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繪畫中的油畫語言

趙承軒（景德鎮陶瓷大學，江西 景德鎮 333403）

近百年來的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日新月異的巨大變化。回首百年中國藝術，各個門類無論是從自身的概念和內涵，還是從表現形式、表達媒介、受眾群體等外延，都在深度和廣度上飛速成長。而陶瓷繪畫，一直以它獨特的方式和魅力影響著中國，影響著中國人，也在默默地影響著世界。中國的陶瓷繪畫，自新石器時代彩陶繪畫開始，直至今天，可證的歷史有四、五千年。其中各個時代在陶瓷材料的繪畫語言上，都表現出不同的時代特色。

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是以金屬氧化物和天然礦石為著色劑，在胚胎上描繪裝飾，然后經過高溫1 380度燒造而成的陶瓷工藝美術作品。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是在陶瓷繪畫藝術的漫漫歷史長河中，在陶瓷繪畫藝人們對陶瓷繪畫的不懈努力的實踐中，而發展起來的一門新的繪畫種類。20世紀后期在景德鎮興起的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是在千百年來景德鎮高溫顏色釉陶瓷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但仔細觀察、追溯它的藝術發展歷史和繪畫特點及風格，就會發現這門年輕的藝術融匯了中西方陶瓷繪畫的長處及優點，塑造出了自己的藝術特色。創作出的作品經過火的洗禮，涅槃后的瓷板中，色彩如玉般透亮純正，釉色豐富多變。高溫顏色釉的強烈色彩表現力與張力是藝術家的藝術創造與“火”的窯變自然融合，釉色在融化中流動，在流動中融合，深化無跡，運化無痕，由于色釉在流動，色彩的不可調和性，在不融合中和諧統一，充分在藝術家的才能發揮與火的作用下形成“天人合一”的審美境界。

油畫是用快干性的植物油調和顏料，在畫布亞麻布，紙板或木板上進行制作的一個畫種。從印象派之后，歐洲油畫逐漸轉向表現性，采用象征、寫意和抽象的手法，但因為有具象、寫實的基礎，有古典油畫的淵源，在空間意識上仍然和他們的傳統有一脈相承的聯系，給人的感覺仍然渾厚而不顯于單薄，有立體的空間氛圍而不顯描繪的表皮化，即使在他們自覺擺脫三維空間追求平面化時，也是如此。油畫形式技巧之中另一重要的環節是色彩。自塞尚之后，色彩附從于形體的理論逐步開始淡化，色彩慢慢地和造型獨立開來，成為油畫中極為重要的一部分。在油畫繪畫語言中，色彩是最基本，同時也是最重要的元素之一，它代表了油畫藝術的靈魂。色彩最先進入人們所說的視線，豐富、和諧的色彩刺激我們的視覺，是最讓人賞心悅目的片段。油畫除了表現一般色調之外，在表現燦爛的陽光、通紅的爐火、閃光的水面等以及厚重或突出的物體等方面，有它特殊的優越性和真實感。這一切都要通過色彩的濃淡、冷暖和厚薄的對比，筆法的輕重、剛柔和虛實的對比來完成。作為在歐洲產生的畫種，歐洲的歷史、地理和人文環境培育出了油彩藝術，歐洲的自然環境、氣候決定了他們的繪畫優勢在于油彩，而不在水墨。歐洲油畫色彩的絢麗與和諧在世界藝壇上是奪目的，也培養了一代又一代油畫人的“眼睛”。在明代后期就已漸漸傳入中國，其早期歷史跨度自明末清初，包含了材料引用、技法參照和樣式移植的文化交流過程。中國的油畫表現力與感染力適應了時代的要求。油畫藝術是世界性的語言。藝術不受國界的限制而為世界各民族的人民所欣賞。采用油畫技術，在色彩的感覺與運用上必須達到一定的要求，必須過色彩關，掌握色彩對比與和諧的方法。技術、技巧和形式，最終是為精神內容服務的。

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與油畫之間有一種微妙的卻又千絲萬縷般的聯系，二者都可以表現真實具體的形象，也能表現概括抽象的形象。同時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意在表現其意境和油畫中對美的理解與表達是相通的。二者都是借自然對內心世界的表達。將油畫語言運用在陶瓷繪畫中，這種陶瓷繪畫也就是繪畫性的提高和發展。“形始之于色”，在已有一定造型基礎的前提下，加強對于色彩的控制和運用，層層顏色的添加，使得陶瓷繪畫創作者在每一次進行創作的時候，對不同顏色之間層次區分的表達以及藝術家本人的心緒，發揮出陶瓷繪畫的嶄新面貌。

不論是陶瓷繪畫還是油畫，任何賦予多種色彩的繪畫都是在明度關系和色彩關系的多種組合下達成一種畫面的平衡感。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的特征就是能夠將不同顏色之間的關系充分聯系起來，充滿了色彩的明亮與和諧。將油畫色彩語言運用到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中，通過對色相對比、明暗對比、冷暖對比、補色對比、同時對比、純度對比、面積對比（這七種由伊頓在他的《色彩藝術》中提到），再通過繪畫性展現出具有筆觸、肌理和色塊邊緣虛實變化的色彩。同時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在經過燒制后具有透明、渾厚而豐富的效果，充分發揮其陶瓷的特性，使得瓷板上所表現的色彩產生油畫語言。而不同于油畫布的瓷板，需要通過色釉的不同料性，包括色釉在燒制過程中因流動性而產生的未知性所形成的可預知或不可預知的肌理紋樣的表達，最后呈現的效果是迷人且充滿著魅力的。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的制作過程中，一氣呵成是可取的，多次的反復燒制，也是藝術家營造其畫面意境的表現手法。反復多次探索意象，產生較為唯美的意象，是陶瓷藝術家加強其創作作品的一個非常巧妙的手段。通過油畫的色彩語言表達，體現在瓷板上，產生了一種新的藝術語言，這種藝術語言不亞于其他畫種表達藝術家的內心。通過運用油畫技法再增添一定光感在瓷板上呈現出來的那種猶如帶有點狀光斑的色彩，結合油畫的繪畫理念和思想，在確定一幅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的主要色調后，通過不斷豐富色彩，不斷增加畫面中的形式美感，使觀看者沉浸在藝術家營造的氛圍之中。

色彩在油畫中與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中有其自己的特點，即以繪畫性展現出具有筆觸、肌理和色塊邊緣虛實變化的色彩。在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中的筆觸的運用，如同油畫一般，筆觸以各種釉料展示在瓷板上，其暗含了繪畫工具形狀，以及釉料本身在燒制后所產生的各種各樣的形狀特征的色彩效果。每個筆觸都是最小的色彩單位，是整體色彩的一部分，它與鄰近色彩形成整個畫面的色彩關系。無論是在油畫還是在陶瓷繪畫中，筆觸都是繪畫中重要的表現手段，它來自于藝術家的某一瞬間的行為，每筆之間又形成了富有生命的韻律的鏈，它是不可重復的。恰恰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完美巧妙地符合這一點，它能將豐富多彩的顏色在瓷板上表現得千變萬化，能做到在眾多彩繪風格中搶人耳目、脫穎而出，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在最后繪畫效果的呈現上，筆觸的痕跡看似不是那么地明顯，那種對于細節的精心塑造也不是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的表現手法，乍一看繪畫的風格十分隨意，但是蘊含了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無比豐富的色彩跳躍的別樣魅力。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中的色釉中那些充滿流動性的可能以及進入窯爐后再現出來的偶然性都使得這種繪畫看似不是精雕細琢，卻處處有松有緊，恰到好處。

肌理是底層與表層材料結合的效果，是畫面多個層次的綜合體。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有得天獨厚的表達千變萬化肌理的能力，在陶瓷藝術作品中，拋開畫面的主題，肌理作為陶瓷繪畫特有的藝術語言，與油畫的肌理效果有異曲同工的表現效果。陶瓷藝術家不斷實踐和創造新的畫面肌理形式，在多種釉料的綜合運用上做出了許多新的嘗試，其目的就是為了使高溫顏色釉在經歷燒制后產生的“窯變”呈現出千變萬化的肌理效果，來服務藝術家的藝術創作。畫面筆觸起伏的節奏是油畫的表現手法之一，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為了追求這種畫面效果，理想化的畫面，是不斷實踐、探索后的結果。不同釉料與釉種之間的關系、釉料的厚與薄也形成流動與凝固的對比。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所產生的肌理是自然生動的，看似與油畫作品中人為創作所產生的肌理效果相似，但在陶瓷藝術中所產生的油畫肌理語言是一種新的形式與美的結合，不像油畫那樣在畫布上堆積得多厚，有時顏料流淌交錯后產生的肌理會產生一種意想不到的效果，這種獨特的表達著高溫顏色釉本身的工藝與藝術的結合般的藝術價值，這也是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的獨特魅力所在。

油畫語言這種經歷過漫漫歷史長河沉淀的繪畫語言，早已形成了自己的獨立風格。陶瓷藝術家們不是去單純地模仿、復制、照搬，陶瓷繪畫作為一個獨立的畫種存在，藝術家們應當堅持強調作品的繪畫性，利用高溫顏色釉陶瓷繪畫的特性，在陶瓷這個載體上獨特地還原油畫語言；而是其色彩呈現的原材料與油畫的原材料不同的情況下，掌握陶瓷的制作工藝、在窯中燒制過程的變化規律、對水分的控制、對燒前和燒后色彩變化的把握，最終體現在瓷板的表達效果上，無論是構圖還是色彩都能有一種油畫語言的味道，形成一種以油畫為表現語言的工藝美術是繪畫與工藝兩者結合的藝術。這種中西結合的瓷畫藝術將會發展成一門優秀的中國民族藝術語言，它獨特的韻味、色彩、品質、保存價值都將產生融合下的趣味性與新的價值，西方形式，中國經驗，總體構造出新的融合式的語言，不斷發展下，形成以后現代化的、開放的、自由的廣闊藝術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