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思涵
江西師范大學,江西 南昌 330022
在我國國際私法的形成發展過程中,多有對外國法的借鑒與移植,表現出極強的源生性,而源生再創實質上卻是本土化的過程,必定要融合民族的特性。
清朝末年,西法東漸,時值封建社會的涉外民事法律適用規范深受英美法系、羅馬法系的影響;清末民初,北洋政府移植法國、德國、日本等大陸法系國家的理論,出臺《法律適用條例》;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央人民政府法律委員會吸收前蘇聯的立法經驗與司法制度,制定《關于中國人與外僑、外僑與外僑婚姻問題的意見》;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密切關注各國國際私法的進展與成果,出臺《中華人民共和國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法》。
我國國際私法演進至今,是在審視自身政治、經濟、文化等基本國情、總結我國涉外民商事審判經驗的基礎上,揚棄、兼收、并蓄、整合地實現移植法本土化的過程,彰顯出鮮明的中國特色。譬如《法律適用法》第二條第二款肯定了最密切聯系原則的填缺補漏性地位,有別于他國的一般或例外條款;《法律適用法》第三條把意思自治原則放在了總則,為國際首創。
我國的國際私法立法模式為散見式,在散見式立法可以隨時填補缺漏和空白的同時,由此引發的完備性、系統性、科學性、明確性的不足,以及各規定之間的矛盾沖突、效力位階等問題給司法實踐帶來了極大的不便,容易導致同案不同判等司法混亂。在這種情況之下,《法律適用法》承載著司法界對國際私法法典化和體系化的期待應運而生。
然而,雖然頒布了《法律適用法》,但《民法通則》第八章以及其他相關法律如《海商法》、《票據法》等所包含的沖突規則并未廢止。如《法律適用法》第29條與《民法通則》第148條的效力沖突。由此可見,現行《法律適用法》的出臺并未改善散見式立法的狀況,反而進一步加劇和固化了我國國際私法立法體系碎片化的狀況。
我國《法律適用法》于第二條第二款“本法和其他法律對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沒有規定的,適用與該涉外民事關系有最密切聯系的法律”,確立最密切聯系原則。于第三條“當事人依照法律規定可以明示選擇民事關系適用的法律”,確立意思自治原則。于多處體現了保護弱者原則,如第三十條“監護,適用一方當事人經常居所地法律或者國籍國法律中有利于保護被監護人權益的法律”。
突出這些原則的地位與優勢,無不彰顯著立法者在理論上對涉外民事關系法律適用中公平正義的追求。可是在實踐中,由于《法律適用法》不夠完備的體系,以及法官在國家主權、司法便利性等方面的考量,這又恰恰成為了司法裁量權濫用、大規模適用法院地法的依據。
田洪鋆教授2018年的統計調查結果顯示,在我國涉外民商事案件中,單獨適用中國法律的案件占比97.3%,適用法院地法傾向十分明顯,種種指向外國法的適用規則顯然成為了“房間里的大象”。
《法律適用法》是涉外民事審判中的基礎法律,更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應在不斷汲取外國優秀理論實踐成果的同時,加強對中國的問題進行思考分析,研究出更符合中國國情、更具有中國特色的理論體系與制度。如針對我國目前司法實踐中亂象頻發地帶適時地發布司法解釋或是指導性案例,就不失為久病難愈的一劑良方。
除此之外,我們還應對《法律適用法》之外的其他現存于我國法律中的沖突法規則進行梳理,對與《法律適用法》存在矛盾、重合等問題的條款進行修改或廢止,亦或是明確規定清楚其效力層級,并細化填補法律的空白,力求對于同一問題的法律指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