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葉曄
華中師范大學社會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9
2008年的“5.12”汶川大地震拉開了我國社會工作與志愿服務專業化道路的帷幕,馮燕(2011)、林萬億(2002,2010)、鄭麗珍(2010)、周月清(2001)等大陸學者從微觀的災害個案工作和宏觀的災害動態周期管理方面提供了大量的實證研究資料。但相關研究大多圍繞個人或群體展開,忽視了社會因素,尤其是缺乏對中觀的、承載著有機性聯結的共同價值和行為規范的基本單元——社區的聚焦。
社區集中反映了災害對于特定區域內個體和群體的交互影響,災害對于當地社區有著政治、經濟、文化多方面的整體的破壞,國內外長期實踐也不難發現自上而下的社會工作方法不僅很難真正滿足社區弱勢群體的生活需求,而且當地潛在的經濟資源和發展能力也往往會被人們忽略。以社區為基礎的災害管理模式(community-based disaster mitigation,簡稱為CBDM)由此開始出現。
上世紀60-70年代,“參與式規劃”開始在美國萌芽并發展,并逐漸在美國學術界傳播,影響在美留學的臺灣人。1999年,臺灣“九二一”特大地震相繼發生,“社區營造”正式成為地震災后社區重建中的核心價值觀。在這一方面,作為一個地震頻發的亞洲國度,日本的抗震經驗也非常值得中國借鑒。在汶川大地震后的第35天,有記者采訪了日本規劃師小林郁雄關于人口密集地區災后重建、營造良好的人居環境和地域經濟的問題和經驗,其中提到了一個概念“Machi-tsukuri”,翻譯成中文是即“社區營造”;并指出面向21世紀的市民自律與互動的社區營造,四川的災后復興將成為中國城鄉規劃理念變革的元年,同時也是社區營造理念變革的元年。
此外,日本還積極推行“防災福利社區事業計劃”,通過其與市民、社工(包括相關非營利社會組織)和其他政府部門合作,結合當地的社會福利服務活動和社區活動,發揮日本社區既有的防災社會福利服務組織和社區人際關系網絡,提升社區組織日常運作管理效率,增強社區的自主防災管理能力。在執行災后都市恢復社區重建工作方面,日本政府主要采用“兩階段都市計劃審定”和當地居民“協調式社區營造”的兩種方式運用來組織執行災后社區恢復重建相關工作。由此可見,日本的災害社會工作借鑒并引入了“災害復原力”這一概念,由社區居民組織或社工組織來強化自身重建能力并掌握當地社區資源與需求,與居民維持溝通和信賴的關系,讓社區“復原力”在災害和重建工作中得以最大的發揮,最終促進社區營造式重建目標的實現。
不難看出,一些災害應對機制健全、成效顯著的國家和地區,如日本、美國和臺灣非常注重災后恢復重建與社區發展階段,不同學者提出了社區為本(community based)、社區發展(community development)、社會資本與災后重建(social capital and disaster rebuilding)等社會工作介入模式,強調了社會工作在災后重建與社區發展中的重要性。
如果說“社區為本”是整合服務方案的起點,那么整合服務內容的核心任務就是“社區關系重建”。以中觀服務層面上的“社區關系”作為開展整合服務的切入點,在整合服務主體形態上已經實現了由一個單項綜合服務向新型綜合服務的轉變,受益者在人群和服務方面也由此得以逐步擴展。在汶川大地震中,社區層面的災害社會工作實踐作出了一系列嘗試:從“尋解導向”的劍南社會工作服務站與社區居民建立的專業關系和多元化服務,到社區為本的“生計發展模式”的青紅社會工作服務站三方配合開發社區資源,再到都江堰清江村的災后重建在政府制定的“相容性、發展性、多樣性以及前瞻性”社區營造目標下的安置工作,都體現了中國災害社會工作的逐步成型,收獲了翔實的實證資料。
這些嘗試都在汶川地震的災后重建和援助工作中收到了較好的反饋效果或經驗教訓,并作為案例和經驗用于學術研究和后續實踐參考。
社會工作介入汶川地震抗震救災和災后恢復、災區重建的全過程是當代我國災害工作體系形成并系統化的重要歷史標志。在這次災難中,專家和社工們采取摸著石頭過河,借鑒多方實際經驗的做法,盡管積累了寶貴的實踐經驗,但是在理論范式、服務內容和方式等方面仍然存在不成熟、不全面的問題。
從社區營造的角度來說:理論視角較為單一,實踐架構也并不系統,社會工作專業對現實問題的解構能力因此被大大削弱,從而導致災害社工實務中的服務架構呈現碎片化的形式;忽略受災對象自身和受災社區的“復原力”,致使社會工作服務無法充分賦能、“習得性無助”,社會工作者也因此“服務過度”、“范圍過大”。而且,彼時在中國大陸,社區營造理論尚未成熟,本土抗震救災重建工作仍然十分注重自上而下的家長式供給,呈現“結果導向”的模式,不僅容易使人忽略自然災害情境的特殊性,也可能使得社會工作服務項目松散、應急、缺乏可持續性。
“嵌入性”推動機制機制是促進社會工作等舶來理論和方法本土化的重要方法,以社區層面的災害社會工作服務項目為例,將災害社會工作服務嵌入政府政策體系——當地管委會、居委會和居民是社區重建的主體,嵌入本土文化——對機構、家庭和個人保持充分溝通,嵌入本地社會組織服務體系——動員本地志愿服務資源,促進災害社工與原有的服務設施和資源的有效對接,實現人力、資本、政策等方面向災害社會工作服務項目聚集。
災害過程和過程的重建修復是存在于不同類型群體和不同服務層面的危機事件,需要整合服務,即通過這一特定的不同地域空間,將微觀的個人或家庭和宏觀的客觀社會環境連接起來,使得一線災害社工們處理不同層面的災害影響、服務不同類型的受災群體成為可能。從社區層面上來看,災害社會工作并不是單一方法或問題導向的社區工作,而是開發并鏈接社區資源、促進受災居民的自主能力建設,從而進而推動社區的發展。
最后,基于“人在情境中”這一基于生活模型假設的社會生態系統理論,筆者認為社區為本的災害社會工作可以以此為理論視角。因為這一假設揭示了人與環境的互相依賴的特質,這指導災害社會工作在社區中的應用一方面是內部個體在環境中的適應,另一方面是通過調度資源等方式對于外部環境的營造。尤其在具有親地緣的中國文化中,“社區”不僅是人類個體和社會環境之間互動最為直接的基礎社會載體,也是社會個體最初的“生活模型”。所以社區為本的社會工作介入方法,從一定程度上來說是切入災民需求、調動社區復原力的最好平臺。災害對于特定區域內任何個人、家庭、鄰里、群體、組織所產生造成影響的多重性和空間的交互性,使得在受災社區這一特定場域中組織開展各種綜合性的災害社會工作服務能夠更高效和全面地恢復社會支持網絡,實現災害社會工作的實踐目標與價值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