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E區檢察院辦理刑事案件對企業產權保護與刑事法律風險治理的分析

張秀梅

鄂州市鄂城區人民檢察院，湖北 鄂州 436000

民營經濟以企業為載體，可大體分為獨資企業、合伙企業、有限責任公司、股份有限公司。企業產權，從法律意義上看，應當屬于企業財產所有權，那么從形態上看，應當包括物權、債權、股權和知識產權等各類財產權。近年來，為貫徹落實中央平等保護企業產權的要求，最高檢相繼出臺《關于充分履行檢察職能加強產權司法保護的意見》、《關于充分發揮檢察職能依法保障和促進非公有制經濟健康發展的意見》《檢察機關辦理涉民營企業案件有關法律政策問題解答》等、最高法出臺了《關于充分發揮審判職能作用切實加強產權司法保護的意見》等刑事司法政策文件，并發布了一批涉及民營企業產權保護的典型案例，對涉及民營企業產權的個案裁量提出要求、進行指導。作為內陸省份基層檢察機關，如何全面發揮檢察機關打擊、監督、教育、預防、保護等職能，助力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為市場主體提供滿意的檢察產品，需要我們在辦案中不斷的摸索總結。

一、案件基本情況分析

(一)E區檢察院抽取章節的案件數據

本部分以E區檢察院辦理的第三章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和第六章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中第六節破壞環境資源保護罪辦案數據為例。

1.第三章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案件辦案數據

2014年7月至2019年7月五年以來一共辦理第三章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各類刑事檢察案件671件。(1)其中第一節“生產、銷售偽劣商品罪”共24件，一審公訴案件17件。其中“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8件，“生產、銷售假藥罪”8件，“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1件。不涉及生產、銷售不符合安全標準的產品罪等本節其他罪名。(2)無第二節走私罪。(3)“第三節妨害對公司、企業的管理秩序罪”各類刑事檢察案件10件，主要是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一審公訴案件4件，無虛假出資、抽逃出資罪、違規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罪等涉及上市公司、證券市場類的罪名。(4)“第四節破壞金融管理秩序罪”94件，其中“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達到65件，騙取貸款、票據承兌、金融票證罪14件，妨害信用卡管理罪和竊取、收買、非法提供信用卡信息罪13件。高利轉貸罪1件，沒有偽造貨幣罪等貨幣犯罪案件、證券、期貨市場犯罪案件、票據犯罪等案件。(5)“第五節金融詐騙罪”239件，其中集資詐騙罪29件，貸款詐騙罪3件，票據詐騙罪1件，信用卡詐騙罪203件，保險詐騙罪2件。(6)“第六節危害稅收征管罪”34件，其中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24件，虛開發票罪5件，偽造、出售偽造的增值稅專用發票罪5件。(7)“第七節侵犯知識產權罪”24件，分別涉及假冒注冊商標罪、銷售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罪、非法制造、銷售非法制造的注冊商標標識罪、侵犯著作權罪。(8)“第八節擾亂市場秩序罪”246件，其中串通投標罪57件，合同詐騙罪69件，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37件，非法經營罪20件，強迫交易罪28件。

2.第六章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中第六節破壞環境資源保護罪辦案數據

2014年7月至2019年7月五年以來一共辦理第六章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中第六節破壞環境資源保護罪各類刑事檢察案件114件，其中污染環境罪6件，一審公訴案件3件，非法獵捕罪7件，非法占用農用地罪42件，非法采礦罪19件，盜伐林木罪6件，濫伐林木罪31件，非法收購、運輸盜伐、濫伐的林木罪1件。

(二)以上章節犯罪案件特點分析

1.犯罪數量呈上升趨勢

隨著法治社會進程的發展，企業產權面臨的形勢法律風險逐年增高趨勢。2018年至今辦理的以上罪名的各類刑檢案件占五年來辦案總量的36%。

2.罪名相對集中

統計數據顯示，各罪名數量差異較大，第三章比較集中在第五節和第八節中的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信用卡詐騙、串通投標、合同詐騙、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等傳統罪名，第六章第六節破壞環境資源保護罪比較集中在非法占用農用地、濫伐林木等傳統罪名，以上案件占總數超70%，而第三章第二節“走私罪”案件全無。

3.犯罪類型多樣化

不同罪名案件分散，如以上雖以信用卡詐騙、串通投標、合同詐騙、非法占用農用地為主，但也涵蓋了銷售假藥、污染環境等數量較少的案件。

4.大多數案件犯罪情節不重

多數案件法定刑均為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緩刑適用率較高。如已判決的妨害信用卡管理罪在一年以下有期徒刑；生產、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1件，在銷售的食品中摻入罌粟，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并處罰金一萬元；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其中判決3件，分別判處有期徒刑一年三個月、緩刑兩年六個月，有期徒刑十個月，拘役四個月；故意銷毀會計憑證罪1件，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緩刑三年，罰金二萬元；污染環境罪判決兩份均在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5.存在相當量的立案和偵查監督案件

上述案件數包含了自2017年3月至今開展的35件立案、偵查監督案件，占同期刑檢案件總數的8%。近兩年來偵查質量偏低，導致案件退查率和退查次數高，影響辦案效率和打擊犯罪的效果。

(三)以上章節犯罪案件類型分析

刑事案件中的產權糾紛可以根據企業產權制度的四個基本特征進行歸類，即根據歸屬清晰、權責明確、保護嚴格、流轉順暢，從民營企業權屬運營角度歸納產權糾紛類型。

1.企業融資糾紛

相比國有企業，融資難、融資門檻高一直是民營企業的難題，也是基層院在開展民營經濟座談中企業主體最常提出的問題。企業融資過程中，有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騙取貸款罪等犯罪風險點。

2.企業經營權糾紛

經許可，企業可享有自然資源使用權。如獲得土地使用權可以出售、作價入股。該過程中有非法轉讓土地使用權罪等風險。

3.企業財務管理糾紛

從企業內部看，如挪用資金案中，公司產權不明晰導致股權與債權無法查清，企業利益受損害。

4.基于政商關系的產權糾紛

如非法占用農用地、濫伐林木、非法采礦類案件中反映出的產權責任歸屬上，企業在開采、開發過程中對周邊林地、田地造成破壞，相關企業和人員因此被追究刑事責任。①

二、企業產權保護與刑事法律風險治理問題原因分析

長期以來，由于歷史及現實多重因素影響，民營經濟呈現出抗風險能力差等特點。具體來看，企業面臨的刑事犯罪風險主要是責任性風險，包括生產責任、產品責任、財務責任、金融和責任、環保責任和勞動責任等。②綜合分析以上E區檢察院辦理的案件，對其中反映出的企業產權保護與刑事法律風險治理問題進行分析，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司法辦案未能與時俱進

1.辦案標準不明確、不統一

從執法和司法角度看，除去立案滯后性、概括性等原因外，當前最主要的原因是辦案人員不能準確把握經濟糾紛和犯罪之間的標準，人們對事實判斷、價值判斷層面的認識存在分歧，不同機關間辦案標準不統一，總體上以刑事手段違法介入民營企業經濟活動的情況仍存在。

2.人員不足，觀念認識不到位，服務效果不明顯

案多人少的矛盾困擾了公安檢察等司法機關，在落實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情況下，近兩年辦案任務在不斷較重，原有的偵查標準和辦案模式更不符合新的要求，多種因素下案件的偵查質量不高。部分檢察人員由于工作任務重、學習不足，就案辦案，服務措施針對性不強，專門開展服務保障工作力不從心。辦案中存在重打擊、輕預防、輕保護的普遍性觀念問題，沒有全面理解法律監督含義，未能準確把握時機介入案件的偵查或開展法律監督。

(二)從企業管理運行方面分析

1.從企業內部整體法律觀念不高

從企業內部環境來分析，部分企業人員的法律意識淡薄，在管理規范、監督制約、風險防范能力和員工法律意識等方面存在薄弱環節，導致涉企案件頻發。如企業經營者產權意識淡薄，股權與債權不分導致的挪用資金風險，存在大量集資詐騙、合同詐騙等嚴重侵害企業和員工合法權益的案件。

2.犯罪成本低

一是在行政執法中，如非法占地、非法采礦類案件中，執法機關未能根據最新的執法政策、嚴格準確的開展執法，往往給一些企業繼續實施違法行為的“僥幸”心理，形成不良示范，反而導致損害后果的不斷擴大；另外，判決中緩刑占比較高的情況下，且在非法占用農用地罪、非法采礦、濫伐林木等刑事案件中，刑事訴訟涉案財物處置和財產刑執行不到位，沒有落實職業禁止等懲罰性措施或恢復性制度，判決的威懾力打折。

三、企業產權保護與刑事法律風險治理問題對策建議

(一)從執法和司法層面加強對民營企業合法產權的保護

依法平等保護產權是司法機關義不容辭的職責。基層院要充分發揮檢察職能，在刑法的實施中落實憲法對私營經濟的保護，保障和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轉型升級、提質增效，主要涉及以下兩方面：

1.準確把握辦案標準

正確區分經濟糾紛案件與經濟犯罪案件的標準和界限，避免以刑事手段違法介入民營企業經濟糾紛。(1)加強與公安機關之間的溝通，明確立案標準。鑒于在內陸省份的基層院，涉及民營企業類犯罪案件罪名較為集中，故還需要以傳統案件的辦理為重點，但不能拘泥于傳統辦案標準和要求。為提高案件偵查質量，由刑事檢察部門向偵查機關研究制定通用刑事犯罪證據標準和個罪證據標準，通過內部聯動，案件管理部門據此嚴把受案關，實現倒推偵查機關提高偵查質量、做細案件，并防止以刑事手段違法介入經濟糾紛的情況。(2)改進辦案方式，以辦案組集中審理方式，專案專辦，快捕快訴，以提高專業性和效率，方便開展法律監督和總結分析，同時以“提升服務保障能力”為目的，對負責人員進行金融、管理等方面專業培訓，改變人浮于事的情況。(3)明確提前介入、補充偵查、審查重點、請示和報備等辦案節點辦案要求，合理把握案件審查標準。如在對涉及企業管理經營權即犯罪主體的審查中，不局限于公司章程、工商登記等書證，應考慮實際，同時查明的公司崗位職責、經營模式、資金來源和分配、債權債務證據，合理確定產權主體的范圍，防止自然人以單位為幌子規避產權責任，出現責任追究不當。(4)加強對民營經濟的司法供給，落實寬嚴相濟的司法政策。在公私主體合作的糾紛中，要平等保護民營企業利益，涉及責任承擔的，對民營企業主動承擔責任、采取恢復性、補救性措施的，檢察機關可以通過認罪認罰從寬程序、相對不起訴、量刑建議等合理方式，檢察機關要“容錯糾錯”，給與信譽較好、良性發展的企業繼續發展的機會，妥善保護企業合法權益。如E區檢察院辦理的某智能科技有限公司負責人劉某甲為使公司減少稅款支出，在沒有真實貿易的情況下，通過劉某乙介紹，以支付開票費的手段，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18份，涉案稅額28萬余元，已構成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為單位犯罪，檢察官多方調查和實地走訪，發現該公司為成立逾10年的民營企業，利稅情況良好，且案發后及時補繳稅款、繳納滯納金及罰款。若按照單位犯罪起訴影響該公司的發展甚至生存。為此該院先后召開檢察官會議、公開審查會及檢委會研究，并綜合社會各界意見，最終從保護民營企業健康發展等角度出發，作出了相對不起訴的決定，并對該企業及涉案人員進行了訓誡和教育，劉某甲對檢察機關的決定表示感謝并稱將吸取教訓，加強法律知識的學習，將企業做好做大。

2.加強對侵害民營企業產權犯罪的打擊力度

發揮打擊職能，創造安全穩定的營商環境。一是嚴懲危害民營企業合法權益刑事犯罪。加大對侵犯企業權益和企業人員人身財產安全犯罪的打擊力度，特別是涉及強迫交易、尋釁滋事、敲詐勒索等涉黑涉惡犯罪及時依法快捕快訴，形成掃黑除惡的高壓態勢。二是嚴懲企業內部工作人員受賄、職務侵占、挪用資金等職務犯罪，凈化企業內部環境。

3.充分檢察機關發揮法律監督職能，優化營商環境

(1)加強刑事立案、偵查監督，尤其關注行政執法與刑事司法銜接工作機制，重點監督是否有案不移、以罰代刑的情況以及有案不立、降格處理的情況，對職務侵占等犯罪“立案難”問題進行立案監督，對立而不偵、久偵不結偵查違法活動進行監督。發現線索后涉及公益訴訟，及時移送公益訴訟部門處理，倒逼行政執法嚴格執法。(2)善于發現問題、進行歸納總結，并在適當時機，對相關單位存在的問題提出有針對性、可操作性的檢察建議，如對偵查機關移送的案件明顯不符合立案標準的系列案件進行類案監督。

(二)增強企業人員風險預防和自我保護意識

其一，在開展企業座談、送法進企業等活動中，首先向企業管理人員明確其應提高自身風險預防意識，加強股權管理，完善內部規章制度，并根據企業經營運行中的融資糾紛、經營權糾紛、財務管理糾紛、產權糾紛等糾紛類型，從人事管理角度重視企業內對員工法律培訓和價值觀引導。其二，發揮檢察預防職能，創造誠信公平的發展環境。收集本地區辦理的知識產權保護、金融風險防控、安全生產等領域典型案例和相關法律法規，在開展座談、進企業等活動中向企業家、企業高管、企業員工提供專業的普法宣傳和警示教育，分析發案成因和犯罪風險點，提出防治對策。其三，辦案中針對企業的管理漏洞，制發社會管理類的檢察建議，幫助完善企業內控機制。

四、結語

檢察工作服務民營經濟健康發展，各基層院立足基層、以辦案為抓手，找準助力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方法和策略，不一味治標、不一味求新立異，根據工作中的接觸，尤其要注重準確把握法律政策界限的風險點，避免將民事違法行為認定為刑事違法行為，嚴格區分個人犯罪與單位犯罪的界限，嚴格區分合法經營收入與違法犯罪所得的界限，既堅守法律底線，又充分考慮民營經濟的特點，優先考慮企業生存發展，為打造良好營商環境提供法治保障。

[注 釋]

①范思力.私營企業產權刑事司法問題研究[J].河南警察學院學報，2018(6).

②張素敏.企業產權的刑法保護——以刑事法律風險為核心完善企業產權保護制[J].經濟與法，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