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嚴經》的傳行在唐武周時代(684—705)進入鼎盛,中原佛教的“華嚴宗”也于此正式創立。這時的華嚴經學歷經百年積累,通過法順(557—640)、智儼(602—668)、法藏(643—712)等一批義學大師的闡發,終于形成了完整的思想體系。其后從安史之亂(755—763)到唐武宗會昌(841—846)滅佛的九十年間,以澄觀(738—838?)和宗密(780—841)為代表的華嚴義學歷經與密宗、禪宗的交融,創造性地把外來宗教哲學與中國傳統的儒道思想相融合,對宋代以后的禪學乃至哲學均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北宋后期,“華嚴四大家”之一的晉水凈源(1011—1088)以杭州慧因寺為基地,弘揚華嚴義理,曾一度把華嚴宗帶入中興,他本人也因此被后世尊稱為“中興教主”。
目前尚不知道華嚴宗傳入西夏的具體時間,佛教史籍里關于這方面的記載很少,對西夏華嚴宗的了解基本依靠1909年科茲洛夫地理考察隊在內蒙古額濟納旗黑水城遺址發掘出的西夏文獻(現存俄羅斯科學院東方文獻研究所,其中90%以上是佛教著作)。由于西夏佛經刊布工作的滯后,西夏的佛教面貌迄今還遠沒有研究清晰,不過,根據克恰諾夫整理的《西夏文佛教文獻目錄》可以知道,在俄藏西夏文文獻中,最重要的當是“華嚴七祖”以及唐宋時期華嚴禪教派宗師經典著作的譯本。除了《華嚴經》之外,中土撰述中以法藏、宗密的譯著為最多,概有法藏述《修華嚴奧旨妄盡還源觀》,宗密的《中華傳心地禪門師資承襲圖》和《禪源諸詮集都序》,此外還有晉水凈源的《金師子章云間類解》,考為宋廣智大師本嵩為宗密《注華嚴法界觀門》所作的講疏《注華嚴法界觀門通玄記》,以及便于記誦的《華嚴法界觀科文》,等等。
本書作者聶鴻音、孫伯君從俄藏西夏文文獻中選取五部華嚴禪宗著作,運用“四行對譯法”加以解讀。這五部譯著的漢文底本——《禪源諸詮集都序》、《中華傳心地禪門師資承襲圖》、《注華嚴法界觀門通玄記》、《修華嚴奧旨妄盡還源觀》和《金師子章云間類解》歷來被視為中國禪宗史上最著名的文獻。目的是借助解讀具有明確來源的禪學文獻,從中總結出一批本專業特有詞語的夏漢對當關系,同時摸清西夏人對這些文獻的理解方式和翻譯手法。
此外,關于這些文獻的翻譯和刊印年代,作者也提供了一些信息。如《中華傳心地禪門師資承襲圖》的第24、25、30、35諸頁版口下端署有捐資人姓名,可譯作“沒藏氏妙明黑等”、“彌泥婚姻男”、“嵬名氏婚姻母”和“牢施三寶”。從字面上看,這些人為一家人,一位長輩姓沒藏和嵬名,攜其女婿認捐了四塊刻版的費用,其中“沒藏氏”和“嵬名氏”是典型的西夏姓氏。由此可以想到,現存的西夏文《中華傳心地禪門師資承襲圖》刻本一定是通過民間集資完成的,且部分捐資人可以肯定是黨項人。此外,《中華傳心地禪門師資承襲圖》中還同時附有繪著“宗密—裴休—白云釋子—張禪師”畫像的“師資承襲圖”,此圖并未見載于存世漢文本。而據記載,入元的西夏僧侶曾以白云宗為依托被允許在民間組織募集資金編訂《河西藏》,同時參照存世西夏文《三代相照文集》為白云宗三代祖師的文集,西夏文《三觀九門樞鑰》實為清覺作品的譯本,以及只入藏于《普寧藏》的清覺的《正行集》也有西夏文譯本,我們有理由相信宗密《中華傳心地禪門師資承襲圖》等西夏文譯本是白云宗西夏后裔在元代翻譯和組織刊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