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新時代我國共享發展的文明向度

羅 健

文明標識著人類的進步程度和狀態，是人類歷史發展的產物。恩格斯說：“蒙昧時代是以獲取現成的天然產物為主的時期；人工產品主要是用作獲取天然產物的輔助工具。野蠻時代是學會畜牧和農耕的時期，是學會靠人的活動來增加天然產物生產的方法的時期。文明時代是學會對天然產物進一步加工的時期，是真正的工業和藝術的時期。”[1]（P24）共享發展是人類文明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的產物，同時人類文明也是共享發展的終極價值旨向。共享發展既遵循人類文明發展的內在規律，也蘊含著對人類文明的價值追求，人類文明是檢視共享發展程度的終極標尺。

一、共享發展以社會生產力發展為前提，依循了人類文明發展的動力規律

社會為什么能夠發展？社會發展其內在的動力規律是什么？一方面，從客體角度來看，生產力是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社會是按它自身所固有的客觀規律而發展變化的。馬克思通過畢生的研究揭示了社會發展的根本規律，即整個社會的變化發展根源于生產力的變化，正是因為生產力的發展促使社會不斷進步；而當社會一旦處于停滯不變狀態之時，意味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產生了種種障礙，這時社會變革就要到來。社會有其基本的結構：“人們在自己生活的社會生產中發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即同他們的物質生產力的一定發展階段相適合的生產關系。這些生產關系的總和構成社會的經濟結構，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豎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與之相適應的現實基礎。”[2]（P32）人類的社會結構中，生產力起著決定性作用，生產關系雖然具有反作用，但在根本上受制于生產力的發展程度。馬克思指出：“社會的物質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便同它們一直在其中運動的現存生產關系或財產關系（這只是生產關系的法律用語）發生矛盾。于是這些關系便由生產力的發展形式變成生產力的桎梏。那時社會革命的時代就到來了。隨著經濟基礎的變更，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也或慢或快地發生變革。”[2]（P32-33）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成為社會發展的歷史動因，馬克思說：“我們判斷這樣一個變革時代也不能以它的意識為根據；相反，這個意識必須從物質生活的矛盾中，從社會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之間的現存沖突中去解釋。”[2]（P33）

另一方面，從主體角度看，社會發展的動力從根源上看來自于人們的需要。馬克思說，人的需要“即他的本性”。雖然物質生產活動是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前提和基礎，但這都是由人的生存需要所推動的。不僅如此，人的一切活動都來源于人的需要。馬克思指出：“任何人如果不同時為了自己的某種需要和為了這種需要的器官而做事，他就什么也不能做”。[3]（P286）人作為能動的存在物，具有不斷超越自我的本性，其需要是無限的，是不斷超越的。人正是通過自身的實踐活動滿足自身需要的同時，也創造新的需要。需要與生產一起構成歷史活動的前提，人類歷史就是人的需要不斷滿足并不斷生成的歷史。“人的活動源于人的需要，并不是說人的需要是人的活動背后的動力，這不是兩個問題，而是同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4]（P485）人的需要和人的實踐活動共同推動了歷史的發展。

馬克思依據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狀況將社會發展劃分為不同的文明階段。馬克思認為：“大體說來，亞細西亞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現代資產階級的生產方式可以看作是經濟的社會形態演進的幾個時代。”[2]（P33）馬克思以“經濟的社會形態”為標準對人類迄今為止的社會歷史發展過程進行了科學的劃分。“經濟的社會形態”就是指人類歷史發展一定階段上的經濟基礎，即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相統一的一定的生產方式。人類社會是一個能夠創造歷史的社會，歷史就是發展過程，是以生產力為基礎的不斷進步的過程。人類由低到高的五種社會形態，都各有自己的特征，都是社會歷史發展中的各個不同階段。馬克思后來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依據人的發展進程將人類社會時代劃分為三大社會形態。他說：“人的依賴關系（起初完全是自然發生的），是最初的社會形式”，“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的生產能力成為從屬于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是第三個階段。”[5]（P52）馬克思此時將人的需求、人的全面發展與生產力的發展結合起來，特別是他強調了人的“自由個性”依賴于生產力的高度發展，個人能力的全面發展之需求不是主觀愿望、短期所能實現，而是要經歷一個長期的社會發展進程，即生產力的累積與進步的過程。

共享發展以社會生產力的發展為前提，依循了人類文明發展的動力規律。其一，從歷史發生學視角看，共享發展理念不是從來就有的，共享發展本身也是社會生產力發展的產物。在原始社會，低下的生產力，人們完全依賴于原初意義上的共同體，個人失去了其獨立性，也就沒有社會意義上的共享可言。共享發展理念本身作為一種能動反映社會發展規律的主體意識，是社會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的產物。沒有生產力的發展，沒有足夠的社會財富積累，就不會有共享發展的意識以及在此基礎上的社會共享行為。其二，從手段意義看，共享也是社會發展的一種手段，共享發展是促進生產力發展的重要方式。堅持共享發展，能夠為每一個人提供平等的發展機會、發展平臺、發展權利，提升人們的素質與能力，讓每個人在勞動創造中更好地實現人生價值，更好地推動發展。堅持共享發展，能夠更好地增進人民群眾之間的和諧相處、團結一致，形成推進發展的強大歷史合力；堅持共享發展，滿足各個階層人們的合理利益需求，提升社會公平感、增進幸福獲得感、增強生活安全感，能夠更好地激勵人們參與改革發展實踐活動。通過能動的實踐活動，更好地改造自然、改造社會、改造人本身，不斷促進生產力的發展。其三，從目的意義上看，共享發展要求保障人們的全面發展權益，促進人的全面發展。“需要從有機關聯視角把握共享發展，以全面的制度建設保障人們發展權利、發展機會和發展成果”[6]，共享發展將發展手段與發展目的結合起來，以人的發展為目的檢視社會發展存在的問題。從滿足人的全面發展權益需求出發，以社會全面發展為目標，檢視發展過程中在協調、平衡、充分發展方面存在的成效與問題，充分重視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的相互聯系與相互作用，在過程中不斷彌補社會發展的短板，促使社會全面發展與人的全面發展達至相互促進。其四，從過程視角看，共享發展有一個從低級到高級的演變歷史過程，有一個從不均衡到均衡的持續提升過程。一定時期，共享與發展具有一致性，共享的范圍和水平、廣度和深度都與既定的生產力發展水平、經濟社會發展階段相適應，既不應落后也不能超越發展的客觀進程。在不同的發展階段，共享發展的水平是不一樣的。共享發展依據于現實國情，依據于生產力發展的水平而漸進推動從而順應了生產力發展。其五，從相互作用看，共享與發展緊密相關，它們之間相互制約、相互作用。生產力的發展水平決定社會主義共享發展制度的完善狀況，生產關系、共享發展制度反作用于生產力的發展。共享發展制度有一個不斷完善的過程，其根本原因在于其要適應并促進生產力的不斷發展。

二、共享發展以社會主義制度為保障，遵循了人類文明發展的演進邏輯

社會發展的根本目的是為了促進人的全面發展，人類文明也以人的全面發展實現程度為最終判斷標準。當然，促進人的全面發展，不能僅僅局限于生產力的角度，還應基于系統的視角，聯系現實的社會矛盾關系，加強制度文明建設。可以說，制度文明是促使人的全面發展的價值理念轉化為一種現實的人的生存狀況的重要保障。這是因為，從社會有機體來看，社會各方面的文明不是孤立作用的，相反，是相互影響、相互滲透、相互交織的。物質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生態文明等建設有利于促進制度文明，而物質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生態文明等方面的建設也需要制度文明的保障。可以說，推進社會主義制度的改革完善，就是促進制度文明的過程。

從根本制度而言，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遵循了人類文明發展的演進邏輯。資本主義制度代替封建制度，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大進步，因為其在制度設計上體現出了更多的文明性。“資產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7]（P277）社會主義代替資本主義制度是人類文明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產物，社會主義合乎邏輯地改造、吸納及發展了資本主義文明及其成果，是一種高于資本主義、優于資本主義的新型社會制度，是人類文明進一步發展的客觀前提。社會主義制度相對于資本主義制度來說，具有更多的優越性。這種優越性最終體現在能更好、更快地推動生產力的發展，實現人民的共同富裕，為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提供現實可能性。

制度文明建設的最深層價值意義在于促進人的全面自由發展，社會主義制度不是為了少數人的發展，而是為了所有人的平等發展。共享發展以社會主義根本制度為保障，沒有社會主義根本制度的保障，共享發展就難以實現。在私有制社會，尤其是資本主義社會的福利共享具有重要的歷史進步意義，但由于私有制本身的局限性，決定了社會共享在本質上都帶有虛假的成分，不能實現真實的共享。只有社會主義公有制的建立，才能保障共享發展的逐步實現，更好地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共享發展本身是社會主義制度文明的一個重要體現。

我國作為社會主義國家，發展的歷史時間很短，社會主義制度還顯得不完善、不成熟、不定型。習近平強調：“擺在我們面前的一項重大歷史任務，就是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為黨和國家事業發展、為人民幸福安康、為社會和諧穩定、為國家長治久安提供一整套更完備、更穩定、更管用的制度體系。”[8]（P104-105）堅持社會主義根本制度，并不否認社會主義具體制度還存在一些不完善的地方。從制度文明視角看，社會主義制度建立以后，其本身的制度文明也有一個不斷提升的過程。共享發展是對發展價值的檢視與升華，完善共享發展制度可以更好地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走向更加成熟、更加定型。一是將共享發展理念融入系統化、科學化、規范化的制度建設中去，可以為現有制度提供科學的價值引領。任何制度體系實際上都蘊含著某種價值理想，同時也接受這種價值觀的評判。這種價值為制度提供了價值目標與方向，引導著制度的變遷與發展。在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問題上首先需要堅守社會主義制度的價值準則。共享發展的制度設計與安排，堅持以人為本、尊重人民主體地位、促進人的全面發展這一核心價值集中體現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取向，回應人民美好生活期待的目標追求，同以生產資料私有制為基礎的西方“福利共享”制度有著本質的區別。二是共享發展制度緊密結合中國國情，解決中國經濟、社會發展中的現實問題。共享發展制度的制定與完善可以直接彌補或完善現有制度體系上的某些缺陷甚至空白，破除體制機制上的一切弊端，防止背離社會主義共同富裕等行為偏向的發生。三是社會主義共享發展以制度保障社會公平正義，確保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這是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根本目標。圍繞共享發展，加強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等各方面的制度改革與完善，逐步建立相互銜接、相互契合、整體一致的體制與機制，有利于推動形成更加完備、更加穩定、更加成熟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體系。也可以說，以社會主義共享發展制度為中介，通過其傳導作用會帶來一系列相關制度的改革、完善，有利于促進社會主義制度文明程度的提升。

三、共享發展以世界各國合作共贏為原則，把握了人類文明發展的當代意蘊

社會主義制度作為一種嶄新的社會制度，是人類迄今為止最高類型的社會文明制度。馬克思經過深入研究，揭示了私有制并非是人類最終的理想，資本主義社會必然走向衰敗直至滅亡。資本主義社會的衰敗不是主觀的設想，而是由社會生產力發展水平決定的。生產力決定了經濟結構和政治結構，資本主義文明的發展特別是生產力的發展，加速了資本主義社會生產的社會化與資本主義私人占有之間的矛盾。而這一矛盾本質上是資本主義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之間矛盾發展的集中體現。建立在社會化大生產基礎上的資本主義私有制最終會阻礙生產力的發展，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激化必然導致資本主義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危機等多重危機的集中爆發。

資本主義私有制在本質上是為資產階級服務的，是為少數人謀利益的。資本主義私有制的本質必然有其現實的表現。在現實中，資本主義國家體現出如下特性。一是擴張性。資本的邏輯就是為了一己私利，為了利潤的最大化不斷地肆意擴張，甚至不惜發動侵略戰爭，強制要求他國服從自己的統治，以謀取最大利益。“西方文明發展理念之所以是資本的擴張邏輯，一是，在西方國家中，政治生活只是對整個社會起引導和服務作用，而經濟生活卻起著決定性作用，所以經濟生活的理念——資本的擴張邏輯也就具有了根本性意義。二是，資本之所以具有擴張性特征，這是由西方個人主義和利己主義所激發出來的普遍發財欲造成的。”[9]（P16）二是自私性。資本主義國家的擴張性與其自私性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這種自私性是資產階級的內在要求并且以國家意志的形式而體現。如制定不平等的國際秩序、建立軍事同盟、以武力相威脅等。為了滿足自己的利益需求經常犧牲他國的利益為代價，在世界上制造了種種不平等；為了暫時轉移國內危機，往往會開歷史的倒車，將危機肆意轉移到世界其他國家。三是短視性。資產階級對物質利益有著執著、狂熱的偏愛，這也必然限制了他們的全局、長遠、整體視野。資產階級國家不能真正站在全球的視域思考人類平等發展問題，解決全球治理問題，相反，卻為了一國私利，制造或引發很多全球性治理難題。四是狹隘性。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人們的交往范圍日益擴大，全球性交往促進了世界經濟、文化的發展，與此同時，也豐富了人們的社會生活關系與內容，進而促進了人的個性、能力的豐富與發展。人的主體性發展與世界交往發展是辯證一致的，脫離了世界交往，人的發展就受到極大的限制。然而，當下的世界，美國等國家掀起的逆全球化思潮及其行為，表明了資產階級國家有著極端的狹隘性。逆全球化的思潮及其倒行逆施的行為，違背了社會發展的規律及人類文明發展的根本趨勢。

共享發展以世界各國合作共贏為原則，把握了人類文明發展的當代意蘊。“基于共在、共生、共創、共享的新的生存宗旨，確立以均衡性、公平性、普惠性等為根本原則的新的發展價值，有助于一種新的發展文明的創生。”[10]（P47）任何一個國家要想得到長期的可持續增長，必須互惠互利、共同發展。社會主義的中國始終站在全球高度與全人類視野，探索和思考人類發展的大趨勢，充分考慮各國人民的共同發展需求。共享發展“本質上是人類探索更美好社會制度的一種‘中國方案’，這對于人類開啟新型的文明，是值得期待的”[11]（P14）。從共享發展延伸傳導而來的全球共享理念，倡導世界各國平等友好、合作共贏、互惠互利、共同發展。“和平與文明的未來都取決于世界各大文明的政治、精神和知識領袖之間的理解和合作。”[12]（P297）中國倡導人類命運共同體并為之付出了積極的行動，正是合作共贏理念的具體表現。中國共產黨人構建合作共贏為核心的新型國際關系，通過廣泛的對話協商、共建共享、合作共贏、交流互鑒，促進世界各國的共同發展，贏得了世界各國人民的贊同。

總之，全球共享倡導世界各國合作共贏、共同發展，不僅推動全球各國生產力的發展，而且會鞏固人類和平發展的已有成果，也為開創未來全球和平、和諧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四、共享發展以實現社會整體文明為目標，堅持了人類文明發展的根本路徑

馬克思在研究社會時，從客觀的系統整體去把握社會，將社會看作是一個有機統一體，社會是“一切關系在其中同時存在而又互相依存的社會機體”[13]（P604）。從同時態角度看，社會有機體的內部是由不同層次的子系統按照一定次序建立起來的相互契合、彼此制約的嚴密系統。從歷時態角度看，社會有機體作為一個系統整體，以生產為基礎，以交往為紐帶，呈現縱向運行、不斷豐富而呈現總體性的轉換升級的過程。

馬克思站在生產結構視角分析指出，社會生產包括物質生活資料生產、精神生產、社會關系生產、人類自身的生產等四種生產，四種生產的相互關系構成狀態形成了社會有機體的生產結構（當然，有學者還提出過生態生產）。馬克思認為在四種生產中，物質生活資料的生產和再生產、人類自身的生產是其他生產和再生產得以進行的前提和基礎，位于基礎層面。物質生活資料的生產對其他生產起決定性作用也主要是從基礎、前提意義上說的。沒有人口的生產與再生產，就沒有其他任何生產與再生產。精神生產從屬于思想上層建筑，對其他各種生產既具有能動的反作用又具有相對的獨立性，精神生產促進、規范、引導其他生產，在整個生產中位于最高層面；精神生產為物質生產和社會進步提供理論觀點、科學知識、價值觀念、行為規范、實踐理念等，保證人類社會發展的合規律性和合目的性[14]（P4）。社會關系生產與物質生產、精神生產有著本質的聯系，是其他生產得以進行的必要條件，是促進物質生產、精神生產的重要媒介，位于中介層面。社會關系的生產介于生活的生產和精神生產之間，既與物質生產具有始源性，又對精神生產起著決定性作用，在整個結構中起著極為重要的中介作用[15]（P397）。

除了這種一般性結構外，不同的歷史時期社會還有其自身的特殊生產結構。馬克思采用歷史性的考察方法，揭示了社會的特殊性生產結構。在不同形態的有機體狀態中，四種生產在整體生產中各自的地位發生著歷史性的變化，由此呈現社會生產結構的差異性、特殊性。在簡單形態的有機體即前資本主義社會中，人的生產能力只是在狹窄的范圍內和孤立的地點上發展著，物質生產極不發達，社會關系生產比較簡單。對社會發展起決定作用的是受血族關系制約的人類自身的生產，人口生產比物質生產的地位更加重要。隨著勞動的發展，人口生產逐漸被物質生產活動中生發出來的經濟必然性所排擠而居于次要地位。此時，精神生產還沒有從物質生產中獨立出來。在過渡形態有機體即資本主義社會中，隨著人口數量的增加，生產范圍和生產規模的擴大，人口自身生產在社會整體生產中的地位逐漸被物質生產所代替。在資本主義社會，物質生產成為最重要的、占支配地位的主導因素，其他一切生產都從屬于物質生產。伴隨物質生產的發展，建立了以物質交換為基礎的復雜社會關系。物質勞動與精神勞動已經分離，精神生產地位逐步上升。由于物質生產占主導地位，其他生產都附屬于物質生產，因此，資本主義的生產本質上是片面生產。片面生產同時也是異化的生產：人與人的社會關系被物與物的關系所代替；精神生產淪落為物質生產的重要工具；人口生產沒有成為社會生產的直接目的，相反成為服務于社會物質生產的手段、一種特殊商品。在全面形態有機體即未來共產主義社會中，隨著社會生產力高度發展，四種生產的整體性、融合性、有機性達到了全新的高度。此時，物質生產仍然處于基礎性地位，但已經不是主導地位。只有揚棄了物質生產占據主導地位的歷史發展階段，自由人的聯合體才能出現，人類才能依靠自身的力量“使社會的每一個成員都能完全自由地發展和發揮他的全部才能和力量，并且不會因此而危及這個社會的基本條件”[16]（P373）。以精神生產為主導的自由、自覺、自主活動上升為社會發展的主導地位。人口生產已作為社會生產的目的，社會關系生產豐富而全面。精神生產代替物質生產的主導地位意味著“人在一定意義上才最終地脫離了動物界，從動物的生存條件進入真正人的生存條件”[17]（P633）。

社會文明發展的一個基本方向就是不斷增強其整體性、協調性、可持續性。或者說，只有社會整體的全面發展才能通向人類文明的健康大道。共享發展繼承并發展了馬克思關于社會有機體整體特性的論述，堅持社會的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以社會整體文明實現為目標，堅持了人類文明發展的根本路徑。一是共享發展要求全面共享，強調以社會的全面發展為前提。共享發展內容涉及社會發展中人、自然、社會各個方面，重視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民族、國防、祖國統一、外交和黨的建設各領域的相互關聯與相互作用。二是共享發展要求均衡發展與非均衡發展的有機統一。一方面，強調均衡發展。共享發展將統籌兼顧作為根本方法，統籌各方面利益關系，協調好社會發展的各個方面。強調社會各領域、各人群的均衡發展，逐步消除各區域在發展機會、發展權利、收入分配等方面共享不均、共享不足問題。另一方面，共享發展也注重非均衡發展。從經濟社會發展的規律而言，社會發展是個非線性的由不均衡到均衡不斷循環上升的動態發展過程。就我國而言，各區域有一個差異均衡的動態發展過程。差異發展是發展不平衡原理在現實中的體現：強調完善市場經濟，推進差異的均衡、非同步的發展；注重全面協調中的重點突破，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及時彌補社會、生態建設中的短板，并逐步加強文化建設，提升社會精神文明水平。三是共享發展要求可持續發展。共享發展要求加快形成新的經濟發展方式，大力提升發展的效益與質量，推動物質文明與生態文明的協調發展。以物質文明保障生態文明發展，以生態文明促進物質文明的提升，分階段持續推進。共享發展堅持代內共享與代際共享的統一，以社會整體文明的實現保障可持續共享。四是共享發展的根本目的是促進人的全面發展。“人的文明在整體文明中處于核心的地位，起著向導和標尺的作用。”[18]（P227）共享發展以人的發展為中心，將人的文明發展與社會整體文明發展結合起來，以人的全面發展為目標波浪式地推進社會整體文明進步，堅持了人類文明演進的根本路徑。