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璐
長春理工大學,吉林 長春 130022
在法律詞典里,“扶養”的內涵分為廣義和狹義。廣義上的扶養,指一定親屬之間一方基于身份關系,對無生活能力的另一方在物質上和生活上的幫助和照料。包括同輩之間的扶養、長輩對晚輩的撫養以及晚輩對長輩的贍養。狹義上的扶養專指夫妻之間依法發生的經濟供養和生活幫助權利義務關系。[1]由此可以看出,廣義的“扶養”包含了“撫養”與“贍養”。
《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以下簡稱《繼承法》)第十條規定,第一順位遺產人包括有扶養關系的繼子女。而我國婚姻與繼承立法中的表述存在不同,通過對《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以下簡稱《婚姻法》)第二十七條和第二十四條的解讀,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繼父母和受其扶養教育的繼子女有相互繼承遺產的權利。《婚姻法》使用了狹義的“撫養”,《繼承法》雖然使用了“扶養”一詞,但如何理解和認識“扶養關系”,法律并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界定,從而導致學術和司法審判中存在很大爭議,有些人認為,只要繼父母必須有撫養教育繼子女的行為;[9]有些人認為,繼子女必須向繼父母盡到贍養義務;還有些人認為,繼父母和繼子女之間必須既有“撫養”又有“贍養”才能夠形成“扶養”的關系。[8]確立扶養關系標準,既能為繼子女提供順暢的繼承途徑,也能保護繼父母的私有財產權利與意思自由。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若干問題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第二十一條規定,繼子女既可以獲得繼父母遺產的,同時也可以獲得親生父母的遺產,結合《婚姻法》的規定,可以得出繼子女享受雙重遺產的結論。繼父母與繼子女基于撫養教育的事實行為成立的繼承權,無視雙方的意思自治,沒有尊重繼父母的私人財產分配自由,繼父母內心的真實意思沒有體現出來。繼承的內容不僅包含財產,還往往受到身份的限制,作為一種單方受惠的事實行為,被繼承人往往也會因為利己的想法不想把財產留給與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繼子女,在沒有遺囑繼承的情況下,立法直接根據繼父母不論是出于維護家庭和諧還是內心善良而進行的撫養行為即推定繼子女享有繼承權,不利于保護繼父母的財產自由,還可能會帶來離婚、喪偶者的再婚困難。
與繼子女繼承方式相對比,夫妻喪偶方與公婆、岳父岳母之間同樣不存在親子關系,但是法律在喪偶方承擔了主要贍養義務后,賦予了其作為第一順序繼承人的身份參與法定繼承進行遺產分配,立法者通過以贍養來換取繼承權的方式,達到了權利義務相一致。我國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繼父母必須撫養繼子女,實踐中,特別是繼父母再婚時繼子女為未成年人的,繼父母負擔了扶養教育繼子女的重任,[7]而合法的贍養權益卻沒有得到保障。繼子女不贍養繼父母可能會有很多原因:第一,繼子女和繼父母相互不存在血緣關系,彼此之間感情淡薄;第二,《婚姻法》規定的繼承權是基于繼父母撫養教育繼子女的事實行為,而沒有規定繼子女必須贍養繼父母,繼父母要求繼子女承擔贍養義務沒有法律依據,繼子女不論贍養繼父母與否都不會影響他們的繼承權,只是會在繼承的份額上不分或者少分,在現實中,許多繼子女寧愿放棄繼承權也不愿意贍養繼父母。繼父母從“迫不得已”的撫養行為變成了符合《婚姻法》規定的撫養事實,從而賦予繼子女繼承繼父母遺產的權利,明顯是不公平的,不符合權利義務相一致的基本法學思想。
取得法定繼承權的依據存在兩種模式:一種是婚姻關系和血緣關系;一種是婚姻、血緣和扶養關系。[2]
根據《俄羅斯聯邦法典》對法定繼承的規定將繼子女排在了第七順位,繼子女很難通過法定繼承獲得遺產;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民法典》在六百七十九條強調,繼父母與繼子女之間存在父母與子女間雙向的照顧與扶養關系的,繼子女才享有繼承權,并且其子女可以代位繼承繼父母的遺產;[3]朝鮮《親屬法》將繼子女的法律地位完全等同于親生子女的法律地位,與我國收養子女繼承制度大體一致。
美國《統一遺囑檢驗法典》的規定,配偶及直系血親享有法定繼承權;日本將繼父母與繼子女歸為姻親關系,不屬于法定繼承關系;韓國民法受日本影響,繼承權沒有提及繼子女;[4]瑞士《民法典》嚴格限制繼父母和繼子女的關系,親生父母與繼父母的義務是區分開的,繼父母沒有撫養繼子女的義務,只為繼子女的生父母進行幫助,在撫養關系中處于從屬地位,只有繼子女沒有從生父母那里得到撫養時才能要求繼父母進行撫養;[5]《法國民法典》把繼承人中的“子女”范圍規定的很窄,沒有包含繼子女;《德國民法典》在繼承順序中強調血緣關系,所謂“有血緣可尋之處,即有繼承權存在。”[6]也就是說,沒有血緣關系即無繼承權。我國港澳臺地區也在立法中規定了繼子女不能繼承繼父母的遺產。
立法的借鑒必須立足于我國的文化傳統和基本國情。通過對各個國家現行立法的整理,結合我國立法現狀,可以進行以下參考:
第一、國外很多國家都沒有賦予繼子女法定繼承權。通過法律明確了繼父母和繼子女不屬于父母和子女關系,彼此沒有法律權利和義務,因此,繼子女不享受法定的繼承人之間存在繼承權,這些國家的立法也需要繼承人和被繼承人之間存在血緣關系。
第二、有的國家雖然賦予繼子女法定繼承權,但是在立法時將繼子女的繼承順序排在末位,除非沒有其他順位的繼承人,否則繼子女沒有辦法行使繼承權。
第三、同為亞洲國家的日本和韓國,近代發展進程中向歐美學習,立法更偏向于保障私有財產;同時期我國學習蘇聯,走社會主義道路,更強調集體與公共利益。
我國《繼承法》和《婚姻法》主要內容形成于八十年代,為了促進幼有所長、老有所養的社會和諧,[10]其規定的內容是符合當時社會的需要以及人民大眾可以接受范疇。現在社會進步了,各種國家保障措施也在逐步完善,社會生活日益復雜,需要法律重新審視繼子女的法定遺產繼承權以及繼父母對私人財產分配的內心真意。基于我國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繼父母與繼子女的觀念并不是完全對立的,只是隨著社會的發展,實踐中,繼子女與繼父母之間由于血緣的隔閡,彼此之間的關系變得沒有那么親密,繼父母與繼子女雙方的權利義務應當在法律中得以明確。
“扶養關系”作為繼承權的條件,我認為我們可以做如下的改進:一是成年的繼子女對繼父母盡到了贍養義務,可以參考喪偶兒媳、女婿作為第一繼承人的規定;二是繼子女為未成年人,與繼父母共同生活,并接受繼父母的撫養教育,分兩種情況,若繼父母在繼子女未成年時去世,繼子女生活困難的,享有對繼父母遺產的法定繼承權;若繼父母在繼子女成年時去世,繼子女享有法定繼承權,必須以向繼父母盡到了贍養義務為前提。為了適應現代社會的發展,對“扶養關系”進行細化更符合我國長久以來的文化傳統,大眾認知以及社會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