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9年11月1日,“紀念甲骨文發現120周年座談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會上有關專家代表就如何做好甲骨文的傳承發展工作建言獻策。本欄4篇文章皆為座談會上的發言。
作者簡介:林沄,男,吉林大學考古學院教授。
利用這個機會,我談幾點認識體會和建議。
我從1962年開始跟從著名甲骨學家于省吾先生學習甲骨文。1965年我發表了第一篇甲骨文方面的論文《說王》。于省吾先生是羅振玉之后識字最多的甲骨學家,他曾叮囑我:“王國維研究甲骨,寫出了《殷周制度論》這篇史學名作,你應該也能這樣。”鼓勵我用甲骨文研究我國古代歷史。我識出的甲骨文不多,但在研究商史方面小有成就。一是從甲骨文“王”字象有生殺大權的斧鉞,找出我國古代王權起源于軍事統帥的歷史秘密。二是從甲骨文“比”和“從”兩字的分辨,得出商王實際是領導各諸侯國聯軍的總司令,由此推導出商代諸侯制的實質是方國聯盟,這對當時國家形式有新的認識。三是弄清楚了所謂“非王卜辭”并非為王占卜,而是為各父權制大家族“子”占卜的各種子卜辭。
當然,我的研究成果只是新中國建立以來,一代又一代甲骨研究者豐碩成果的一小部分。但是也可以說明甲骨文在研究我國古史方面有著其他史料所不能代替的作用。
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提出,要重視發展具有重要文化價值和傳承意義的“絕學”、冷門學科。這是非常英明的指示。甲骨文不僅可以作為文獻用來研究古代社會歷史的各個方面,而且作為全世界獨一無二的、三千多年來一直有連貫發展歷史的漢字的前身,就是中華優秀文化的代表,是我們民族的根和魂。文字本身就是重要的研究對象。
另外,甲骨文是考古發掘出來的,它有文獻史料的性質。但甲骨本身又是實物,龜甲、牛肩胛的種類和整治方式,出土的層位和如何分類等很多問題,都是考古學研究的對象。
當然,我們既要看到甲骨文作為史料的重要性和優越性,也要看到它的局限性。一是它的殘缺性,影響了信息的完整性。二是時代的不確定性,降低了作為史料的重要性。三是甲骨文字識別的有限性,降低了作為史料重大作用的發揮。因此,甲骨文還是有局限性的。
為了能更大地發揮甲骨文的重大作用,我提出以下建議。
一、加強甲骨文研究,首先就是要有人
一是在培養研究生時加強全面教育,為甲骨文研究提供充足后備軍。以吉林大學古籍研究所培養古文字研究生為例,因為師資力量比較全面,學生必須在甲骨文、金文、戰國文字、秦漢簡牘、說文研究各方面都受過專業傳授。
二是加強師資力量,特別注意加強甲骨文方面的師資隊伍建設。四川大學現在把超齡的甲骨學者彭裕商又請回來帶研究生,就很好。各校也可以把社會上從事甲骨研究的人請到校內做教師。教育部也可以考慮古文字專業碩士、博士點師資力量的合理調配,使這方面的人才培養更全面。
三是繼續吸引更多學科的專家來參加甲骨文研究。不僅是史學、文字學、語言學,還應有社會學、民族學,甚至天文學、動物學、植物學、化學等多學科的專家參與進來。這樣擴大視野,遲早會使甲骨學變成顯學中的大顯學。
四是從廣泛意義上擴大研究的后備軍。擴大關注甲骨文的人群,要寫出受歡迎的甲骨文通俗讀物,使甲骨文研究有更強大的群眾基礎。
二、加強研究就要統合更多的研究材料
首先是繼續開展田野發掘,包括到殷墟以外的地區去找甲骨,而且不必限于商代。其次是繼續做好各單位收藏甲骨的公布,要更多地使用數字化的手段以便利大家使用。希望能就目前比較公認的分類法,公布某類字體甲骨的集成。像王卜辭,應拋開歷組卜辭時代的爭論,可出一部歷組卜辭集成,便于進一步綴合與研究。
三、用立項來促進研究,組織隊伍
根據這方面的經驗,主要應該用較長期的重大項目來組織和培訓新人隊伍,這是最有效的。國家立項固然能提高甲骨文研究的重要性和地位,但現在做得過分機械。比如,一個項目一般三年,三年就要拿出成果,還有中期檢查。事實上,文科研究很多都不是在限定時間內能完成的。李宗焜做《甲骨文字編》用了20年。從國家層面來說,做大項目可以定一個主要負責人,定一個一定要達到的目標。至于它到底要用多少年,花多少錢,不要做硬性規定,要考慮人文科學本身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