制與實際危險之間的矛盾是抽象危險犯所無法避免的,為了對抽象危險犯的適用進行節制,應當允許行為人反證,通過具體判斷證明沒有實質危險的就屬于“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可以適用“但書”出罪。
《刑法修正案(九)》將超員超速納入刑法規制,從此嚴重的超載超速行為不再只是行政違章,而可能受到刑罰處罰。本罪的主體僅限于從事校車或旅客運輸業務的人員,立法者如此規定是考慮到這兩類車輛的特殊性。近來年我國校車和旅客運輸車輛違規上路而引發的重大交通事故層出不窮,而且校車的主要乘客是孩子,是應該得到特殊關照的弱勢群體。將此類行為納入刑法規制能夠加強對校車、客車從業人員的震懾,有助于預防惡性交通事故的發生。
對如何界定嚴重超載超速型危險駕駛行為,不僅涉及該行為的認定標準,還要與相關的行政法規相協調。根據《道路交通安全法》的規定,超載20%以上、超速50%是一個臨界點,超出該比例就會被行政法評價為嚴重的行政違法行為。在司法解釋未對刑法規定的嚴重超載超速作出解釋的情況下,可以參考該比例,將刑法中的超出比例與道交法拉開差距。以超速為例,若司法解釋規定機動車超載60%以上即由刑法進行規制,那就意味著只有超速50%-60%這個區間是由行政法來處罰的,行政法的懲處空間過于狹窄,無法窮盡其處罰手段,同時也有違刑法僅處罰具有嚴重社會危害性的犯罪行為的定位。⑤因此個人認為本罪中的“嚴重超載”和“嚴重超速”的比例應與行政法規有一定程度的差距,以保持刑法的謙抑性,同時也為行政法對該行為的懲處留有空間。
運輸危險化學品與一般的貨物運輸相比,本身就存在更大的風險,而“違規運輸”行為會使這種風險愈加膨脹。
危險化學品是指有爆炸、毒害、腐蝕等危險性質,對人體、設施、環境具有危害的劇毒化學品和其他化學品。由于危化品的潛在的危害屬性,不僅可能嚴重危害道路交通安全,更極易導致環境污染,引發次生危害,因此必須對其生產、經營、運輸等環節進行嚴格監管。⑥無論任何一個環節發生問題,對公民的人身財產乃至公共安全都會造成無法估量的損害,這正是危化品的高度危險所在。因此極有必要將刑法的防線前移,將運輸危化品的行為納入規制。
危險駕駛罪的其他三種行為類型均未要求“危及公共安全”,唯獨違規運輸危化品以“危及公共安全”為入罪的必要條件,尚未危及公共安全的只需予以行政處罰。對“危及公共安全的”理解,涉及到違規運輸危險化學品型危險駕駛罪的性質究竟屬于具體危險犯還是抽象危險犯。這里的“危及公共安全”,其實不要求完全達到具體危險犯所要求的危險的具體和現實程度,可以理解為類似追逐競駛中的“情節惡劣”,是一種對于處罰范圍的限定,提醒司法人員在實務中去具體地判斷行為的危險程度,將作為犯罪和作為行政違法的違規運輸危化品行為區分開來。⑦抽象危險雖然是類型化、概括性、由法律擬制的危險,但并不意味著完全不需要司法人員進行判斷,需要具體判斷的危險也不一定就是具體危險。同時考慮到通說認為危險駕駛罪的前兩類行為均為抽象危險犯,那么從立法的協調性出發,將《刑法修正案(九)》新增的兩類行為也認為是抽象危險犯更為合適。
[ 注 釋 ]
①張明楷.刑法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1:637.
②高貴軍.危險駕駛刑事案件辦案指南[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14:255.
③謝杰.“但書”是對抽象危險犯進行適用性限制的唯一依據[J].法學,2011(7).
④張明楷.“風險社會”若干刑法理論問題反思[J].中國檢察官,2012(1).
⑤江奧立.“嚴重超速、超載”型危險駕駛罪的內涵辨析[J].人民檢察,2016(1).
⑥郭小亮.新型危險駕駛罪的理解與適用[J].江西警察學院學報,2016(1).
⑦梁根林.刑法修正:維度、策略、評價與反思[J].法學研究,201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