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聰(四川美術學院,重慶 401331)
在西方哲學的發展過程中,美學長期從屬于哲學,沒有形成獨立的學科,而在中國的古代哲學史上也沒有明確的“哲學”的概念,但是廣泛地、深入地在哲學的角度上探討美學在五千年的中國文化中從未間斷過,呈現出的是一種不系統的“有美無學”的狀態。總的來說,關于對“美”的思考,對自然或是對藝術以及對生活現象的“美”不管是中方還是西方都各有不同側重點,同時引起了一些中西方美學家們對尋求跨文化間的“美”的異同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且碰撞出不同火花。
從西方的哲學發展過程中,對于美的思考主要從以下幾個時期談起,一是古希臘時期:有柏拉圖、畢達哥拉斯學派、亞里士多德。這一時期總的來說哲學家們關于美的思考傾向于形式美。哲學家們認為美是形式,把形式作為美與藝術的本質的思考。柏拉圖認為“美”是對于“美本身”的摹仿,而藝術作品作為“美”的東西則是模仿的模仿,與真理相隔。其又把形式分為內形式和外形式,內形式就是形而上的觀念和本質理念的形態;而外形式指的是對自然物的外形的模仿,也就是關于藝術作品外在存在的狀態的規定。二是中世紀時期:這個時期關于美的哲學上的思考傾向于“美”的整一性與和諧性。但從奧古斯丁的基于西塞羅的美的定義的思考上,奧古斯丁則稍微偏向基督教神學的思考,認為美源于上帝,上帝是美本身,是一種至美,絕對美,是美的根源(這與當時他所處的時代背景、種族環境有關,即一切思想離不開宗教和神學的影響)。由于受到畢達哥拉斯學派的影響,他后期又認為現實事物的美即和諧、秩序和整一,美在完善,而完善又是一種基于尺寸、形式與秩序的美。同時他還認為,美是可感的,只涉及形式,不涉及內容,不關聯欲念,沒有外在的實用目的。之后的代表人物但丁繼承了阿奎那的神學與哲學思想(關于什么是美的問題:美首先在于形式),也接受了其神學美學的基本觀點,認為美在于各部分的秩序、和諧與鮮明。這一時期有一種把形式神秘化的傾向。三是文藝復興至19世紀末時期:先驗美和純形式美。到了文藝復興時期,“形式”已經成為一種獨立的理性美,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性得到了一種發揚,又重新達到了高潮。(1)純形式美。“美學之父”鮑姆嘉在這一時期關于對“美”的思考強調秩序、完整性與完美性,同時把美定為感性學。同時這一時期的笛卡兒力圖從主客體的認識關系來把握美。(2)先驗美。作為先驗美的代表有康德、黑格爾等。康德是德意志唯心主義美學的奠基人,在這一時期提出并闡發了他的“先驗形式”概念,即認為審美無涉利害,與對象的存在和質料無關,美是基于對象的形式,把美與崇高相區分,認為與美基于形式不同,崇高是無形式的,因為它是混亂的、不規則的與無秩序的。康德認為,真、善、美之間有了明晰的分界,藝術也不等同于真理。黑格爾則認為,“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如果說理念作為內容,那么感性顯現則屬于形式。黑格尓認為,美的藝術領域屬于絕對心靈的領域,而“自由”是心靈的最高的定性。他說:“按照它的純粹形式的方面來說,‘自由’首先就在于主體對和它自己對立的東西不是外來的,不覺得它是一種界限和局限,而是就在那對立的。”從古希臘到近代關于對美的哲學思考大致的發展是如此。康德和黑格爾的美學思想對于“美”的哲學思考對于我們近代的美學思想影響是最大的。
中國傳統美學中對于美的思考的探究與西方不同。中國對于“美”的探究自始至終都是與人掛鉤的,我們可以分幾個方面從著作從代表人物來分門別類地作探討。因為中西方文化差異,不能單單從一個方向來談,對于“美”的哲學思考可以是與功利欲望聯系起來的美、與感官欲望聯系起來的美、與真理聯系起來的美等幾個板塊。
首先是與功利欲望聯系起來的代表有:
《國語》:“伍舉論美”。楚靈王“為章華之臺,與伍舉升焉,曰:’臺美夫’!”答曰:“聚民利以自封而脊民也,胡美之為”?
《論語》:“里仁。”
《孟子》:“充實。”
《墨子》:“非樂。”
梁啟超:“欲新一國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國之小說。”
其次是與感官欲望聯系起來的代表有:
《孟子·告子上》:“食,色,性也。”
《列子·楊朱》:“則人之生也奚為哉?為美厚樂,為聲色尓。”
再者同真理問題聯系的代表有:
《莊子·知北游》:“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春秋繁露》:“天地之行,美也。”
謝赫:六法論中“氣韻生動也”。
綜上來看,在中西方的哲學中關于美的哲學思考實質上就是“有”和“無”的差異,可以歸為宇宙觀的差異。“有”換句話說就是存在,西方人把“存在”作為宇宙的本體,認識世界就是認識存在。以存在和“有”作為認識的世界對象。
西方的哲學是科學型的哲學,與自然科學的揭示和探索密切聯系,側重于思維和科學。中國的哲學基本特征是追求“天人合一”,注重人情,偏向倫理,側重于社會和人生,與政治思想和倫理密切聯系。
老子崇尚自然為美,推崇“淡兮其無味”的藝術風格,倡導自然和無為之美,顯現一種“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莊子則標舉“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素樸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莊子·天道》),認為宇宙太空廣漠虛廓,無始無終、默然有序地運行,不有意為之而形成了至高無上的自然美品格,這種品格使天地成為美的極致,成為眾美之源。總之這種美已經超脫出物質本身的形貌,將“美”、以何為美的鑒定升華到了對天地萬物“神格”的感悟上,他們的美不再是西方人那種可觀的外在美,更多的是內在的心性美、品格美。
蘇格拉底認為“美”是相對的,沒有永恒絕對的美。美就是適用,每一件東西對于它的目的服務得很好就是善的美的。在這里,美不是一種正義的思想,而是指正義的行為。蘇格拉底首先是一個倫理家,總是從社會效益的角度來看待美和藝術,是把美學轉變為社會科學的一個組成部分的關鍵人物。故而西方對于美的哲學思考是偏理性的、科學性的。
中國的哲學對于“美”的思維方式上注重“悟”,強調主體性,側重于直覺思維;而西方的哲學在對于“美”的思維方式上,擅于把握邏輯論證,講究科學思維,是一種強調明確的概念、恰當的判斷、正確的推理然后得出結論的具有邏輯的過程。
中國古代對于“美”的思考注重“妙悟”,推崇一種“妙在似與不似之間”的美感,持這觀點的代表有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的“意境說”,講究朦朧美以及美的多義性。表現強調主體性思維方式的代表有唐代畫家在《歷代名畫記》中的觀點“外師造化,中得心源”,這是是中國美學史上“師造化”理論的代表性言論。“造化”,即大自然,“心源”即作者內心的感悟。也就是說,藝術創作來源于對大自然的師法,但是自然的美并不能夠自動地成為藝術的美,對于這一轉化過程,藝術家內心的情思和構設是不可或缺的。”近代的朱光潛對美的分析論證的思維方式也體現了似與不似的一種“悟”的美,即“美是最不實用的經驗,但是人類歷史生生不息的;美是無處不在的,但是要靠人們細心發現的;美是客觀事物加主觀態度產生的,但是缺一不可。物質是可以用盡的,而無形的美是可以代代流傳供世人享用的”,講究“虛實相生”。
西方注重科學的邏輯傳統是從亞里士多德開始的,主要就是其三段論的邏輯推理思維,即是以一個一般性的原則(大前提)以及一個附屬于一般性的原則的特殊化陳述(小前提),由此引申出一個符合一般性原則的特殊化陳述(結論)的過程。這是人們進行數學證明、辦案、科學研究等思維時,能夠得到正確結論的科學性思維方法之一,是演繹推理中的一種正確思維的形式,也同樣運用于對“美”的思考當中。
對于中西方在哲學史上對于美的思考的比較,不難論證出西方偏向于反映自然之美,去刻畫外在的形式美;而中國則更為喜歡去靠近自然、融入自然,感悟內在的神韻美。中西方的哲學上的思想差異必然影響到對于美學上的思考,也是造成對“美”的思考差異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